文革语言、词汇学初探之一_

文革语言、词汇学初探之一

作者：冯晓明

来源：作者赐稿

来源日期：2011-6-12

本站发布时间：2011-6-12 8:5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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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十年，创造出大量的词汇，可惜中国大陆还没有专门研究，探讨文革中的语言、词汇对中国以后的影响的专著。

　　我们有时在网络上看到许多暴力语言，似乎和文革中一些语言非常接近或者相似，或称为文革变种语言，然而，文革语言更加血腥，更加残暴，研究文革语言能够帮助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人理解什么是文革。

　　文革语言能够杀人，这话并不为过，多少人死在这种文革血腥的语言中，你也可能是一位教师，一个工人，农民，无业游民，共产党干部，民主人士，反正人人都有可能陷于这种血腥语言的海洋中而受到迫害，以致失去生命

　　文革语言本身的暴力性，血腥性，极端性会给人不可避免的带来冲动、妄想，使人忘记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有家庭、孩子、亲人、朋友。所以造反派、红卫兵对待过去非常尊敬的人，非常爱的人也会出卖，大打出手，毫不手软。文革掏空了中国人原本善良的心灵，换上了魔鬼的心，文革像揭开了的潘多拉盒子，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暴露了出来，从此以后中国社会再没有安宁，有的是仇恨和冷漠，一直延续到今天，影响到我们的下一辈。

　　文革本质上是一个人的革命，如果没有文革发动者一人的思想，其他人都将无所作为，所以江青才会说我是主席的一条狗，主席让我咬谁我就咬谁。然而似乎只要是文革过来的人，谁也脱不开干系似得，多多少少总要沾点边，哪怕你那时还只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心理上都要受点影响，这从家里人教你说的话，或者幼儿园老师，小学老师教你的第一堂课程就开始了，从此以后，你耳濡目染，无师自通的就自然接受了那时人人都熟悉的东西，你学会了说一套做一套，学会了说假话，学会了只要别人看不到什么违法的事都敢干。

　　文革期间，由于公检法，包括宪法统统砸烂，人们没有了法律约束，五六亿人似乎都成了一群乱民，给人随意扣上种种罪名是很平常的事。同时文革运动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一开始是揭发各种黑帮分子，接着是夺权，然后是清理阶级队伍，最后是批林批孔，每个阶段都创造出大量的词汇。

　　文革初期，出现在报刊上最多的词汇是牛鬼蛇神、反动技术权威、反动学术权威、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黑帮分子、右派分子(这个是57年的老词汇)，这期间，谁要倒霉，被扣上这几顶帽子，则人人可得而诛之，其中刘少奇被扣上4顶帽子：内奸、工贼、叛徒、走资派。

　　林彪有句话当时很有名气：谁要反对毛主席，就要全党共讨之，全民共诛之。林彪这句话后由此被诛之，被讨之的人不计其数，最后连带他本人及老婆孩子都被诛之，讨之。简直是一个疯狂的笑话!他死以后被扣上的帽子是“仓皇出逃，狼狈投敌，叛党叛国，自取灭亡”。自此，“叛国”成为林彪的一大罪名。

　　所以1966年一开始就通过不断地批斗，被血与火激励起来的普通群众就无所畏惧的用自己的拳头乃至棍棒砍向这些各种分子而不必有任何恐惧感，因为人们的心理上没有对糟蹋这些“敌人’的任何负罪感。反而认为自己负有某些责任，带有很强的正义感，这正是文革的悲剧不断上演的心理根源。

　　随着文革运动的深入，文革语言也在不断丰富，造反派，红卫兵所用的最多的词汇：痛打落水狗，砸烂狗头，狗崽子，黑五类，孔老二的孝子贤孙……至今我们仍然能够从一些支持文革的网站上看到、学到这些血腥暴力的语言，并可以想象当年这些语言是如何出现在正规的大报，包括在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这些语言至今仍让五十岁以上的人耳熟能详，脱口而出，可见文革对人的一生影响。

　　一些传统词汇，在文革中也赋予了其新的含义，“牛棚”不再是仅仅关牛的牛舍，而是关押大学教授，走资派的地方，这些人就是被打翻在地，又被踏上一只脚的“牛鬼蛇神”，故而如此，命名为牛棚，恰到好处。

　　其余还有：墙头草、小爬虫、变色龙、小爪牙，五一六份子等。

　　文革结束，文革语言继续还在发展发酵中，出现了新的词汇，例如四人帮，狗头军师指张春桥，姚棍子指姚文元，白骨精指江青。

　　文革中也出版了一些被称为小说的小说，然而所谓这些小说更多的的是血腥暴力词汇的堆积，是各种各样阶级斗争词汇的累积，例如文革小说：《虹南作战史》，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这部书每介绍一个情节，就要附上一段相应的毛主席语录，干涩、蹩脚的语言叙述让人无法阅读，当然这种书现在也没人愿意再版，这根本不算小说。或许这可以归结为文革对中国文化的破坏。

　　到文革结束，人们能够公开读的小说，一本是《红楼梦》，一本是《水浒传》，其余的大部分书都是“封、资、修”。至于人们为何能够读《水浒传》，是为了批判宋江的投降主义。

　　文革中除了出版这些干瘪、枯涩的小说外，大量报刊杂志上充斥的大多是大批判文章，这种大批判文章的文风应该影响了整整几代人，如今四十多，五十岁以上的人不会写文章，即使成了博导，教授也要抄袭别人的论文，甚至清华，北大都发现这种现象，归结起来，或许也是这些抄袭者多半在文革期间在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那时上课用的教材很多都是干瘪的大批判材料，文学素养太差，以致害苦了这些人。至今连写一篇小短文都那么困难。

　　但是造反派，红卫兵并不是像现在网络暴力语言那样，仅仅说说而已，他们是真干，砸烂你的狗头吗，那就是真拿了带有钉子的木棍向那个被视为“狗头”的部位砸下去。让你“坐飞机”，那就是真坐，将你的双臂向后拉着飞机状，再将你的头狠狠按下去。

　　比如造反派要将“将某人彻底打倒，再踏上一只脚。那在批斗会上，我们就能看到这种场面，有的被批斗对象往往肋骨被踩断，或者骨折造成终身残疾。

　　清华这次校庆，看到一个帖子，1911年清华学堂的第一任监督(校长)周自齐的夫人王喜顺在文革时被红卫兵打死、再用菜刀砍下头颅。这或许就是这种血腥文革语言带来的直接效果。然而那些当年砍下校长夫人头颅的人至今忏悔了没有?没有，即使他们想忏悔也找不到地方，这就是国人的悲哀，我们大多数人都不信教，只相信所谓唯物主义，没有人死后会下地狱的意识，所以无知即无畏，这点和我们的伟大导师一样。

　　文革耽误了不是一代人两代人的问题，而是将整个中国文化传统统统打烂，文革后，假如不搞改革开放，那时只要还活着的中国人就彻底没有了是非标准，连普通的道德价值观都没有，回到没有毛泽东的文革时代根本不可能，所以现在有些人还想回到文革时代，这或许是痴心妄想，没有人能够具备像毛那样的能量，毛那样的文革具体的发动者最后都是几乎无法收拾局面，现在那些人有这个水平吗?所以历史不能重复，第一遍或许是悲剧，第二遍必定是喜剧，不信谁来试试!

　　对文革的研究和探讨，国外已经进行了很多年，我们自己处于文革的发源地，却似乎离开文革越来越远，我们越来越困惑，究竟文革是一场代表人类正义的大革命，还是根本就是一场邪恶的罪孽，是中国文化传统最终必然的、蘖生的苦果或毒果，这个蘖生的毒果实是否和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出现的丑陋现象，如地沟油、三聚氰胺毒牛奶，毒大米有关。由于我们文化中的缺陷，使我们的思维变得浅薄，使我们的眼光过于短视，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总结文革中出现的暴力语言，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何现在网络上有那么多血腥的语言暴力，只要条件适合，温度到了，就一定会转化为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中的暴力。

　　有时候真不理解，我们的大学中有那么多语言学教授，却很少见到他们发文对类似的语言暴力有任何分析，不知道他们在上语言课时，尤其是现代语言课，是否会针对这种现象对学生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