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飞
旁观方舟子和贺卫方两位前辈的争议好几天了,一直没发言。不过确实关心这事,因为这二位的东西我都常读,受益良多。昨天看到老方贴出一篇东西,为某位北大师弟(法学院)所书。很明显这位师弟对贺老师有意见,列出若干条。我读了之后,感觉他有误解。好在这些事情中很多并不难独立查证。无法查的也可以从常理做些判断。于是做了点功课,请方舟子,贺卫方两位老师及广大网友指点。
指控一:贺老师上课“自由有余,思想不足”。
分析:这条因本人没上过,没法发表判断。不过里面描述的这种大家自由讨论的气氛我可能会喜欢。
指控二:A老师评职称郁闷,怪贺老师没帮他说话。
分析:我也不知此事内情,但我知道贺老师在学术委员会任职过,对评职称确实有发言权甚至是决定权。如果是这样,那在某些情况下也许真的不能随便去帮别人。因为评职称名额有限,存在竞争,得让强的人先上,如果A老师是因为遇见了更强的对手,那贺老师也只能秉公办事。如果A老师实力明显强于其他人,但因为其他“政治因素”受到不公平待遇才没评上,贺老师没帮他说话就不对了。但原文并没细说这些背景,我们外人也没法判断,只能存疑了。
指控三:
原文:
“又比如,B老师说,有一年年底,他在最高院组织的新春团拜活动上遇见了贺老师。他远远的与贺老师打招呼:老贺啊,一年到头在学校里见不着你,在这里见着了。贺老师笑而不语。B老师爱开玩笑,直说道:老贺,这可是你成天批判的地方啊,你来这里,不是有损你的清誉嘛!贺老师怎么答的呢?他说:人不能和钱过不去嘛。在讲这故事的那堂课上,B老师后来表达了对我们的一个希望,他是这么说的:现在在中国,如果你想出名,很容易的,不管对不对,你就拼了命,像你们的贺老师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搞,总能搞出点名堂。但是,你们都还年轻,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我希望你们不要这样。(B老师希望我们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为。)”
原文:
“又比如,B老师说,有一年年底,他在最高院组织的新春团拜活动上遇见了贺老师。他远远的与贺老师打招呼:老贺啊,一年到头在学校里见不着你,在这里见着了。贺老师笑而不语。B老师爱开玩笑,直说道:老贺,这可是你成天批判的地方啊,你来这里,不是有损你的清誉嘛!贺老师怎么答的呢?他说:人不能和钱过不去嘛。在讲这故事的那堂课上,B老师后来表达了对我们的一个希望,他是这么说的:现在在中国,如果你想出名,很容易的,不管对不对,你就拼了命,像你们的贺老师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搞,总能搞出点名堂。但是,你们都还年轻,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我希望你们不要这样。(B老师希望我们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为。)”
分析:此条莫名其妙。贺老师的确常批评最高院,但别忘了他思路一直是“哄”他们进步,表扬的也不少,甚至是能表扬就表扬。连法官换上法袍都要表扬。以至于我都批评过他自作多情。他这种思路,参加个最高院活动,有啥不正常?而且天知道贺老师那天说了什么,就算有说「不能和钱过不去」那显然也是跟着B开玩笑。拿这个来搞文字狱,不对头。
指控四:
原文:再比如,前几年,贺老师自己在媒体上鼓吹了好一阵,说“华北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要到浙大去。
原文:再比如,前几年,贺老师自己在媒体上鼓吹了好一阵,说“华北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要到浙大去。
分析:这一条会引起很大误解。原文中说贺老师在媒体上鼓噪“华北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而不给上下文,很多人看了会以为他的意思是说有人(例如北大法学院)迫害他。但贺老师接受南周采访的原文很容易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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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卫方原话 ************
贺卫方原话 ************
原话是:南方周末:熟悉你的人有两种猜测,一种是说,这几年当明星当累了,这下要归隐做学术了。
贺卫方:这些年来,我是比较外在化,比较愿意去跟媒体交往,比较愿意接受记者采访,觉得别人采访我,总是认为你可以并且应该对于公共舆论产生影响。
但久而久之你会觉得这个学校在给你带来太多出头机会的同时,也让你变得越来越难以静下心来做事情。所谓“华北之大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好像就有这样一个感觉。
一个学者不是不可以有政治的追求,但是政治追求的基础是学术研究,所以我觉得,也许我应该找一个可进可退的地方,能够为自己的一些政治或者宪政论证奠定更坚实的学术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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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他的意思其实是说北大给他太多出头机会,自己也比较愿意和媒体,记者打交道,心静不下来,所以好像有了“华北之大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的感觉了。去浙大,正是为了静下心来做点学术。这里一点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反而是赞扬北大给了他很多机会。这里我怀疑原作者没仔细看老贺原话上下文,误解了。
指控五:
原文:北大当年或许是因为他要离开,所以新招了一个教外法史的海归博士。
后来浙大改了主意,不要他了,可是这边北大的手续已经办完,成了无业人士。据我所知,当时吴志攀校长、朱苏力院长以及其他人士都出了不少力,让他顺利地回到了北大。就我的想法,教课的位置已经由新人取代,那么,去石河子支教或许就成了选择,总不至于叫那新人去支教吧。
原文:北大当年或许是因为他要离开,所以新招了一个教外法史的海归博士。
后来浙大改了主意,不要他了,可是这边北大的手续已经办完,成了无业人士。据我所知,当时吴志攀校长、朱苏力院长以及其他人士都出了不少力,让他顺利地回到了北大。就我的想法,教课的位置已经由新人取代,那么,去石河子支教或许就成了选择,总不至于叫那新人去支教吧。
那段时间,媒体网络一片莫名其妙的声音,说北大让贺老师去新疆其实是迫害、是流放——难不成之前去石河子的孟二冬教授也是被流放?长期以来,因为支教政策而去石河子教书的教授们都是因为流放和迫害才去的?别的教授去得了,而贺老师就去不了么?在我的印象里,贺老师那段时间没有做任何澄清和解释,任凭北大在舆论中面临误解。直到当年年底,他放假回来参与院里的新年活动,才又是感谢学校又是感谢学院又是感谢领导又是感谢同事。当我读到院网上新闻稿中关于贺老师感谢的这段话时,心里真的非常不是滋味。
分析:这一条是指控的核心内容。作者指出两件事:1.
去石河子支教不是对贺卫方的迫害。2. 贺卫方在外界有这种谣言的情况下仍然不澄清解释,让北大承受误解,不厚道。3.
贺卫方直到新年放假回来才感谢学校。太晚了。
去石河子支教不是对贺卫方的迫害。2. 贺卫方在外界有这种谣言的情况下仍然不澄清解释,让北大承受误解,不厚道。3.
贺卫方直到新年放假回来才感谢学校。太晚了。
原作者说的第一条,我愿意相信。从贺老师自己的博客来看,他在新疆过的也挺愉快。第二条里原作者提到外界当时的误解,也的确存在,从这点看,贺卫方老师没有澄清,好像确实有点不够意思。但是如果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当时贺老师没出来说话,反而是最合理的选择。为什么呢?
首先,有证据表明,去石河子支教,并不是贺卫方本人主动或愿意的。例如在这篇博文里,
贺老师说:“一年下来,我想,无论当初派我到石河子大学支教的决策背景如何,都应该说,这是一段极其难得的经历。”
这说明,这确实是北大希望他去的(和迫害无关),他可能也有点疑惑,但这种疑惑,当然也不是认定北大迫害他,而最多是“这事为啥正巧轮到我”这类。当时法学院刚帮了老贺,这时候希望老贺去新疆支教,就从报恩角度讲,老贺当然也不会犹豫。
这一条弄清了,当时老贺的做法的原因就自明了。那时外界传说老贺是受迫害了,但老贺并未受迫害,却也不是主动去的,那如何对外澄清呢?如果对外说:是我自己主动要求去的,那是说谎,贺老师做不出。如果据实相告:是北大让我去的,我没意见接受了。这么一说只能做实了“北大迫害”的指控。左右为难,最后也只好不说。
另外,原作者说,贺卫方老师直到新年放假回来才感谢学校,这不是事实。从维基百科看,贺老师回到北大法学院,是08年12月下旬的事情,在12月31日,贺老师在博客发表的打油诗中就已经感谢了北大:
他写道:
“归位北大续我一生的缘。
兼容并包,
良非虚言。”
这话感情真挚,谁也不能否认。
指控六:
原文:如果留意一下贺老师的博客,便不难发现,在新疆的时候,他也是非常不安分的,不仅常常在新疆各地采风,而且还常常回内地参与有关方面的各种活动。这里面自然有不少时候得到了各地政府的支持,用一个非常通俗的话说,贺老师在花纳税人的钱游山玩水呢!但如同批评高院却可以去参加高院的活动,拿高院的好处一样,贺老师是非常实际的,批评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了。
原文:如果留意一下贺老师的博客,便不难发现,在新疆的时候,他也是非常不安分的,不仅常常在新疆各地采风,而且还常常回内地参与有关方面的各种活动。这里面自然有不少时候得到了各地政府的支持,用一个非常通俗的话说,贺老师在花纳税人的钱游山玩水呢!但如同批评高院却可以去参加高院的活动,拿高院的好处一样,贺老师是非常实际的,批评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这条不用多说。教授参加各种这类活动是很正常的。
指控七:
原文:而关于贺老师的和稀泥,我倒是亲眼见过一次,那是两年前,学院有几个老师上纲上线叫嚣计件工资不合理,在内部邮件里吵成一堆。贺老师的回复非常有意思——他表示,部分老师的意见他觉得很有些道理,然后又就发起人信中莫须有的事情表达了意见,希望领导能够多听取各方意思,拿出一个好方案来,最后不忘说自己对院内事务不太关心,与大家交往不多,希望原谅——游刃有余,各方都照顾到了,谁也不得罪。
原文:而关于贺老师的和稀泥,我倒是亲眼见过一次,那是两年前,学院有几个老师上纲上线叫嚣计件工资不合理,在内部邮件里吵成一堆。贺老师的回复非常有意思——他表示,部分老师的意见他觉得很有些道理,然后又就发起人信中莫须有的事情表达了意见,希望领导能够多听取各方意思,拿出一个好方案来,最后不忘说自己对院内事务不太关心,与大家交往不多,希望原谅——游刃有余,各方都照顾到了,谁也不得罪。
分析:这封“和稀泥”的邮件,在豆瓣原帖后的评论中别人已经给出了,大家可以读一读,这到底叫不叫和稀泥。
****************贺老师“和稀泥”邮件***********************
尊敬的各位同事:
我十分赞成龚刃韧兄在这封信中表达的观点,很不赞成用计件工的方式确定所谓绩效工资。我觉得我们的法学院应当有点特立独行的精神,要遵循学术自由与独立的准则,不可以跟风,尤其是跟教育部的指挥棒。我一直反对把教授分作三六九等,不仅仅人为地制造了许多矛盾(其实不少矛盾也让院长书记们头大),而且为虎作伥,最终会毁了我们法学院应有的一种以真学术为唯一追求的风范。说到底,你要对于我们的法学院和你们决定留下和引进的教师们有基本的信赖,你应该自信,身处这样一所大学,每个人肩头都有着很大的压力,我们必须追求卓越,我们必须追求独立,我们必须在学生们面前表现出这所大学教授所应有的水准。任何制度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是,我们付不起的是那种一味地追求数量,让全院都逐渐沦入平庸的代价。
从刃韧的来信中才知道根林主持《中外法学》后居然承受了某种政治压力。在兄弟主持的八年期间,从来没有任何部门任何人对于刊物应该发表什么文章、不能发表什么文章说三道四。我希望院长、书记等要关注这个问题,应该帮助梁根林教授和编辑部抗拒对于学术和出版自由的任何干预。
我曾因为贪恋杭州美景而决定离开这里,在遭遇政治干预、调动处在骑虎难下的时候,我无颜请求我院重新接受我,于是萌生往更南部走的决心。是院中的同事们以及志攀苏力守文等向我伸出了温暖的手。有了这次经历,我真的特别感恩,深切地热爱我们的法学院。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爱,所以才愿意表达对于某些不合理做法批评。我觉得龚刃韧教授的这封信里也是充满着爱的。
因为支教石河子的缘故,所以自己为学院所做甚少,也与大家交往不多(这倒是个老毛病了),请各位原谅。
祝福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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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来也就是说话和气罢了。一帮同事,都是知识分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点和气,算个基本礼貌吧。更何况,这符合贺老师一向的风格,对当权者,批评归批评,但有机会也表扬,“哄”他们进步。贺老师不就是因为这点被很多人(包括我)批评嘲笑过吗?
指控八:原文:关于贺老师到底为什么去浙大,C老师有回上课讲老师也是人,人才也是要往条件好的地方流的,举的就是贺老师。C老师说:比如贺老师去浙大,当时可是许诺要给他一栋海边别墅的。(C老师的本意自然是从人出发,条件好可不光是贺老师所说“累了,想图个清净,读读书”那么简单。)
分析:有的网友提示说杭州不可能有海景别墅,但我觉得关键不在这里。浙大提供的物质条件肯定不错,但因此就下结论说,贺老师是因为这些去的,那也太没逻辑了。
指控九:原文:前段时间和一些人聊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法大算是个主力了,也出了些领袖。我突然觉得非常好奇,问道:“不对啊,当时怎么没有贺老师呢?”D老师笑道:“那时还真没有他,他老婆逼他下海赚钱去了。”(D老师是在我的追问下说的这句话,他本人更主要的观点是,不管怎样,贺老师让社会关注北大法学院,让法学院走进了舆论里。当然,在我看来,贺老师走得太深了,而且不见得是好事。)
分析:这里扯到20年前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时详情,但贺老师不管那时去了没有,这二十年来的参与,恐怕是当年参加过的前辈们也都会肯定的吧。
本人总结:贺老师显然不是完人。我以前多次批评甚至嘲笑过他的迂腐。不过,批评任何人,也要就事论事。用最近被提的很多的一句话:对事不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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