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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17日 15:01:03
歷史会记载著,2011年是不满之年,是这个世代/时代的1968年。
纽约华尔街旁公园的青年们是这场抗议的迟到者。在此之前,埃及、突尼西亚、马德里、智利、伦敦的青年们都已经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他们对体制的愤怒与无奈。他们怒吼的对象既是全球金融危机所暴露出的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的根本矛盾──表现在巨大的社会不平等和严重青年失业,也是无力解决问题的政治体制──阿拉伯青年们是要揭露独裁者的谎言与腐败,伦敦与美国的青年们则是要挑战无能回应人民要求的现行民主体制。
这些反抗行动展现出愤怒的不同面相:埃及与突尼西亚是推翻政权的革命,伦敦青年们是无秩序的骚乱,佔领华尔街则是一场社会运动,虽然是一场非传统的社会运动。
佔领华尔街行动面临主流媒体、甚至传统左派的主要批评,是他们缺乏具体的目標与诉求。然而,这个模糊与曖昧性正是这群抗议青年一开始所要的。
最早发起这个运动的杂誌Adbuster就说,「在运动成气候之前,提出具体目標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开始的目標就是占领本身——占领意味著直接民主,而直接民主有可能產生特定目標,也可能不。那些主流媒体不停地问什么是目標,他们错了。」意思是,抗议青年们意欲透过「佔领」本身形成一场对体制反思的运动,並且在佔领过程中,以直接民主的方式去討论问题、目標与策略。而这个过程就是一种民主实践。
然而,这群青年安那其並非没有目標,他们要传递的讯息其实非常清楚:是美国资本主义和民主的失灵,一如他们的主要口號:「我们是社会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大眾,而我们无法继续容忍金字塔顶端百分之一富人的贪婪与腐败。」或者如一个大工会Teammaster的领导人所说,「这个运动的要求是很清楚的。是关於把美国从华尔街的CEO和百万富翁手中夺回来;是关於创造充分的工作机会;是关於美国的企业界能够用诚实和公平对待他们的员工,並且能够对社会付出公平的贡献来刺激经济。」
的確,诺贝尔奖经济学得主Joseph Stliglitz在佔领华尔街的现场就说:「金融市场本该配置资本並管理风险,但现在他们却错置资本,引发风险,这是一个將成本社会化,將利润私有化的体系。这是种扭曲变形的经济,我们如果继续与这种体系共存,就不会有经济增长,也无法创造公平正义的社会。」但美国政府却一再支持他们,先是出手救银行,而对於出问题者也没有起诉,以致於他们不但「太大不能倒(to big to fail)」,也「太大不能关(too big to jail)」
再者,美国的贫富不均日益严重。最富有的百分之一如今握有全国百分之四十的財富,而这个比例在二十五年前是百分之三十三;相对的,中產阶级在过去二十五年的收入却是缩水了。目前二十五岁以下大学毕业生失业率是9.6%,高中毕业生失业率是21.6%。更不要说还有许多找到工作,但是非常低薪的工作。以贫富不均来说,美国现在的严重程度和俄国与伊朗差不多。
扭曲的经济体系与不公平的社会分配的另一面,是美国民主早已沦为金权民主,金钱力量深深操纵政治过程与政策制定,所以这个民主体制无法回应百分之九十九人民的真正需求。
所以,佔领华尔街的青年们有不满的方向与目標,只是缺乏改革的具体政策。但这是无可避免的,因为他们不满是民主体制和资本主义的根本问题。一如1968年法国街头的反叛青年,或者1999年西雅图街头上的反全球化青年,他们对整个体制不满,並且未必有具体的改革方案(其实是有五花八门的提案),但他们追求的是去「想像另一种可能」,並且要透过广场进行直接民主的討论,去落实这种想像力,去慢慢形成新的共识。
普林斯顿大学知名教授Cornel West就说,这场运动的意义不是去谈一堆政策建议,而是一场「民主觉醒」(democratic awakening)。或者如一个参与者所说:他们的要求是大家去思考体制的根本问题,而不只是讲出癥状;他们需要的不是一场给出答案的运动,而是提出正確的问题。更何况,提出立法方案並非抗议者的责任,而是相关决策者。
事实上,佔领者所抗议的诸多问题,在世纪初的反全球化运动就已经在各种標语与论述小册子中被提出、被討论,只是在那个还是经济景气美好的时代,主流体制摀起他们的耳朵。直到这场金融危机让这些愤怒者的预言都实现;现在,人们终於听见他们的声音了。
当然,一场缺乏具体目標的抗议运动最终可能只是一场浪漫的激情;要改变世界的社会运动可能更需要一场持久战,需要草根组织与不停的战斗,而不只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广场」。不过,这场佔领华尔街运动目前已经有许多工会和亲民主党的自由派组织加入,他们可能形成一个更广大的联盟:抗议青年们点燃了怒火,接下来该各个组织性团体接棒去推动改革方案。
一如六零年代学运领袖、现在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吉特林对这场运动的评论所说:「愤怒不会改变国家,但会激发运动,而运动可以改变国家。」
1968年的全球青年反抗运动中,戒严的黑暗时代中的台湾缺席了。2011年的台湾呢?我们不也是面临和其他不满青年一样的问题吗:日益严重的贫富不均、青年贫穷化、严重偏向富人的税制、財团的无尽贪婪、以及一个不能真正面对人民需求只是蓝绿恶斗的空虚民主。
台湾青年们也走上街头「佔领台北」。这场行动或许也不能够改变什么,但重要的是,更多青年热情被激发出来,以及让他们相信自己或许可以改变些什么。华尔街或全球各地抗议青年们终究会离开广场,並且可能一时没有达成具体目標,但只要他们把改变的火种带回生活、带回社区,继续去思考、辩论、行动,这场佔领还是具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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