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政府对艾未未的骚扰越多,他就越能成为中国活动分子的一个象征。 但他继续站出来说话还能说多久呢?
来源:Ai Weiwei: 'Every day I think, this will be the day I get taken in again…'
发表:2011年11月25日
作者:Tania Branigan
译者:译者志愿者
“我不是为自己而发声。 每次我说话的时候,我就会想还有多少人虽然能说话,却根本没人能听见 “… …艾未未。
在京北艾未未的工作室那扇青绿色的大门外,警方设置的监控头最近捕捉到了川流不息的人潮画面:记者、支持者、艺术家们不断登门。 离他被拘留八十一天后被释放已经过了五个月。而在过去的两星期里,民众通过异乎寻常的手段对他表示了支持。但此时,艾未未也在恭候着其他(不善的)来者。 “每天我都在想,今天我该又被抓进去了。“
“这也是他们 [当局] 有意制造的恐慌,不仅仅对我,而是对整个社会,对任何持不同意见的人。”他补充道。
几年前,这位著名的中国艺术家就在国际和国内的艺术世界享有盛名;尽管他那时已经咄咄逼人,但作为北京奥运鸟巢体育馆的合作设计者,国家媒体当时还是对他趋之若鹜。然而,他的直言不讳和积极活动,引发了跟当局的冲突,并最终导致了今年的被拘留。— 这已经成为当局今年更广泛的打击活动家、律师和持不同政见者行动的一部分。这场打击导致数十人被拘禁,更多人被骚扰、威胁或被施以其他各种限制。对许多人来说,他已经成为中国人权问题的窗口,一个超越了他个人的象征。
“政府先让他‘失踪’,然后给他安上各种罪名,实际上向其他活动家发出了一个信号:即便你声名远播,在这里也没法保住你。”中国维权网的王松莲说。“另一方面,他这种反击的方式是非常聪明的,我想活跃分子们都被激发起来了。”
“其实这并不是关于我个人,”现年54岁的艾未未说: “而是 [我的支持者] 以我为符号,去认知他们自己的生活形式:我只是这当中的媒介,这点我一直非常清楚。”
艾在六月才结束了此前的牢狱煎熬,他瘦了许多(当时体重轻了近十公斤,虽然现在已经长回来一点了)而且显然,他比以前更谨慎了。
“这81天之后,我失去了很多能量,真的需要时间来恢复,无论精神和肉体,我都是很脆弱的,”他承认。 “我试图不做这么多了,因为我也觉得这不是我能玩的游戏,如果他们可以使你消失,为什么你还跟他们玩?这简直荒唐。”
“但是,即使你不说话,他们仍然把这些虚假的罪名强加于你… …那么你会觉得,如果你不说话,那你就等于认罪了。这样我想双方都会非常失望。” 他笑着说。
这些天睿智调皮的幽默已经少了,他的言论更为谨慎,但他还是说的比政府希望的多,而且他的支持者最近用行动说话的热情依然高涨。当局交给他一个150万英镑的税单,数万人出钱帮他支付首期,一些人往他工作室的墙内扔钱。 当警方以可能涉嫌色情犯罪对他的一张和四个女子的裸体艺术照展开调查后,支持者们又在微博或推特上放上他们自己的裸照。
“我们正在一个很有限的空间里努力,在不知情的人们看起来可能很荒谬,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唯一的空间,”他说。
“面对这种情况,人们通常都会感到无能为力。但如果他们认为还有一点点的力量,能给予支持和帮助来解决问题,那么社会才会真正成为社会。”
不过艾也有忧虑,这既来自当局可能把对他的捐款定义为非法集资,也来自他的支持者不断增加的期望。 尽管他对拘留期间收到的广泛支持深感振奋,但来自这两方面的压力却让他难以承担。
“支持者的一边将很大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肩上,而我却不能真的帮助他们,我甚至难以自助;我的情况[处境]其实也相当不怎样” 他评论说。
跟他说话这会儿,一条黑色的猎犬围着桌子嗅来嗅去。不难理解艾为什么这么钟爱他的许多宠物。 “我认为他们处在一个平行世界… …但他们并不在乎。无论我进去还是出来,它们总呆在这里。”
艾所唤起的激情和愤怒很容易让人过高估计他的影响力。 在中国的艺术圈子里,他已经声名遐迩,但他的名字离让中国人家喻户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已经激发起一些通常不作出任何政治表态的人,但那只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里的一小部分,更不用说全国其余的13亿人。
他对中国前景悲观的观点也受到部分人质疑 。比起三十年或甚至十年前,人们已经能更自由地批评当局。个人自由实在扩展了不少,很多人也基本上默许了背后的潜在交易 —— 用政治限制交换经济繁荣。
但也有人跟他一样表达了对共产党高度集权的关注。当局郑重重申要控制主流媒体和社交媒体,并努力收回处于萌芽状态的民间团体所开辟出来的一点点空间。 上周,中国著名的法律学者江平警告说,该国越来越像一个独裁政权。
但中国政府坚称艾的案件与人权无关,对他的拘留只是因为他逃税。有评论者说,西方媒体在吹捧他时,应评好好评估一下他的财务记录。 但实际上这样做并不可能,因为警察没收了该公司(包括财务报表在内)的一切文档资料。 艾认为,税收罚款是“政治报复或惩罚”,而这笔罚款毫无事实依据。
“调查艾未未 ——或者更准确地说,调查北京发课文化有限公司——是否欠税,这是合法的事情“,一个香港独立人权研究员约书亚・罗森茨魏最近写道。
“而对有关指控背后的政治动机提出质疑,也是合法的。因为这办案过程实在非同寻常,警察是在任何税务机关调查之前介入此案, 而实际上艾的失踪又是在几十件类似的拘留个案后发生的……连宣传机器都被动员起来抹黑他的名誉, 可见这里面的政治意味是毫无疑问的。”
据报道,艾在被拘留期间接受了五十次以上的审问,都是针对他的观点和维权行为,而不是他的财务交易。 他没有一一细说,只粗略指出今年春天以来,那些其他被拘留的人比他的待遇还要更糟。 根一些流出的信息,有些人被殴打,许多人被剥夺睡眠,被施压和威胁。有几个人还有明显的外伤,他的朋友说。
“我觉得我已算是恢复得最好的一个。大约有一百人被关了进去,只有少数后来又开口发言。他们大多[似乎]永远被噤声。还有一些你可以看到的人已经彻底崩溃了。” 艾说。
“其实要恢复起来很难。你会变得不再无辜。某种程度上,你变得更加圆滑世故,而我觉得你并不该这样。我们都应该拥有更简单的幸福… …而你的日子却是越发难过。”
然而,他补充说:“也许我还是从中得到了一点东西。也许你也开始明白,要态度鲜明地对待某些事情。”
说到这,难免要与他父亲的情况相比较。 艾青是一个受尊敬的诗人,这部分解释了他的儿子享有相对的保护。当艾青被划为右派后,他遭受了多年的迫害。 “他全身心的热爱着文学和艺术。但现实把他击碎了,他甚至几次尝试过自杀,”在劳改营里长大的艾未未说。
“我并不是为了自己发声。每次说话我都在想,多少人,多少代了,他们说的话却没人听得见。人们记得的最多只是代表他们的一组数字,有时甚至连数字都没有留下。
“我觉得我必须对我的父辈负责,更要对下一代负责。”
尽管如此,他坚持说,“我并不是一个异见者” – 只是政府的行为让他被迫成为了焦点。
面对政治风暴,很容易让人忽视艾的艺术作品。 他的作品现正在伦敦、柏林和台北展出,明年还将继续有瑞典、法国和荷兰的展览。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北京的画廊展出了他的一些过去的作品,包括在四川地震中死亡的儿童名单。正是为了调查这些死于豆腐渣学校的孩子名单,使他跟当局起了冲突。
朋友说他对外部世界同样持批判态度,比如他在2007年的作品《童话》,向德国运送1,001位同胞,不但为了告诉参与者世上还另一种生活方式,同时也挑战了欧洲对中国的看法。
他的工作室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但“对能否在艺术上取得更大成功,我真的不太关心,因为我从来不认为生活和艺术应该分开,”艾说。 “如果没有对话,没有喜悦,没有愤怒,这还叫生活吗?”
艾氏艺术的必然结果就是参与活动,而不是与活动分离:“如果我是一个科学家,也许我会保持沉默 – 但作为一个艺术家,找到一种与人沟通的方式才是一切活动的核心“。
他补充说,一个专制的社会只能导致冲突。 很多人担心,艾会厌倦无休止的争斗,退而搬到国外。 虽然当局释放他的条件中包括限制他离开北京一年,但政府可能也会很乐意看到他离开,因为一旦批评家们移民出国,通常就会很快从公众视线中消失。
他说,他必须尊重家人的意见,但同时认为“尽可能长时间地留在这儿” 很重要。
不过无论如何,他说中国总有比他“更勇敢、更棒”的年轻人,他们会有全新的想法。
“这也令人相当鼓舞。其实这与生命力有关,这就是一个关于生命力的故事,”他说。“而不是关于我自己。”
中国的其他五位异见人士
陈光诚
他是一位盲人律师,曾帮助那些遭受强迫堕胎的妇女维权而被以破坏公共财物和阻碍交通的罪名入狱。 去年释放后,一直在家里被软禁。尽管打手帮凶们极尽所能的殴打和骚扰,许许多多的活动者仍来到山东临沂,尝试探访光城所在的村庄来来表示支持。
刘晓波
去年,当诺贝尔委员会颁发和平奖给这位狱中的作家,北京非常愤怒 。 刘当时正因为共同撰写“零八宪章”,呼吁中国民主改革而被以颠覆国家政权等罪名判处11年徒刑。 官员说,他是一个罪犯,不是异见者。
刘霞
这位诗人本来对政治兴趣不大,但她为丈夫刘晓波发声, 在晓波得到诺贝尔和平奖后被失踪,外界认为她是遭到了当局软禁 。二月,她短暂地跟朋友在线上联系,说她是已经一名人质,没有人可以帮助她。
高智晟
虽然也曾被当局款待,但高律师最终激怒了他们,因为他代理了那些与被取缔的法轮功团体运动有关的敏感案件。 他在2009年失踪。去年,他曾经短暂离奇的出现过一段时间,并指责警方对他施加了持续的酷刑。
倪玉兰
这位律师由于住房维权与官方发生冲突,对抗导致她残疾和无家可归。 她也是今年春天许许多多的被拘留者之一,尽管其中大部分如今已被释放。倪和她的丈夫正在因 “寻衅滋事”等待审判。 人权组织表示他们越来越担心她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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