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宸 | 评论(8) | 标签:时事观点

当敏感词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学习会中,公开提出要“坚决抵制庸俗、低俗、媚俗之风”时,我正在电脑上有滋有味地看《南方公园》,并为片中的精彩对白乐此不疲。为了证明吾道不孤,也就是说,怀有这种“低级趣味”的在芸芸众生中不只仅有我一个,我特意在网上随机抽取了几位友人,问问他们在做什么,结果如下:一位正在上班时间玩一种叫“偷菜”的游戏;另一位正在关注娱乐圈的明星整容的消息,还有一位正在全神贯注地阅读和封建社会糟粕有关的盗墓探险小说。

不需带任何外交部发言人的口吻,我就可以坦率地承认我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因为这些乐趣那怕仅是从表面上看来,也不会对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添砖加瓦,更别提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外国友人。这些看起来不怎么高雅的爱好,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打发一下上班的无聊,消遣一下生活的沉闷,除此以外,恐怕实在找不出什么高尚的意义,及宏远的目标;可难道就因为其不崇高,不宏远,或者如官方所说不带有“伟光正”的属性,那么便可以确凿无疑地被扫进官方所定的“反三俗”范围之中,而进行打压麽?

事实上,我觉得很多人(或者组织)在历史上已经干过同样的事情,但好像最终的效果都不太理想,而且反而留足了恶名。比如说,我们可以想到著名的秦始皇“焚书坑儒”事件,但这个已太久远,对现代的人触动不大,我们还是找个比较有用的例子,比如希特勒。稍对世界史有了解的人,一定都清楚纳粹焚书,那我们先来看看他们的宣传部长戈培尔是如何说的:“反对精神的颓废与道德的堕落!以维护家国之秩序和纪律的名义,我把海因里希·曼,恩斯特·格勒塞尔和埃里希·凯斯特纳的书扔进火堆。”

我们无须把注意力放到戈培尔把那些作家的书扔进了火堆——因为事实上他肯定烧的不只这几个;我们倒是要注意他焚书的理由是什么,瞧见了没有——“反对精神的颓废与道德的堕落!”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说法与我们当下所看到的宣传极其相似麽?——“坚决抵制庸俗、低俗、媚俗之风”历史在这个地方又诡异地开了一次玩笑,让我们又重温了某些人类文明史上的特殊场景,对于这种双胞胎式的政治孪生运动,我觉得海涅对此有一个很好的判断,即:人们在哪里焚书,最终,人们将在那里焚人。

其实很多人接到这样的通知,我想都会有同样的行为模式,即打开看一下,然后鼠标继续划向下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而不会在这上面有任何地停留。为什么?因为几乎是从小到大,生活在中国的人们就授受着这样的政治教育,比如说思想品德课,五讲四美三热爱,学习雷锋(一个以做好事不留名而闻名的人,但却在自己的日记里详详细细地记录下自己所做的每一笔好事),近到学习领导人在某个会议上的讲话;但人们的道德情结不能总停留在官方所营造的政治桃源里面,当他们切身接触到了这个社会的现实,发现真实的情况完全和课常上或党校里的的灌输完全相反时,自然会对这些空洞的说法感到厌倦,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稍稍考虑一下,我们便会发觉这里面隐蔽着常识性的问题。即我们若要接受自由,就必须接受自由所带来的负面的东西。在享受着自由给我们带来巨大好处的同时,也要面对它所可能给我们带来的一些弊端。但我们不能因为自由会带来不好的一面,就连自由本身也拒绝,这无疑是舍本逐末的做法(更何况我们当下连这自由的影子也没有)。具体到实际,当一个人发自内心,自觉地想做一个好人,这当然值得鼓励,但是通过行政命令及政治压力强迫他人变成“好人”的方法,却委实让人难以接受,因为这已涉及到侵犯公民生活的权利,侵犯了公民的思想生活空间,属于违法行为。

但这样的事情在中国发生颇多,好像已渐渐形成了一种政治生活传统,不如此便不知道如何治国。从这一点上来说,政府的政治智商简直没有发展,还发育在原先的水平。翻检一下历史,我们所熟知的便有轰轰烈烈的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例如费孝通便写了篇《什么叫搞通了思想》),反右运动,文革运动,及现在还遍地开花为上访人员,异见分子准备的学习班,这样的“强迫他人做好人”的事情,可以说是比比皆是,但这样的强迫真的是在做好事吗?我们不可能期望集中营里面产生诗人,焚化炉里烧出思想家的烟绪,事实上那里面只有残忍的迫害及变态的摧残,很多以上事件的亲历者已经有了很具价值的阐述,如顾准,如高尔泰,如章怡和,国外如哈维尔,如米奇尼克,如瓦楚利克,我以为这样的著作当局可多浏览以汲取经验,而不是打上禁书的标签。

避免公民犯错误,并不是政府的责任,而避免政府犯错误,却是公民的责任。事实上当下政府的问题不在于管得过少,而在于管得过宽。当然,如果你有极高的治国艺术,这还不致于产生大的矛盾,但眼下民怨沸腾,戾气横生,贪污腐败,民不聊生,贫富差距日益加大,各种社会问题层出不穷,你不检讨自己的所做所为,还在这里谈什么“反三俗”,岂不是非常搞笑?再说了,真要反什么三俗,何不先从自身做起呢?比如公布一下官员的财产?通报一下公款吃喝、公款旅游、公款购车的情况?我想如果能从这里做起,这会显得你很有诚意;反之,套用官方的用语,这可是多么丑陋的表现啊。

更何况俗不俗的标准由谁来决定?在这方面,基于历史的原因,我实在对官方的审美趣味不抱以乐观的想法,至少我知道,希特勒还曾学习过绘画,而我们的敏感词出访俄罗斯,当记者问到最爱读什么书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回答《卓娅和舒拉的故事》。这实在是一个很雷人的答案,以至于你在国内的互联网上根本无法搜到。所以,还能对他们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新储君已经回答了,我们一不输出革命,二不输出饥饿与贫困,三不去折腾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的确,我们或许确实应该满意,因为这里只强调生存权。

中国作家魏巍曾在上世纪50年代以一篇《谁是最可爱的人》而风行大江南北,打动了诸多的国人,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篇《谁是最低俗的人》——并不是用来打动谁,只是觉得应该……嗯,我想你是懂的……

作者博客:http://blog.tianya.cn/blogger/blog_main.asp?BlogID=343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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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最低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