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早已不在城市生活的人,我卻心有戚戚地把自己戶口繼續扔在省城的所謂「人才中心」,任憑它荒謬地年復一年收我的「檔案管理費」和「戶籍管理費」,原因僅僅在於,擁有一個二三線城市發的護照,好歹比縣城發的護照要好用很多。

這並不是開玩笑,精明的鄰近外國移民局和旅遊局早就發現要對中國戶籍區別對待了,譬如新加坡選擇了 21個城市戶籍的中國居民可以無需財力證明辦到它的二年多次往返簽證,名單完全比照香港自由行開放城市。如果我將自己的戶口遷到山村,那麼可以想見,我或許要等十年才有機會踏上淡水河邊的橋,喝上濁水溪旁的咖啡。

這是很多抱怨「中國護照難用」的人容易忽略的現實:即同樣的中國護照,亦存在巨大的不平等,這種不平等有着身分證戶籍及「體制」內外差異的堅硬內核。一個廣州市民得意於他花一百五十元辦理的新加坡二年多次往返有效簽證時,他那個廣西親戚只好怨自己沒生對地方要花幾萬押金辦理團隊旅行簽證,對那個拿着中國公務護照淡定白本入境樟宜機場的陌生人也只能羡慕或是啐罵。他們更沒法想像的是,在「按需領取個人因私護照」的今天,拉薩拉我們到尼泊爾邊境的藏人司機,憤憤不平地告訴我們,我們手裏 280元的尼泊爾簽證,藏人要求爺爺托奶奶花上幾千大洋才能拿到;而雲南普洱市瀾滄、孟連、西盟三個邊境縣只因有一些去到泰國做性工作者的女子,三個邊境縣的女性全部無法申領護照,她們的世界版圖,只劃給了臨近本縣的緬甸非中央控制邊區。護照跟摩托車牌照一樣,成了管理部門「截斷犯罪」和維穩的一個手段籌碼。

對一些有浪子性格的人來說,申領不到護照有時候未必是一個多大的問題。勤勞勇敢善拷貝的中國人,連高精尖的發達國家移民局工作系統都能蒙混過,更何況很多地方仍是真正人工作業的中南半島。雲南很多到緬甸諸多「特區」和半獨立邦尋找活路的人,多數僅帶邊境通行證入境,已足夠在混沌的緬甸邊區呆下去。有那生意成長之人,總歸能找到門路和引路人,弄些魚目混珠的證件到曼德勒接緬甸內陸的活兒,我有一個長輩家的女兒,在緬甸撣邦第四特區得罪了想收她做小的軍官,經過些折難後,居然能和情人一起穿過景棟以南的瘴氣地帶,跨過邊境直奔曼谷生活多年,最後持完備證件回國居住,她以彪悍的勇敢,讓開頭一次不合法的逾境滯留,有了一個因既定事實而被承認的合法結尾。

可這是大無畏勇者和流氓無產者的人生,對軟弱且偶需堅持「文明」的小資行者來說,這近乎是行不通的一條路。小資行者的路線鬥爭,必須是左手握護照,右手列印出民航界公認的簽證資料庫材料,有理有據用查好的英文告訴異國登機小姐,下一個國家接受我那可憐的中國護照過境,沒問題。

2012年版新護照的地圖風波,讓我和其他軟弱的「文明鬥爭者」着實又多了些麻煩。不過,雖然菲律賓、越南和印度同聲發難,但菲律賓依然繼續發放給人數不少的中國遊人簽證,只耍一耍用簽證蓋在「九段線」那一張圖上的小心思。越南亦沒有停止發放簽證。唯一擺出姿態的是印度——印度駐加德滿都大使館已經不接受中國新版護照了,舊版護照的「申核」時間也變成了漫長的三個星期,對大部分只辦半個月或一個月尼泊爾簽證的中國遊人來說,這幾乎是等於變相的強迫他們放棄了。

說起來,印度簽證對中國旅行者來說一直是反映兩國政治關係變動非常迅速的彈簧。由於在中國國內申請印度簽證需要准假和資金證明並多只給一個月簽證,大多數想深度遊的中國旅行者便會跑到加德滿都和泰國去簽。我第一次簽印度亦是在泰國,那時經驗不多的我未知厲害,竟然大咧咧填上職業為Editor,結果自然是帶去跟文化官談心然後以不知什麼時候批下來嚇退了我,始知天竺亦同鄰國一樣防火防盜防外國記者。

那時注意到只有中國籍申請者和六個印度的南亞鄰國公民需要面簽。2011年再去,發現這次是和阿富汗及巴基斯坦並列為臨時需要面簽的三個國家,待遇顯然更加升級,天朝人渡西天跨四海,大概就真是要飽經折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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