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港譯:美斯)將成為足球史乃至體育運動史一個新的里程碑,他將患上金球密集恐懼症,因為金球獎有可能被他一直蟬聯壟斷下去。

梅西和 C羅(港譯 C.朗拿度),就像兩個卡通頑童,在進行殺人遊戲競技。半島電視台近日播出了一個他倆互相短信相邀决戰的宣傳片。無論巴薩和皇馬如何劍拔弩張,這對璧人有如溫室裏——由億萬黃金鑄造的溫室——的薔薇和水仙。

進球機器,金錢機器,一對資產階級聖嬰,似乎寄託了歐洲資產階級新人類的終極夢想。他們在電視上觀賞梅西和 C羅,在遊戲機上模仿梅西和 C羅,宅男們無需再改變世界,只需手握鼠標,進球,刷卡。

但應該用來與梅西比的,似乎該是馬拉多納(港譯馬勒當拿)。

假如說馬拉多納是大地與河流雜交的私生子,那麽梅西就是一個足球工業的試管嬰兒;假如說馬拉多納是一個胡天胡地的混世魔王,那麽梅西就是一個騰雲駕霧的絕世精靈。馬拉多納屬於天邊外,而梅西把天空變成他的玻璃房子。對馬拉多納來說,生活是一場戰鬥,而對梅西來說,生活是一場遊戲;對馬拉多納來說,對手是他要攻陷的敵人,而對梅西來說,對手只是他要搭的積木。

馬拉多納把足球變成了生活,而梅西把生活變成了足球;馬拉多納是肉感的,是加法,而梅西是骨感的,是减法;馬拉多納把足球的外延無限擴大,變成一個戰場,而梅西把足球不斷提煉濃縮,變成我們的臥室,我們的電視和電腦上,一件可以每週無限複製的影像藝術作品。

除非把馬拉多納請出來,下一届金球獎頒獎禮才能有趣一些。可惜他跟布拉特(港譯白禮達)勢不兩立。

那麽大家就只好硏究梅西的西裝。是的,梅西這次參加金球獎頒獎禮時穿的這件繁星點點天花亂墜密集恐懼的西裝,簡直成了今春潮流指標。梅西和當年馬拉多納撞衫,看起來不像是巧合,而是蓄謀的王位接班。但除了西裝,請注意有趣的差別:梅西打了蝴蝶結,穿的是白襯衫,因此西裝再炫,整體多少顯得節制平衡,而馬拉多納沒打蝴蝶結——假如他打蝴蝶結,會像一個酒店大堂的伺者——更恐怖的是,這哥們連襯衫也是點點密集恐懼風格,跟西裝一個操性!

只有馬拉多納能這麽穿,敢這麽穿,這樣的衣服搭配只有在他身上才成立。那是一個經典的馬戲團小丑的風格——假如臉上也塗滿點點就更妙了。馬拉多納是馬戲團小丑,而梅西是寵物,馬拉多納會率領馬戲團的動物出逃,而梅西只是靦腆地微笑着,我見猶憐地望着我們,等待我們一顆接一顆地把糖果塞給他。

金球獎漸漸成了梅西一個人的糖果店。

幾個月前,大導演庫斯圖里卡(Emir Kusturica)在上海接受採訪時談到他拍過的馬拉多納:「也許梅西是和他最相像的人,但梅西不是一個領導者,即使他在某些隊裏是一個非常天才的足球運動員,但馬拉多納卻可以在所有地方都所向披靡。他像是拿破侖,打敗任何阻擋在他前面的敵人。如果他出生在羅馬帝國,他也是一樣的。他不僅是個踢足球的人,也能够組建一個幫助他馳騁的團隊。」

我不認為馬拉多納能組建一個幫助他馳騁的團隊,但他能創造一個能幫助你馳騁想像力,投射激情與夢想的空間。梅西只是在球場內稱王,而馬拉多納還在球場外稱霸。梅西的西裝讓人如墜星空不可自拔,而馬拉多納早已天人合一,早已夢回古羅馬帝國,或者說,早就魂飛魄散,悠遊天外。

馬拉多納依舊是一個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他依舊以美國為敵,與國際足聯為敵,骨子裏依舊是一個無產階級戰士兼爛仔。當馬拉多納滿不在乎地大噴格瓦拉牌大雪茄,梅西看起來就像一根電子香煙。梅西帶領我們直奔歐洲小資安樂窩,而在馬拉多納看來,這世界依舊是一個狗窩,生命不止,狂吠不已。

然而遲早會有品牌砸出大錢,讓馬拉多納和梅西一起拍廣告。這是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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