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祖陶：巴黎散记之七——来去匆匆停车场
一
10年前我第一次去大巴黎地区的枫丹白露（77省）女儿家，有一些与停车相关的事至今不忘。在巴黎考驾驶证是非常严格的，考一轮的费用达1200欧元。要考理论（交通规则）与实际驾驶两部分，考一次理论可以管两年。就是说，第一次理论过了，如实际驾驶未过，第二年再考一次驾驶，否则重新交费，一切都从头来。女儿考驾照时正在攻读博士学位，身边还带着上中学的女儿，经济、时间都不宽裕。幸运的是，她是心想事成，一次过关取得了驾照。更幸运的是，刚拿到学位就找到了理想的工作，然后买了一辆二手车，紧接着接父母去巴黎。在戴高乐机场见到女儿与外孙女的时刻是多么的激动和幸福！女儿驾车通过机场迷宫般的地下停车场盘旋来到路面，直奔她的家，我感到她是太有能耐了。
第一次到巴黎的3个月是难忘的。刚来几天女儿就为我们办了中国人作导游的比利时、德国、卢森堡、荷兰四国游，外孙女也充当了小翻译。她开车送我们到意大利广场上旅游车，那时我的行动还是很自如的，四国游大大开阔了我的眼界，也检验了我的体力与意志。我登上了世界闻名的德国科隆大教堂的顶点，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是永留心间的。我在马克思故居前的照片还收入了我的《回眸——从西南联大走来的六十年》的书中。
女儿的家地理位置优越，每天步行几分钟就可以领略附近的著名的雄伟、辽阔、庄严、秀丽、馆藏丰厚的枫丹白露城堡的无限风光。为了照顾我们的饮食习惯，女儿趋车数十公里去巴黎市中心唯一的一家中国超市采购肉食、豆制品等。当看到买肉还要排队叫号很惊讶，要买的东西预先写在纸上，轮到了就直接快速地指定要什么，售货员麻利地过秤包装。后来，当女儿辛苦一天下班回来都快晚上九点了，一碗萝卜排骨汤的家乡菜成了亲情的表征。
这个中国超市位于闹市，提供地下停车库，但车位不是太多，免费停车规定很苛刻。购物达相当数额可以免费停车两小时，达更高数额可以停3小时，超时罚款，啊！免费停车成为强有力的促销手段了。就这样，一边采购，一边看时间。有时为了车位还要长蛇阵等待，出一辆进一辆，好像大家都有足够的耐心。
有一次女儿开车带我们到巴黎市中心的巴黎一区去，那是最繁华的商业区。首先是急于找停车场，根据有关标志开进一个地下停车场（库），在入口处投币自动放行，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地下停车场，先是下坡，还很陡，再拐弯，还不止拐一个，让人心中真有点害怕。停车场不仅形状不如广场停车那么规则，而且还在地下建有多层停车库，心想如果没有过硬的驾驶技术是不敢来此停车的。停好车，通过电梯上行到地面街道。市内游览购物尽兴后，再电梯下到停车库准备开车返程。谁知到了上坡女儿怎么努力车也发动不起来，我们3 人只好下车，让女儿一个人先开，还是爬不上坡，刚巧碰到一个小伙子，女儿只好请他帮忙发动，只见车一溜烟开跑了，还来不及约好女儿与我们怎样汇合呢。我们祖孙3人只好步行出地下停车场，坐在车内不觉得，走起来相当远，到了叉路口也没有把握怎么走，等我们好不容易走到地面街道上来时，竟没有女儿的踪影，也看不见她那一辆白色的车，好急人啊！还是小孙女机灵，用法语向路人借用手机联络了女儿，她也很焦急，让我们站着不动，她过来。原来停车场的出口不止一个，车开的路与我们行走的路不是一个方向，南辕北辙，才发生了“迷路”的情况。在“迷路”中，我们三个异国人就这样走着，生怕碰到电影中出现的地下车库打斗被“生擒”的场面。在这里，不禁要感谢那位陌生人帮忙把车开出来 ；还要感谢另一位陌生人借用手机，这个基于人与人之间不分种族、肤色的信任与友好，至今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二
次年，我的女婿与外孙女才办好到巴黎的正式身份手续，他们一家人得以团聚。今年二度赴法，他们的境遇大为变样了，10年努力有了切实的回报。科技兼管理工作者的女婿初到法国时吃了不少苦头，克服了各种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走出了自己的科技创新的道路。他应聘到一家公司不久，公司为方便工作就派给他一辆两座公务车，他难免下班开车回家，再开车上班。这就带来了公私不分的情况，这在法国是绝对不允许的，补救的办法是要申报公司为你付出的汽油费，并纳入个人收入，数目不大，表明制度完善。后来根据他的业绩奖励他一笔欧元（占购车费的1/4），他自己就买了一辆成色尚好的二手奥迪车，他到法国不久就有了好车，虽然说是二手车还是令人羡慕的。因为在国外干科技的是不太可能买高档新车的。女儿为了锻炼身体，故意步行去附近的火车站搭火车上班。她开车就少了些，女婿几乎成了我们在巴黎游览时的专职司机。在法国游览的3个月，盘点下来，开车竟有4000公里的记录，特别是两次陪我们到外省都是跑700、800公里，来去匆匆，停车场成了开车者时刻要关注的目标。
法国是一个十分美丽整洁的国度，城乡界限已很模糊。金秋时节，我们从诺曼底地区旅游返程时，已是晚上九点，夜色朦胧，经过的小市镇、乡村田野路况都非常好，路灯齐全，宁静的夜晚，远近院落的灯光，树木在风中摇晃，给人以梦幻般的感觉。行驶中，开始还迎面碰到几辆车，天越来越黑，一路上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在行驶，真有点担心是不是安全，女儿说没事。除了自己车灯照亮的前行的道路，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感到无比的空旷。女婿一路开车连续3小时，完全顾不上休息。到了高速公路行驶加快了，过了我们不知往返多少次的熟悉的宽阔的塞纳河桥，才松了一口气，终于进到了大巴黎地区。城市的夜空被灯光照的通明，密布的汽车的尾灯如红色巨龙，美轮美奂，与刚才的夜景宛若两个世界。当我们回到家，午夜的时钟正好敲响。女婿辛苦了！我真没有想到，我这个被视为“半残体”、战战兢兢地坐着带有全程轮椅服务的公务舱飞来巴黎，能作这样长距离的深夜旅游，这是我原先不曾料到的。
在自驾游中，不知经过多少停车场，有的停车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参观诺曼底的和平博物馆给残疾人的留的车位特别多，再空平常人也不能占用，否则罚款是很严厉的。参观塞纳河旁青青山坡上的印象派画家莫奈花园的停车场风景特别秀丽迷人，那天游客较多，兜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车位，可一点也不心烦，后来有一辆车开走了，停好车却留连忘返，不忍离去。
在沿N71公路顺着塞纳河向东行的博艮第（Bourgogne）地区行驶时，一路风光迷人，女儿说这是著名的葡萄酒产地。公路行不多远就有加油站，加油站实际上是一个休息站，有大货车、小车分开的停车场。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加油站的建筑与环境如此幽雅，简直是花园式的，四周绿树环抱，花坛艳丽。加油站好气派，可同时供20辆车加油、充气。如车不需要加油，停好车，人可以在加油站的集餐饮、购物于一体的综合超市里为自己“加油”、休息。咖啡、饮料、点心都是投币自己挑选的，还有当地的特产和旅游纪念品。这样的停车场是不收费的。在那里，有如航船驶入了港湾，开车与坐车的人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能量补充、 缓解疲劳、放松心情。
最有意思的是，在行驶速度达每小时130公里的A6高速公路上，居然修建了过街行人天桥。这个天桥把高速公路两侧的餐饮综合购物业联系起来，以满足来来往往客人的需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天桥非常新奇，建筑坚固而不笨拙，时尚，醒目，艺术感强。当然是全封闭、全透明的。我们很有兴趣地踏上轻巧的阶梯轻松上了天桥，在天桥上行走，好比到了观景台，对着公路眺望，那是何等奇异的感觉，桥美，景美，车辆何其多，你感到汽车穿行就像射出的子弹一样，风驰电掣，让你晕，那就是现代化的快节奏啊。
三
巴黎有着四通八达的地下轨道交通，如地铁与火车快线，这对于缓解地面交通压力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女儿女婿到巴黎市区（小巴黎）办事一般愿意选择轨道交通，因为开车停车毕竟有些费事。由于我的行动不便，我在巴黎期间他们总是体贴我，由女婿开车出行，几乎走遍了小巴黎的各个区，看到了这个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交通的井然有序，这是与在巴黎的便于停放的各式各样的停车场所的合理设置与管理使用分不开的。在经历了各种来去匆匆的停车事宜后，深感构建与小车占有量、车流量相适应的停车场所是现代社会交通安全的头等大事和巨大工程。法国在这方面都有值得借鉴的理念与举措。
巴黎的停车场有街边停车、广场停车、地下停车多种形式，都有配有明显的标志，并制定了一整套可操作的各种不同的停车细则与收费标准。如若你不熟悉停车的规则不仅寸步难行，找不到停车场，在不该停车的地方停车，还有不小数目的罚款及更严重的后果。因此快速、近便找到停车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巴黎的停车场的显著特点为是向地下发展。如戴高乐机场的地下停车场（库）有近万个车位，深入地下有好几层，设施先进，非常宽敞。女儿女婿为我们回国送行时，虽然我们出发比较早，但到了机场，从地面下到负二层都没有空的车位了，继续下去才停好车，电梯上行到候机室；巴黎最著名的、上百年历史的老佛爷百货公司本身只有6层，地下停车场也达6层；世界闻名的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下面全是停车场；巴黎新区拉底方斯广场是一个步行广场，停车场、地铁站，商业网点等等全在地下。就这样向地下深层次发展，也仍然满足不了需要。
巴黎早就有世界首创的街头自行车灵活租用服务项目，现在法国政府更是鼓励大家用自行车。我在巴黎看到街头的成排的自行车风景线，不是摆设，使用率高。无人管理，投币开锁，用车还车，极为方便，非常有序。还有相应的自行车停车场设施，标志醒目。这项措施不仅使到巴黎办事的人得到方便，也使许许多多的旅游者受惠，还能节约油耗、减少污染。我年轻是也是自行车好手，50多岁时还自己换煤气罐，现在年轻人都在开好车，校园也难见自行车的踪影了。
我们出入巴黎市中心区大都是在地下停车场停车。在这里我特别记起女婿为了找停车场付出的辛苦与心意。停车自然是以靠近目的地为原则，如我在巴黎听了3场教堂音乐会，女婿都是先把我们送到教堂门口，再去附近停车，像他对市区这样熟悉的人把车停好也要费不少时间，3次他都是在半小时后悄悄地进入鸦雀无声的音乐会的，音乐会结束后他又去把车开过来，如果我的行动方便些，就不会影响他欣赏音乐了，他也不会这样辛苦了。参观先贤祠也是这样地停在地下停车场，每次都是付的12欧元。
巴黎有一些大型博物馆附近的露天停车场或广场停车场，星期天是不收费的。我们参观罗丹博物馆时车就停在附近的荣军院博物馆停车场。有意思的是，准备好欧元买罗丹博物馆的参观券，结果是星期天也免票，这两项一下子就省下近100欧元。
无论在那个领域要获得良好的治理秩序，需要多种规则、制度、程序的复杂的有机组合及其有效的实施。个人尊重法规，履行规则也是一种诚信。这在巴黎的停车收费中表现的很清楚。
在巴黎还普遍存在街边停车，这可不能随便停的。 在街上停车只能停在画了停车线的地方，如果地上印了Payant （付费）就要到卖停车票的机器上买票，然后把票放在驾驶座的挡风玻璃后面。买停车票要先看看机器上的说明，有各种不同规定。如你在街上买东西，估计大概20分钟，也要付0.5欧元购票，1小时2欧元……。如果心存侥幸不买票、延时不补票，不知何时警察就会从天而降，罚款是很严厉的，不公挨罚数十欧元，屡犯的还可能把车扣留。我就亲眼看见警察一辆一辆车察看，还真有被查到的，一张罚款的通知就贴在车上了。
四
我所在的学校自然条件得天独厚，被誉为中国最美的大学之一。近年来有车族成倍增加，而且不乏名牌高档新车，这令回国探亲的子女感到惊讶。没有相应的停车场，随处停车，校内道路被车充斥，行人道上也停车，宿舍楼外停车横七竖八，学校一派乱象。有车族与无车族因停车时有磨擦发生。曾目睹一位古稀老教授站在停放的一辆私车前大声地叫嚷：“谁把车停在这里，堵了整个门栋的出路，十几户老弱病人有事叫个120都进不来！”。还有，高峰时校内也堵车并扩大到出校门的校外大马路，这种情况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个学校尚且如此，校外的情况更不用说了。在我居住的城市内车辆堵塞已成为出行的老大难的问题。私车走不动，公交车过不来。一次出租车送我去医院，堵在路上的时间远远超过开车的时间，车费翻番。现在国内出的多起重大的“媒体公共事件”几乎都与“车”有关。如校车事件，小悦悦事件，药家鑫事件等等。现在有一种“汽车发展综合症”，开车人易怒，心态不静，开车难，停车也难，行车无规矩，罚款无章程。行人也无安全意识。不只是停车场、交通问题实在是到了非治不可的时候了！
改革开放，加入WTO，给中国汽车发展带来契机。据新华社2010年报导，2009中国汽车产销量破千万辆。为中国迎来了首个千万辆汽车年。有关专家预测，5年内中国汽车年产销量将达到2000万辆。据悉湖北省各类机动车已逾1000万辆。这当然是了不起的成就。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各类车辆，包括私人小汽车越来越多，车往那儿停，开车与停车是一个事物的“一体两面”的事，没有配套的停车场所，管理设施，停车收费的细则，车就无法充当顺达便利的交通工具。现在是年年修路年年堵。马路、行人道被无偿大量占用，成了任意停车场。人车争道，乱象丛生。交通事故，层出不穷。
现在我国汽车数量爆炸性增长了，但要做一个文明的汽车大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以说，国内停车场发展严重滞后，已成为汽车发展的一个软肋，一个制约因素。归根到底，是个城市发展的规划问题，也是为民着想造福社会的不容忽视的大事。
（2011-12-08于珞珈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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