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时报 | 观察香港问题的两种视角

想像一下香港喧嚣闹腾的民主运动在北京的共产党看来是怎样的。这需要回顾历史。

首先，1842年，英帝国主义部署炮舰恫吓敢于反对鸦片贸易的中国，迫使清王朝割让了香港。在之后的岁月里，英国人不把其治下的中国人当回事，禁止他们进入白人居住区，从不给予他们任何选举机会。然而，在1997年伦敦最终归还香港之前，最后一任港督恶作剧般地播下民主抱负的种子，这是一种政治破坏行动，相当于故意把一种疯长的野草引种到外国的土壤。

自收回香港以来，北京方面相当忠实地坚持了“一国两制”框架，允许这个所谓的特别行政区享有“高度自治”。正如北京本周派去解释中国普选提议的高官李飞所说的：“这17年实施的民主，比英国统治香港150年要快得多。”

然而，被宠坏的香港市民非但不领情，反而希望得到全面民主。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们瞧不起内地人，嘲讽后者举止不当，是暴发户。香港人被昔日的殖民者完全洗脑，以至于某些人可能羞愧于自己是中国人。一直以来，香港市民的行为恣无忌惮（或者按照西方的说法就是行使公民自由权利）。就在本周，喧闹的抗议者对李飞进行了嘲讽。有个人脱光了自己全部的衣服，以抗议北京“赤裸裸的暴政”。想像一下，如果有谁在北京如此公开地嘲讽中国领导人，他将被很快押到最近的看守所。

这种不领情尤其令人恼火的一点是，北京方面可以取消整个普选活动——如果它选择这么做的话。在香港回归之际，英国仍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大国。当时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大约为9500亿美元，仅是英国的三分之二。现在中国经济规模是英国的4倍。尽管实力对比发生了逆转，但北京仍信守协定。自然，它坚持要建立预先审核候选人的机制。否则，香港有可能选出一些与北京作对的煽动者——届时北京将不得不否决这样的人选。北京理所当然不能容忍此类对其权威的公开挑战。

现在从香港民主人士的视角来看相同的事实。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尽管北京方面可能从字面上遵守了协议，但它让民主提议失去了意义。北京方面坚称，所有候选人须由一个提名委员会审核通过，该委员会由香港1200名头面人物组成，多数是人脉广泛、温顺的亲北京商人，他们永远不会让一个真正的民主派人士“晃动船只”，或者说晃动他们的豪华游艇。拟议中的选举体系甚至可以被视为一大退步。至少在当前机制下，民主派人士还有机会参选香港行政长官，因为他们只需要选举委员会八分之一的选票就可以成为候选人。

民主派人士称，这还不是全部。北京还开始削弱香港生活质量（且不提其作为金融中心的前途）所依靠的一些公民自由权利。司法机构承受着保持一致的压力，而独立的新闻从业人员面对刀子——有一个人真的被刀子捅伤。批评人士抱怨称，名义上独立的公务员在为北京卖命。以参与资助民主事业的反北京的媒体大亨黎智英(Jimmy Lai)的住所遭到突击搜查为例，这件事的时机非常可疑。

北京关于普选的提议让民主派人士陷入两难境地。他们可以反对该计划，在立法会否决它，并组织民众上街举行非暴力反抗。实际上，这正是他们声称要做的事情。然而，北京已经撂下重话，此类抗议不会让其改变主意。在最坏的情况下，抗议可能激起中央政府撕掉“一国两制”的面纱，开始展示武力。

如果说这段插曲证明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权力属于北京。《南华早报》(South China Morning Post)专栏作家卢纲(Alex Lo)本周撰文描述了北京特使李飞在香港是如何让本地官员靠边站的。上至行政长官，理应代表香港的官员们没有在讨论中扮演积极角色，而是“像内地老板的秘书和职员一样缩在一边”。遗憾的是，那位脱光衣服以引发世人关注北京“赤裸裸”力量的男子还真有点道理。香港的“高度自治”是某种幻想，这一点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