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故事,从夏天开始。故事得从45年的夏天说起,南京光复,沦陷时期的中央大学被拆散,江当时即将念大三,他所在的工学院整体并入了交大。彼时的交大牛逼闪闪,而后经过了52年专业拆分和55年西迁,才元气大伤。连长者的职业黑李锐都在其回忆录里谈到说,我高中毕业,到北京考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最难考,我根本不敢报,报考了清华,没有考上。
护校运动
在上海读了两年的江在47年5月即将迎来毕业,那是一个刚刚热起来不久的夏天,微风正好,阳光不燥。临近毕业,国统区学潮风起云涌,13日清晨5时,2800余名交大学子倾校而出,涌向了火车站,铁路官员不允许他们乘车,江所在的工学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几位机械系的大四学生找到了一台老火车头,并把几节运货车厢连在火车头上开动起来,铁路局奉命拆除铁轨,又是工学院的土木系学生将路轨重新铺好。僵局持续到14日凌晨1时,时任教育部长朱家骅终于赶到现场,并与学生谈判成功。这是当年国统区少数学生赢得干净利落的胜利之一。
当时江所在工学院下设三个系:机械系、电力系和土木工程系,江选了前两个系的课,这两个系在交大排在最前。他主修发电和运输。我没有资料直接证明江参加了此次护校活动,但交大学生参加的广度和工学院大四生在运动中发挥的作用,并且5月15日交大学生赴南京谈判15名代表的名单中,发现了江的同学兼挚友张公纬等(张也是护校运动的总指挥),可以略加推测江起码是去围观了。
这是江的一贯态度,虽然其早在46年4月就入了党,但和他在解放后各项政治运动中一样,其是逍遥派,表现都不甚积极,或者说保持了小资产阶级特有的精明和冷静。入党的一年并未将其转化为狂热的马克思主义者,与同期的地下党员钱其琛和乔石不同,长者在学运中从未担任过领导职务,只利用自己的文艺才能做了一些宣传工作,人们时常看到他「在钢琴上敲打,附身二胡拉唱,或为抗议人群的高歌猛进做即兴指挥」,甚至江还为被抗议美军强奸北大女生的活动画出巨大的漫画招贴,这样的行为只能称作学运外围,后来江回忆那段时期的生活时,更愿意将运动说成是「革命」而不是「共产主义」,但这不能说明江没有危险,有一段轶事说江为躲避当局追捕,曾藏进交大校长吴保丰的车后箱中。
毕业照:
交大有个传统,每当学生毕业离校前夕,每个班级都要举行毕业联欢会,拍张集体毕业照。这张照片拍摄于1947年7月2日,从毕业照看,除去第一排坐着的老师外,只有第一排最左边有一位女生。(第三排右三是江)<image w=450 h=268 describe= name=Notes_1434286415.jpeg> 长者多年以后还对交大女生的数量耿耿于怀,《江泽民与母校交通大学》里记载了这么一段,1987年11月,长者参加庆祝闵行新校区建成的庆祝活动,会后,在参观学生宿舍时,一群女学生围了过来,江与她们打招呼说「我们那时女学生很少,你们这些女孩子为什么要考交大、学理工专业?」一名学生回答「是爸妈让我考的」,长者听了蛤蛤大笑说「你真够诚实的」
除了正统的毕业集体照外,江也有一张有创意的毕业照,与现在的花式毕业照一样,下面这张也不算落伍。(V字型右边第五个是江)
大学生活
江的同学回忆,和普通学生一样,长者和他的室友喜欢聊天和播放音乐,直至深夜。当长者情绪低落时,他不会对他的室友倾诉。「通常,他会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读些悲凉的唐宋诗词。在大声朗读的时候,他时不时还会发出一些唏嘘感叹」,他的室友童宗海回忆说「不管心事多重,江都不会发泄或生气。他背诵古诗的时候,通常都会找一首特别能反映他心情的诗。在高兴的时候,他就会选一些欢快的诗。总的来说,他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闲暇时为了生活费,江课余时间会到上海青年会开办的夜校去教代数和三角学。他还给富家子弟做家教。当然,当时的江还经常光顾电影院,《乱世佳人》和《魂断蓝桥》奠定了其一生对好莱坞电影的痴迷。
唯一遗憾的是,江应该没有大学爱情故事,因为大学期间的长者臂力惊人。和以为的跳远或蛙泳不同,江在校期间擅长的却是短跑和单杠。江的同学曾介绍说,江会把寝室门框上的横梁当作单杠。并经常组织在同学之间开展引体向上比赛,而且每次江都能赢。「他不会拉到‘一大半’就算数,每拉一次,他都要尽力让自己的下巴越过横梁。在最佳状态时,他能做24个」。并且其妹也回忆说,「他伸开双臂,与地面约成45°,然后让我和姐姐一人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我哥然后把我们两人吊了起来,直到他的手臂与地面平行」
毕业「画像」
毕业前夕,交大还有个特色节目,即同学之间互相画像,以做临别赠言。这种画像像「速写」,寥寥几笔既要勾勒出一个同学的性格特点、爱好特长,又要写的有趣,委实不是一件易事,对画像者的功力是一种考验。先看长者为其三位同学的”画像“
童宗海:高高的个子,大大的脑袋,生成一幅工程师的样子。眼镜一架,就好像在想什麽Design。他有勇气,有毅力,但却不浮嚣,而是沉默、诚恳,热情。无论你找他什麽事,他总是热心地替你辩。每值欢愉之时,则低音伴奏矣。又因他腿长健跑,被称为本班之大LOGO。温鸿广:
你若叫他温鸿广,他不会理你的,你非叫他Herr温。高高的额角,大大的眼珠,一个典型的广东人。而颊上,永远带著和蔼可亲的微笑,特别是一日难言三语。然而你别看他这麽冷静。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上了运动场,什麽都来得。闲来并喜欢操管弦。琴丝一拨,令人陶醉其中矣。 杨世琦:
杨君世琦,与余共学十载于兹矣!幼性刚强,喜运动,尤擅百米,每获冠军,及长,渐好静,遇事每三思而行,待友必出以至诚。闲来喜吟诗赋词,遇凄伤之句,则当为所戚。
君特具实验天才,每入实验室,则废寝忘食,对无线电甚有心得,固有短波之外号。
几篇速写,洗练干净,无抒情无官话,理工科男克制又闷骚的形象跃然纸上,并且三岁看大,江主席言语中夹杂英文的习惯早就有之。
对于江自己的画像,只找到长者室友为其画的一幅:
江兄泽民,举室共知之博士也。博士自幼即聪慧异常,在校成绩,每列前茅,尤长数学,为全级冠。遇友热心诚恳,处事迅速果断。持相对论,每辩必胜。创三曲线,得博士衔。平昔爱好运动,长单杠,善短跑,近则喜赋词弹曲,俨然“江大爷”矣。这张画像的作者童宗海后来解释到,当年他们同学经常在宿舍里一起聊天、辩论。对一些问题有不同看法,大家就辩论。持相对论是指江辩论的特点,他能将对方观点归纳成一二三四五条,将自己观点也归纳出一二三四五条,然后用自己观点一条一条驳倒对方的观点。这样,你的优缺点在哪里,自己的优缺点在哪里,一清二楚。如此辩论,驳得对方心服口服,确实高出一筹。
何谓三曲线呢,童讲到长者喜欢数学,爱好想象。双曲线从遥远处而来,快到原点时又跑开了,奔向遥远处而去,就像牛郎织女一样无法相会,原因就是被原点隔开了。他整整思考了两天,恍然大悟:双曲线在平面上不可能相会,但从立体的、三维空间的角度来看是可以相会的,由此戏称为“三曲线”。同学们十分佩服,称他为“江博士。
《毕业歌》与「青春万岁」
凤凰花开,骊歌响起的日子里,在属于江的毕业歌单里,《毕业歌》最为江所钟情,这首1931年田汉聂耳合作的,以九一八事件为背景的歌,成为串起长者峥嵘岁月的莫比乌斯环。听懂这首歌,我们或许能更好地理解长者。
43年在南京,刚入学的17岁的长者参加了清毒运动,在国民大会堂广场焚烧收集的鸦片、毒品和烟具,长者与一起游行的队伍围着熊熊的篝火,齐声高唱“毕业歌: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
满耳是大众的嗟伤,
看吧,
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同学们,大家起来……
歌词的最后一句是,“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场。”
许多年来,江主席在很多场合都唱过这首歌,包括他在会见美国前总统卡特时,00年在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60分钟》节目的采访时,他甚至对着华莱士把《毕业歌》演绎了一遍。
99年,在纪念五四运动八十周年的文艺晚会结束后,长者走上舞台发表了即席讲话,他说「今晚听了你们嘹亮的歌声,铿锵的朗诵,使我们回想起青年时代的战斗岁月,你们的歌声和朗诵,跳动着时代的脉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未来是属于青年的,青春万岁!」随后,江带着一众常委同声高唱《毕业歌》。
2年后第七次全国文代会、第六次全国作代会举办联欢晚会,中南海天团再次在长者铿锵有力的指挥下,再次合唱了《毕业歌》。在歌声里,长者永远是那个热血的少年。
很多年后,长者会怀念起毕业那年的夏天,午后操场响起安静的广播,盖着被子开着窗,那宿舍里的录音机,也天天放着爱你爱你,时局不定却又满是机会,没完没了的热闹,猝不及防的炙热的暴雨里,我们能看到他从远方走近,一个喜欢穿着亚麻长裤的理工科男生,怀揣着工程学士文凭,干干净净地,笑眯眯地,走出了校门,化成了一杆温柔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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