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家、自由学者温克坚先生在季风的延续中起到了微妙而关键的作用,季风从陕西南路到上海图书馆,温克坚先生在其中的牵线搭桥功不可没。令人不禁感叹,人与人的缘分竟是如此的奇妙。

我和季风书园的一点缘份

文 | 温克坚

位于上海图书馆地铁层的季风书园进入停业倒计时模式,好多朋友都写了一些相关的回忆文字,我和季风书园也有一点缘份,我想借机把这些记忆和感受说一说。

大约2005年前后,我有机会结识了季风书园创始人严搏非先生, 严搏非本来是一个学者,转型为书店老板后,儒雅和学识似乎更进一层,和他聊天,就如同在知识海洋里漫游,令人身心愉悦!严搏非同时经营三辉图书出版公司,出版了很多西方学术经典,成为当下思想界的重要给养源之一。

季风书园以人文社科类图书为主,符合我的阅读口味,所以有机会在上海停留之际,我都会去季风书园买几本书。有一段时间,我的朋友李华芳,聂日明等参与编辑的网络书评《读品》经常会借用季风书园场地搞线下活动,我也偶尔参加过几次,因此对季风书园就熟悉起来。

网络书店兴起后,网上买书虽然更方便,但网络上买回来的书似乎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商品,缺少一点书籍本来应该具有的那种人类精神流动的气息。 这种气息当然只是一种特定情境里才会产生的感受,书店无疑是这种情境最理想的空间,一本本拥有不同精神特质和文化基因的书,有序的布置在一个宁静的空间,而那些徜徉其中的读书人则像一个个精灵,和他们喜欢的书本之间演绎着灵动的故事。

显然,书店比大部分人的书房广阔,书店比大部分图书馆有活力,而季风书园的咖啡比大部分咖啡店的更香滑。因此对爱书的人来说,书店就像一个文化殿堂,而在书店购书则像是一种仪式。我的朋友王晓渔教授对此肯定有更深刻的感受,他自己说逛季风的次数非常多,每个书架大概有什么书都知道。我在季风书店也多次碰到他,每次他都搬厚厚的一堆书回去。

2008年上海媒体曾经掀起过一次小规模的季风保卫战,我有不少朋友都参与声援,季风书园有幸存活了下来,由此,季风书园的存在就多了一层微妙的公共意义。

《纽约客》记者、《寻路中国》作者何伟在季风

2011年3月的某天,我陪一个朋友去陕西南路季风书园听美国《纽约客》知名记者何伟的一个讲座,和何伟吃完中饭后,发现前来听讲座的人很多,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我就和严搏非在边上喝了一杯咖啡。严老师对季风未来有所忧虑,他说租约到期后,季风书园陕西南路店肯定要搬迁,新地址何去何从,悬而未决,而严搏非先生已经独木难支,他愿意出让自己股份,让新人接盘,作为季风创始人的严搏非,念兹在兹的是希望让季风存续下去。

后来经过几次磋商,我那位朋友和我的大学同学于淼基本接手了季风的股份,2013年季风书园在上海图书馆地铁站站厅层继续开张,于淼和严老师后来磋商过程我虽然没有任何实质参与,但毕竟一开始那几次饭局我都在场,所以当后来他们达成共识的时候,我还是有与有荣焉的感觉。后来当季风书园因为无法描述的原因而面临困境的时候,于淼开玩笑的说,通往季风书园这个大坑的第一步是我挖的。

不过于淼接手季风书园后,投入其中的激情让我既惊讶又敬佩。本来我以为,作为一个公益达人,于淼对季风的投资就是一次公益投入,他并不会真正在意季风的未来。 但没有想到的是,于淼很快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季风书园的运营上面,除了用他的商业经验让季风运转的更加有效率之外,他还利用自己在诸多领域的资源,进一步拓展季风书园公共文化空间的特性,在过去若干年,在音乐,纪录片/电影,思想,哲学,宗教等为主题的领域,举办了300多场讲座和活动——包括很多场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举办的活动,作为上海文化地标之一,于淼传承了这种定位并把它发扬光大。在这个过程中,在我看来,于淼本人也有深刻的转变,他不仅仅是一个公益达人,还是一个文化空间的经营者和自觉开拓者。

于淼先生与严搏非先生

很显然,于淼对季风书园投入了一种弥足珍贵的资源——追寻美好事物的那种人类情感,季风书园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喝酒聊天,他还说希望能在将来把季风书园传给儿子!

2017年以来,季风书园的未来蒙上阴影,作为季风书园的读者和于淼的朋友,我能感受到那种深刻的无奈和不甘,2017年4月23日,季风书园开启倒计时仪式,希望以一种有创意有尊严的方式和这座城市暂时告别。那一天,很多朋友参与了季风书园现场活动,有朋友告诉我,那一天晚上于淼喝醉了。

命运总是以各种方式捉弄人,这些年来我们见证了很多令人悲伤甚至令人愤怒的事件,我则慢慢学会了约束内心感受,选择一种更加淡然的冷静态度来看待事件的起起伏伏,去感受事件背后的历史脉动。季风吹拂,每一朵浪花都有故事,而无数的浪花则构成了时代的潮流,我们都以某种方式处在潮流之中。因此,面对季风书店即将的离去,我有难受,但并不悲伤,我希望以从容的姿态说声再见,因为我们彼此都不会走远,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