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nboya

 

香港社运领袖岑子杰遇袭意外撑开运动的跨族群维度。记者友人W在街上拍了这张相片,黑衣蒙面的抗争者举着英文手写字版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是香港人。我也很抱歉,如果你曾经感到被歧视。我是男同性恋,所以我懂这种感觉。请给香港一点时间,她正在改善。」

这几个月各界对香港运动的炙热讨论中,香港本地人长久以往对待「他者」与社会部分少数群体的「歧视性」态度,屡屡成为决定一些居港与旁观群体对运动评价的因素之一,在一定程度上折损了外界对香港本地起义者的认可与同情。

在华语和英语论者当中,不乏援引自身经验或一些案例指称,「香港人长期歧视中国游客」、「香港人/运动者因为对方的身份和语言而欺负人」、「香港本地生不跟我(国际生)玩」,因而「香港人爱闹事不值得同情」、「香港运动缺乏正当性」、这是香港运动「肮脏的阴暗面」,这类论述逻辑。

不只评论,基于个体经验衍生的逻辑也存在于一些新闻播报当中,有欧洲大报记者在运动初期对国际读者说,香港人对中国人的歧视,是中国人难以同情香港运动的主因。这是只见表象不见脉络的说法。

「歧视」在香港社会确实多见。狭小拥挤的城市里,基于社群身份的差别对待,细密而触目地存在制度、社会氛围与个体情感当中,内涵与表现型式随时空推移而有所演变。这个现象有其无奈的脉络,也有行为体主动的选择。

个体经验是关注、支持、反对任何议题的重要触发点。

不同于未曾居港感受社交压力、仅以价值来决定观点者,任何经历过「香港多数本地人」歧视性对待的群体,即使同样赞同民主价值、运动诉求,要把个人切身经验同这些香港本地人主导的运动诉求的看法割裂开来,以第三者姿态分析与评价,多少需要一些时间来克服「心槛」。难免纳闷:像我这样的人们是香港的一部份吗?主流群体的运动成功之后,平时已经饱受挤压的我的位置在哪里?

遑论从意识形态便根深蒂固不在乎人权、民主与民族自决权利的一些居港或旁观群体了,其自身或群体「被香港人歧视」的悲愤经验,可以很自然地服务他们反向的蔑视。

香港人在政制上长期缺乏「主导自己未来」的渠道,社会运动与其语言环绕反对与反抗,舆论缺乏对于香港未来的主动想像。乐见这次运动开始出现对「香港人共同体」与「我城」未来图景的反思、讨论与主动的描绘。

记者友人W拍的这张相片十分暖心,为黑衣男「道歉」的勇气点赞。香港社会不乏「南亚裔也是香港社会一份子」的小范围倡议,希望这张海报背后是香港社会更大与更为持久包容度的好开始,不只该把南亚裔纳入,其他肤色、语言、性向等少数群体也值得考虑。从现在到不远的未来,在个体交往的层面上,多大程度还需要以语言、面孔、气质等「推敲」对方来历,来决定如何对待?可否用价值而非其他来定义「香港同路人」?

曾经苦于这些无所不在的差别对待氛围、可以理解脉络但也切身感到困扰、经过好些年才走出「阴霾」的我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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