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年7月25日(星期三)

时间:13:30-15:30

地点:香港中文大学–蒙民伟工程学大楼407

讲者:许知远

作家,《商业周刊》执行主编。不断寻找青年人、知识分子在现代中国的定位,著有《这一代人的中国意识》等书,在多家媒体任专栏作家,文章中充满忧患意识和对中国现状及未来的思考。他也是单向街书店创办人之一,致力于提供智力、思想和文化生活的公共空间。

许知远:某次我去看长毛,他住在港岛10平米的房间。里面贴了切∙格瓦拉的画像。他的手机铃声是《国际歌》,每次有人打给他那首歌就会在小小的房间弥漫开来。我问他,他的政治意识怎么起来的。他说,我身边充满活在战争阴影里面的人。我的正义感从小就耳濡目染。这种微妙的个人记忆很有意思。

杜婷:你对80后社运青年怎么看?

 许知远:70年代的年青人对想要的世界有清晰的想象,过于清晰当然也是一种危险。现在年青人对世界没有理解,可现在的反抗更直接,因为它侵犯到了我们自身。70年代压抑、闷锅式的氛围,总有一天会喷发出来。但现在表达渠道多了,反而抗争成了一个新命题。

 营员:在精英化的社会里面,个体如何行动?

 许知远:我们不是精英社会,而是特权社会。精英不是由权力财富决定的,而是对某种智力、道德、审美标准的坚持。这个意义上,中国是精英溃败的社会,需要重建这个社会。好的社会,公众会期待,加入这个群体。而中国现在人们都是向下看。

 许知远:专制社会用单一逻辑去控制所有人,但人只有在多元逻辑的社会里面才能得到解放。你能做的是在你关心的每个区域,让这个逻辑最大化。商人,作家,舞蹈家,新闻记者都有自己逻辑规范,只有让自己的每个逻辑扩大起来,社会才能更好。并且在斗争中你能发现自己的意义。

 许知远:我两三年前读叶圣陶的童话《稻草人》,讲的是在稻田里发生很多事情,农民自杀,稻田被虫咬,稻草人非常难过,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这篇童话非常形象的写出了二十世界二十年代中国知识分子混乱,迷茫的状态

 许知远:五四运动时期的年青人对国家有强烈的道德感和权利感。当他们把这种热情投射到现实当中去的时候,上街游行,给矿工做演讲,想改变世界,可没有任何作用,他们非常沮丧。1927年惨案,吓坏了当时的年青人,他们非常无力,要做独立的知识分子非常难。

 许知远:香港一直都是有一定自由的地方,拥有它时,人们是不太能感受到失去自由的痛苦和对自由的渴望的。所以香港没有特别深的抗争动力。虽然现在好很多,但我不确定到底有多强烈。毕竟香港还是一个压力不太大的地方。

 许知远:在信息爆炸、混乱的时代,比如微博,简单的口号会抓住我们的想象力,我们需要鉴别这些口号。

 许知远:英国在香港的教育是殖民主义教育,技术性教育,思想上的自由被刻意删除,但香港人有日常生活的自由。我觉得,香港社会目前在正常化,一个社会的正常情感,丰富社会的感受,殖民时期是被冷冻起来的。97年之后开始解冻,本土意识,土地问题开始慢慢可以谈,虽然有些走上歪路。

 杜婷:知远对本土意识的观点很有趣。从70年代开始,香港经济起飞,当时大陆文革,有许多难民逃来香港,进工厂工作。当时香港和大陆已经有经济上差别。当时难民回广东探亲需要买一些东西回去。大陆欠缺基本生活物资,糖、盐都没有。海关不许带过境。于是他们就用面包粘满糖水,说是带着路上吃的,回到家之后晒干把糖霜刮下来用。并且他们回家也会穿4条裤子,回来之后脱下来送给老家人。从陈冠中做《号外》开始,本土意识开始兴起,从70年代到今天,虽然时隐时现,但没有中断。

 许知远:陈云的蝗虫论正常吗?

 杜婷:我觉得很正常,但他能多大程度反映本土香港人的意识就很难说。香港的学者称这是FB民主,表面看上去很热闹很有基础,实际上有多少影响力也不一定。FB上按like很容易,但走上街头,要求城邦自治会有多少人参加,这就不知道了。

 许知远:口号不能给人力量。我觉得香港政府也有受困感,他们是传话者,却不知道如何传话,因为不是选举出来的,所以他们已经不知如何和香港人沟通,可他们也没有学会北京的语言。李光耀说香港特首是最难做的职务,因为你被北京任命,但对香港人民负责。香港人也有受困感。他们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要喊去北京吗?还是对梁振英喊?香港抗议的困境在于我们不能清楚表达自己的困境和需求,但因为功利主义的关系却急着行动。这就陷入慌乱的状态,从而不能建立自己的分析。

 许知远:我刚来香港的时候觉得香港人好酷,我要叉烧饭,他们就往桌上一摆,走开。台湾人都会问说:你是中国来的吗?很热情地和你聊几句。由于高度资本主义化和消费化的生活方式,香港人与人之间都是酷酷的,少有交流。我在中环走路经常觉得很绝望,空间被切割开了,人们没有联结。香港是一个trading city,在其中,我们酷酷的交易,没有太多的交流。

 杜婷:争民主的过程,民主的意义,并不仅仅是香港的意义,也是对大陆的意义。今天香港对大陆究竟意味着什么。香港和大陆的关联性是什么?下面我们围绕这个话题做探讨。

 许知远:中国需要异议的声音,而香港的存在为异议提供了空间。

 许知远:所有外在挑战都是对自身激活的过程。我们看到别人的斗争,这对被压抑者是鼓舞,因为你是有参照系的。所有关系都是相互借鉴,相互激发,相互讨论的过程。民主化已经成为大陆香港包括台湾共同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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