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在中國的某個夜晚,我在《溫故》雜誌上讀到一篇文章,寫一些當事人回憶陳獨秀在四川江津的晚年生活,感慨難眠。文章寫得零亂,一如揭開畫皮的歷史。那個偏僻小城裏窮困潦倒的教書匠,就是當年叱詫風雲的「五四」運動精神領袖、中共首任總書記嗎?

當時他在中共黨內的政敵王明已經失勢,周恩來有意請他出山,被他拒絕。以他晚年的民主憲政思想,想必他完全明白毛澤東延安政權的性質。當時中共已經站穩腳跟並發展壯大,延安成為進步青年心中的聖地。1942年5月,就在他辭世的前夕,毛澤東發表了著名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開啟了延續至今的中國現代專制的思想控制。

有些人喜歡說,看看中共的發家史,領袖人物沒有幾個有好下場。雖然這種說法可以讓受壓迫者得到一些心理安慰,但它把事實描述得相當混亂。事實上,在權力的叢林時代,真正有「好下場」的勝利者,不過是因為比別人更加心狠手辣而已。這個法則直到今天也沒有改變。像陳獨秀這樣不斷反省的思想者,在這樣的政治中註定是一個失敗者。

儘管擁有一個如今已發展成超級權力怪物的政黨的開創者的光環,但是他一生更多的姿態是政治上的反對者。他反對的目的不是為了攫取權力,而是為了尋找公義。

我們要向這樣的反對者致敬。尤其是在中共十八大即將召開的時候,我們想要提醒這個患有歷史健忘症的政黨,想一想它自己的首任總書記。在建黨九十餘年、建政六十餘年,消滅了國內的一切政治反對勢力之後,卻要舉全國之警力、軍力、人力和物力來「保衛十八大」,恐懼支撐起的森然威儀中,讓人不能不看見晚年陳獨秀黯淡生活中思想的光芒。

今日之中共不僅不能容忍反對者,而且對諂媚頌歌的嗜好到了變態的地步。當此高層權力鬥爭刀光劍影、國民經濟風雨蒼茫、群體事件層出不窮之際,新華社竟然發表文章說,各地群眾歡天喜地,渴盼十八大勝利召開。各地小學生甚至幼稚園孩子都被綁架上陣,載歌載舞喜迎十八大。

另一方面,無數異見人士被嚴加看管,失去自由,或強迫離開京城、省城,去外地「旅遊」。傳統媒體萬馬齊喑,互聯網處處敏感,無辜的菜刀再被管制,公民社會組織舉步維艱,少數民族地區三崗五哨。

我們要向所有的反對者致敬,要向報紙上被刪掉的句子致敬,要向互聯網上的敏感詞致敬,要向被管制的刀具致敬。我們要向所有仍然堅持抗爭的公民社會與少數民族人士致敬。

大批體制內的知識分子,忙着獻計獻策。這本來無可厚非,甚至帶出不少真知灼見。但是他們喜歡自以為是地把自己的意見標榜為「建設性」,從而對反對力量暗含貶義。這就缺乏基本的政治常識,甚至成為專制政權的合謀者了。

大多數人都不想像晚年陳獨秀那樣「獨秀」智慧的光焰,同時生活在冰冷而絕望的現實政治之中。人們總是在尋找着未來的希望,為此不惜在腐爛的權力之樹上發現新芽。我們對這種努力充滿敬意,但是也想要和他們一起重溫晚年陳獨秀的諄諄告誡:「特別重要的是反對黨派之自由,沒有這些,議會或蘇維埃同樣一文不值。」

是的,沒有反對者之自由,一切的一切都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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