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地址:黎明:2012阴毒话语
前两年,“雷人官腔小品”曾大红大紫,如“你们这些人算个屁啊”,“你是替党说话,还是替老百姓说话”等等,均引发了一轮轮的全民声讨运动,这显然限制了部分官员的口舌之快。今年出现了一种新动向:曝光官员个人的不伦之论少了点,而经过深思熟虑的官方正式发言或“正式理论”,盖过了官员个人胡说八道的风头。
有人发挥“语言腐败”一说,指“具有话语权的人出于经济、政治、意识形态的目的,随意改变词汇的含义,甚至赋予它们与原来的意思完全不同的含义,操纵人心”。其实,“腐败”是对人或人群而言,和“语言”本来不鸟。腐败的人、糊涂的人运用语言,不腐败或清醒的人也运用语言,而评价人心腐败与否,要结合身份、角色,看其话语真不真、对不对,要看他的用法、作用和真实意图。
说白了,所谓的“语言腐败”,即“腐败话语”,就是官场或官方喉舌的谎话、谣言、骗辞。与其称其为“语言腐败”,不如明说它是些“阴毒话语”。这个词重视谎言中的智力因素——谎言的技术含量越高,就越是阴险毒辣。
2012年度,排名第一的最阴毒话语非“休假式治疗”莫属。
2月8日,重庆市政府宣布:“王立军副市长因长期超负荷工作,精神高度紧张,身体严重不适,经同意,现正在接受休假式的治疗。”
谋算老道,伏笔重重,可进可退,精当周全,该含混的地方绝不清晰,这一句话,其实“博大精深”,充分展现了捉笔人发达的“政治智慧”。随着幕后真相被部分披露,大家知道这话暗示了太多的可能和预谋,也不难想象王立军见此话会作何想。
“适度腐败”排名第二。
5月29日,《环球时报》发表题为《反腐败是中国社会发展的攻坚战》的社评,文内称,“中国显然处于腐败的高发期,彻底根治腐败的条件目前不具备”,“腐败在任何国家都无法‘根治’,关键要控制到民众允许的程度”。
现行体制规定了民众没有允许与否的资格,“民众允许程度”本是个伪命题,但不是所有民众都明白这个理。反腐败反不下去,这就更需要民众的配合,最需要的就是民众对腐败的“理解与宽容”。理解万岁,理解腐败尤其万岁,反正谁也找不出腐败度的界限究竟在哪儿,“适度”和“腐败”连在一块,似乎也是适度要求。腐败是犯罪,环球时报的社评能把“适度犯罪”说的一本正经很有文化的样子,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三名为“公益性垄断”。
国资委副主任邵宁提出:中国行政政策设定有公益性垄断的行业,包括中央企业层面的石油石化、电网、通信服务等领域的企业,也有地方的供水、供气、污水处理、公共交通等企业。
“垄断”和“公益”两个概念一搅合,能做清晰批驳的人就不多,况且这里暗地里揉入、瞎搅的概念其实还另有一串子。垄断的国企是做公益的,为公益而垄断啊,于是乎,国企之地位垄断、价格垄断、利润垄断皆名正言顺,容不得“不具公益性”的其他企业搞竞争,于是乎所有批评国家、国企搞垄断的批评可以休矣。“一假遮百丑”,政治经济两手抓,两手都很硬;为人民而垄断、而暴利,实业和理论都正确。为垄断行业、企业辩护能做到这份上,的确是专家才能做出的活儿。
前三名排出后不分名次。案例“杀跌性回暖”。
2012年3月,在国务院地产调控政策不见松动时,南京楼市出现短暂热销,连续三周的周认购量连创新高。新华社发文评价其为“杀跌性回暖”——满心坑爹取巧的家伙,方能想出这话儿来。
“签字式宰客”。
2012年2月,海南旅游岛出现宰客现象,一度被网友曝出万元账单。三亚市工商回应:账单有顾客的签字,则不算宰客。
立场坚定,站在消费者的对面;排除有力,店家绝无作弊与恐吓行为,顾客绝无被骗或被迫的可能——除却官方回应,没有更黑。
“干湿交替”。
2012年12月16日,宁波市江东区一幢居民楼倒塌,造成一死一伤。宁波市住建委总工程师夏海明说,初步原因是由于天气干湿交替导致——只要天气干湿交替现象存在一天,就不会有人为责任这一说,这属于本行业的一大发现,万能脱责理论:天啊!天啊!你这有干有湿该死的天啊!
“维修式拆除”
今年1月27日,位于北京市东城区北总布胡同24号院的梁思成林徽因故居突然遭拆除,此前这处故居已被国家文物局认定为”不可移动文物”。对此,东城区文化委解释为“维修性拆除”——拆除了,维修了,连拆除时想的都是维修,多好的心肠啊!对自个呱呱叫,鸭子煮熟了,嘴还是硬的。
“盈利性亏损”
2012年2月,中国太平(央企)发布业绩报告,其旗下全资附属公司太平再保险有限公司出现首次盈利性亏损——造词水平实在不低,和“负增长”发明人不相上下。
“自主性坠亡”
2012年8月,河南省扶沟县练寺镇,老人朱中洲因为对强征强拆及补偿不满,前往镇政府找有关领导协商,随后在政府院内跳楼身亡。经过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该村民为“自主性坠亡”——描述并非纯物理运动,此话指出一个事实:当家作主,连自杀也是当家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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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戴套式强奸、礼节性受贿、政策性提价、政策性调控、轻度型追尾、隐蔽性收入等等,都是阴毒话语,就连“改革”、“和谐”、“稳定”之类常用的好词,也因官家拿着当“画皮”使用而令人反胃。在这里的更多发现,意味着阴毒话语被曝光、被消毒,也证明着民间智力的提升。粗放盘点,或遗漏多多,好在读者都能回顾检索,尽管补漏、指正好了。
张维迎曾说:“语言腐败使体制变得高度不可测,任何一个小事件都可能导致整个体制坍塌崩溃”,此话虽严重却较含混。某种体制需要相应的话语体系来配套,话语特征被体制所规定,话语适应体制、服务体制而不是相反。当然,话语也表现体制的本质和特点,我们确实可以从阴毒话语的出笼背景中,从“话语崩溃”的现实中,看出某种体制崩溃之前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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