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0 日是阿拉伯之春摩洛哥版本「2·20 青年運動」兩週年紀念日。之前數日我四處打聽,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即便那些曾經深深捲入運動的活躍分子,也不確知那一天會發生什麽。直到19 日傍晚才有消息傳來:第二日下午6 點,在摩洛哥首都拉巴特的國會門前有紀念集會。但很快又有人同我講,是5 點,或者是7 點。電話裏、臉書上,傳遞消息的朋友情緒並不高,問多了,像是提及一件藏着隱痛的往事,欲言又止。
這令我想起某一天,在咖啡館與當年席捲摩洛哥60 多個城市的大遊行活躍分子聊天的情形。他們中有兩位還是各自城市「2·20」運動的組織者甚至領導人。我問他們,你們覺得兩年前的運動改變了什麽?他們都沉默。我又問,無論如何,你們擁有了一部更進步的憲法,但按照我們中國人的理解,憲法是憲法,生活是生活,兩年過去了,你們覺得生活有什麽變化麽?仍然是沉默。
2 月20 日的紀念遊行,大約500人,持續一小時,在幾乎天天有集會有抗議的拉巴特,這規模算是正常。數百人的口號聲加上隆隆的鼓點,偶爾還有擴音喇叭模擬的警笛作響;紅的、黑的、白的、綠的,各色旗幟在飛揚,行進其中,真如運動重來,革命再起。然而,當我遠遠地看到安靜的侯賽因——此前在咖啡館與我聊天的其中一位,又有不一樣感覺。
漫步在遊行人群裏的侯賽因像在郊遊,摩洛哥美麗夕陽的映襯下,壯碩的他輕輕地和朋友們說着話,又如餐後散步,或者一個並不真正投入的旁觀者,但據說他是「2·20」運動首個策源地拉巴特大遊行的組織者之一。上次聊天時,我問他,摩洛哥媒體在討論「2·20」運動的失敗教訓,不少參與者也對運動的結果感到失望,你覺得它失敗的原因是什麽?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簡短地說:你覺得失敗了?我不覺得。
不願重談往事但又來默默支持的侯賽因,不像我們共同的朋友阿齊茲——兩年前摩洛哥南部城市薩古拉遊行的總協調人。當時阿齊茲23 歲,剛剛大學畢業在一家本地NGO 工作,而他和朋友們組織的遊行在小城薩古拉吸引了上千人上街。阿齊茲干脆利落地反駁所謂的「失敗論」,他說:「對,革命之後,我們的經濟持續下滑,失業率還在升高,水價、電價和食品價格都在飛漲,而新的伊斯蘭政府只給公務員漲薪,國王還是控制着一切,情况沒有變的更好對不對?但你知道麽,那場運動是摩洛哥自1956年獨立以來最大規模的街頭抗議,它是我們年輕人發起的運動,它的出現就是勝利,歷史會證明這一點!」
遊行隊伍裏的侯賽因閑庭信步,阿齊茲卻舉着一面黑色大旗,揮舞拳頭,全情投入,一遍一遍跟隨眾人呼喊着整個阿拉伯之春共同的口號:「尊嚴!自由!社會正義!」或者「權利!權利!殺了我我也不會忘記我的權利!」放眼望去,揮舞着拳頭或者打出V 字手勢的,除了各色青年,還有頭巾裹髮的傳統婦人,白髮白鬚的耄耋老者,甚至也有一身黑袍的伊斯蘭主義者。這印證了評論者都會談到的「2·20」運動的一大特點:雖然運動是由世俗自由派的青年網絡行動分子發起,但捲入的人卻囊括了幾乎所有不滿現狀的派別和利益群體。
然而,這也是所有評論(包括阿齊茲)都會提到的阿拉伯之春在摩洛哥很快平息的主因之一:派系雜陳,很難就具體政治訴求達成共識,為團結故只能將訴求進行廣義描述,這使得運動目標不清晰。雖然在突尼斯和埃及革命的背景下成功實現了廣泛的情緒動員,但在原本就擁有很高支持率的國王低姿態發表演說,答應修訂憲法並提前大選後,運動的能量立刻瓦解,行動分子們再也組織不起全國性的大規模街頭運動了。
我問阿齊茲,前面那幾個黑袍黑鬚的光頭男人是否伊斯蘭主義者。他點點頭說,在薩古拉遊行的策動過程中,他們這些左翼青年遭遇的第一個合作夥伴與對手,正是不請自來的伊斯蘭主義者,那場運動從一開始,便是個鬥智鬥勇的艱苦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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