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返鄉,今年在湖北紅安。這裏曾經是紅四方面軍的大本營,據有鄂豫皖根據地。紅安所在的鄂北,也是東路捻軍(太平天國時期活躍在北方的反清農民武裝勢力,後被清廷剿滅,編者按)呼嘯來去的西界限。共軍與捻軍曾經共用同一個作戰區域,結果卻是成王敗寇。
紅安號稱「將軍縣」,當然指的是共產黨的將軍。而最為當地人推崇的是董必武和李先念兩位中共元老。從武漢高速路轉接紅安後,路旁時不時就見到指向某某將軍故居的路牌。也正因為將紅色傳統作為立縣之本,紅安才從「黃安」改名而來。而烈士陵園也是當地最龐大的公共建築,宏大的廣場、高聳的紀念碑是陵園的標配(標準配備),象徵着革命血統的本宗。
然而在一箭之遙的老城區,則是不可逆轉的凋敝景象。老房子破損不堪,老街區拆拆停停,像是無力處置的廢墟。而我看到居民熟練地穿行其間,臉上是無動於衷的表情。紅安縣城市政設施差,大街很髒。
去年十月,因為要申請創建湖北省衛生城市,搞過突擊清掃,今年又恢復了遍地垃圾的舊樣子。一問,果然是「創衛」成功了,不需要再做表面功夫了。
看樣子是要放棄老縣城的,因為在城南要興建一個龐大的開發區新城。它的規劃面積大約是一百多平方公里,相當於十分之一個香港。縣電視台反覆播報,熱烈地歌頌新城的成就與未來。
儘管要和百里開外的武漢競爭招商,困難顯而易見,但這並不影響紅安藉助紅色大發展展開「圈地運動」。離開縣城走親戚的時候,隨處可見被園區填埋的農田,「土地革命」又回來了。政府花費萬把塊錢從農民手裏拿地,轉手以近四萬塊錢的價格賣給開發商,無情地吞食差價。親戚講述這些徵地故事時,像在說別人的事。而我聽到的卻是革命的歷史與盤剝的現實。
鄉村的房屋上,常見貼着毛澤東頭像的瓷磚,與花鳥蟲魚一起,代表了裝飾的品味。縣城工地的大門頂上,都會高高地供着一張毛像,與去年出現在反日遊行隊伍中的版型一模一樣。
那天,一位老人家向我回憶祖上開染坊、當舖以及接濟窮人的往事。鬧革命後,家道中落,後來還被劃入地主壞分子。我說,不如把中堂懸掛的毛像扯去?被喝止:「不行,要鎮妖。」
《陽光時務週刊》做過「去毛化」(見本刊第 36期封面故事《走不下神壇的毛澤東》,編者按)的專題。而在兩湖流域,毛早成了民間的神。我看此地或是革命老區,宗教壓抑, 毛像遂填補基督空缺。但好像佛教也不缺,敬鬼神與敬奉毛像,暗裏倒也合了八字。
我一直有疑問,同是老資格的革命老區,為什麼井岡山比紅安更發達呢?紅安一直在強調它擁有的龐大的將軍群體,可為啥無論縣城面貌,還是欲說還休的革命家史,一直灰頭土臉的?
趁機向當地人請教,原來都要怨張國燾。張氏依仗紅四軍,長征時期褫奪毛澤東大權,給後者造成了最大的領導危機,毛氏形容為「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候」。門戶權鬥累及紅安,至今不振。
談及這段革命門派的傾軋,紅安人多是忿忿不平,但也無可奈何。因為不再被看做革命嫡系,紅安再怎麽宣揚紅色血脈,到底還是有些落寞。我就此理解了紅安人對革命前史的糾結。
一個張國燾抵消了兩百位打江山的將軍,紅安只好退而求其次,强調董、李兩位國家主席。據說董家後人要擴建董必武故居,四鄰八舍都要拆遷避讓,興許又是個擾民的大工程。
董必武故居位於縣城最繁華的街道,要是不注意搜尋,會很容易忽略故居那窄窄的門面。我感興趣的是,這條街的名字叫做民主街。雖然紅安受着革命顯貴的擠兌,可是這條道路沒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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