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知名人士叶海燕掀起的“开房找我,放过小学生”诉求表达兼行为艺术展示,隐隐有转型为社会运动趋势的时候,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为抗议博白警方拘留叶海燕,中山大学教授艾晓明教授脱去了自己的上衣,通过个人博客发布了一张左手叉腰右手持剪刀的半裸照片,并附带如下文字:“这是我生过养过的身体,是我的乳房我做母亲的明证;来找我吧,放过小学生,放过叶海燕!”

照片中的艾晓明赤裸、犀利近乎嚣张,裸露的身体和手持的剪刀貌似冲着罪恶社会高高竖起的中指。不过,在叶海燕事件事实尚不清楚的状况下,贸然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进行表达,艾晓明教授的举动,自然获得了近乎两极化的反响。其中一维自然是感动,震撼般的感动,比如作家沙叶新。沙老用中国语言中最抒情的排比句式发表意见说:艾教授是我好友,已是可作祖母之人,竟然让她呐喊。我哭社会糜烂,我哭全无底线,我哭到处火山,我哭七常缄默,我哭神州无男。还权于民,厉行宪政,莫要逼民揭竿!而另一边,艾晓明的举动被甚至即便是同为自由主义立场者所诟病,他们认为,叶海燕的举动已经有消费罪恶,插科打诨以自我炒作对之嫌,而艾晓明脱衣表达诉求,更是斯文扫地,还转移了民众对于幼女被侵犯,社会未能尽到保护责任等等问题之关注。这一端中,张鹤慈的“艾晓明,你的力量在你头脑支配的手,在于你的手支配的笔或键盘;而不再你脱去衣服裸露的肉体。比理,比力不能比痞。有理有力不需要脱衣服,无理无力脱衣服也没用”。

坦率说,这两种声音中,同道的“赞赏”也许比起“异议”和“批评”更难让艾晓明接受。沙叶新先生表达中关键词“祖母”,“呐喊”,“无男”,这些概念在女权主义的视角中,恐怕多数都是“政治不正确”的。年龄可做祖母之人为何不能脱衣?脱衣是否意味着社会全无底线?到处火山?是否意味着神州无男?那按照沙叶新先生的描述,是否裸身抗议的形式只能属于青年女子,最多属于徐娘半老?而将老年女性的衰老的身体与社会溃败程度建立成正比关系,这是否属于对于老年女性身体的藐视和歧视?此种理解,与张鹤慈等反对者强调艾晓明的力量仅仅在于头脑中的道理,脱衣就是不讲理,脱衣就是耍痞,几乎形成了共识。区别仅仅在于,让此种“脱衣”这种不讲理状况出现的,究竟是糟糕的现实还是疯狂的脱衣者?无论如何,脱衣表达公共诉求是一种极端的,不雅观的、欠妥当的表达方式。也正是基于此,才有声音指出:起码就叶海燕因事被拘而言,当前事件本身的严重程度与脱衣表达的严重程度并不相称。

身体当然能够表达政治观念,但用身体表达政治观念和诉求是否合适?这个问题自然牵扯出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政治观念表达的,仅仅只能拥有精神这一个层面吗?事实上,政治表达从来都和肉体相关,因为理念导致身体被侮辱,被损伤,乃至被杀戮的情况,从来没有停止过。而另一方面,一直到近代,身体似乎也同时成立权力用来羞辱、迫害异议者的工具。通过羞辱你的身体来羞辱你的精神,这种方式,在今天也还能找到痕迹。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身体脱耻化本身,就是种反抗方式。

无论如何不能忽略艾晓明教授的女权主义立场。看到她手里的剪刀,自然让我想起了台湾何春蕤教授在十年前反对性骚扰大游行的时候所呼喊之口号:“我要性高潮,不要性骚扰,你再性骚扰,我就动剪刀”,事实上,有这把剪刀的存在,就很难指责艾晓明教授的举动是消费罪恶自我炒作,反而,会让我们审视到恶行中因为观者的固有立场而忽略的一些问题,比如,在性侵中的女性角色,我们今天对于女性的教育和塑造:沉默:顺从,乖巧等等,这些所谓的女性“美德”,是否也在无形中助长了罪孽?

无可讳言的是,裸露身体在今天,会成为扩大影响力,传播诉求理念的重要途径。最近看到《经济学人》有一篇文章谈女性主义裸体示威的现象,一个英国妇女运动团体的共同创始人卡特·班亚德(Kat Banyard)说,女性的身体已经变得客观化,这种情况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规模。女性的身体成为一个新的战场,通过脱下衣服,女性暴露了她们的弱点但同时也将她们的裸体当做武器。它的宏伟目标就是赋予裸体的女性新的意义,将其作为政治工具而非性交对象……

回到最初的问题,作为年迈的,有很高社会地位的中大教授,艾晓明脱衣表达的行为合适吗?我认为,在今天的状况下,必须尊重她的任何表达行为,也必须意识到,在今天,所谓人的自由,权利等等,都必须包括女性的一维,而非如一些人所理解的,先有一个抽象的人之概念,再完成这一抽象人之解放之后,再谈其他。除此,解冻往往是从身体解放开始,从感官乃至感性开始的,身体感觉的复苏是社会复苏的非常重要一环。特别是对于如我没有勇气用身体表达的人,不妨拿出更多一些的敬意给艾晓明,而非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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