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动力》之:封口费的故事
冯学荣
眼前我们所能了解到的历史,恐怕只是一部残缺的历史。有许许多多的历史事件,由于当事人、见证人心照不宣,随着那些人,带着那些秘密入土为安之后,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也就跟着深埋于地下、永远不为人所知了。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让知情人闭嘴。
可是,如何做到让知情人闭嘴呢?在历史上,叫人闭嘴,有三种办法:1、杀人灭口;2、政治压制;3、金钱收买。而第三种办法(金钱收买),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封口费”。
在中国近代史的第一件大事——第一次鸦片战争当中,“封口费”这玩意儿就曾经出场过。
1839年夏,广东省新安县尖沙嘴(注:尖沙嘴在近代以前,并不属于香港,而属于广东省新安县),中国村民林维喜,和酗酒的英国水手发生争斗,林维喜在斗殴中,被英国水手打死。
事发后不久,英国驻华商务总监义律(Charles
Elliot)立即赶到出事现场。当时,中英双方已经因为林则徐禁烟一事,闹得很紧张,义律为了不横生枝节,决定掩盖这起凶案。于是,义律派人给了死者林维喜家属一千五百块银元(折算为当今钱银,大约在三百万元人民币上下),换取被害人家属隐瞒林维喜的死因。
义律的封口费,果然发挥了作用。林家收到了大约相当于当今人民币三百万元的这笔“封口费”之后,林维喜的儿子林伏超,给洋人写下了一份这样的字据:
“父亲维禧(通“喜”),在于九龙贸易生意,于五月二十八日出外讨账而回,由官涌经过,被夷人身挨失足跌地,撞石毙命。此安于天命,不关夷人之事。”
读到这里,有些读者可能会觉得:这个林伏超,真是个逆子,他父亲林维喜被洋人打死了,他作为林维喜的儿子,不但不到官府报案捕凶,而且还收取洋人的钱财、违心给洋人“洗地”、使凶手得以逍遥法外、使父亲的枉死,不得昭雪。
依照中国的孝道,林伏超的做法,显然属于不孝。但是,林伏超之所以甘心罢休,并不是慑于英国人的炮舰,而是因为洋人所给的这笔一千五百块银元,大约相当于当今人民币三百万元,洋人真他妈大方,他服了。
要是在平时,这事也就“私了”了。可是,这次的凶案不一般:这次的凶手,是英国人。
这起命案,很快就传到了林则徐的耳中,林则徐认为:依照林伏超所说,林维喜是被洋人碰撞了一下、摔倒在地面上,脑袋又撞到石头上,死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摔死的人?
林则徐感到案件蹊跷,于是,他命新安县知县,前去查办。这件事,使林则徐和义律(各自代表大清国和大英帝国)的外交纠纷,迅速升级,林则徐进而下令禁止一切贸易,演变成了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导火索。
义律在这个案件中,哪一步有所闪失呢?笔者认为:义律在给“封口费”的时候,忘记了给尖沙嘴的村民,人人都有一张大嘴巴,应该“见者有份”才对。可是,义律只封住了林伏超的嘴巴,可是他忘记了封住尖沙嘴全体村民的嘴巴。所以,总是有人说了出去,林维喜一案,终究还是传到了省城广州、并传到了钦差大臣林则徐的耳边。
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笔“封口费”,就这样打了水漂。
进入近代之后,中国的报业蓬勃发展,到了中华民国初年,更是流行起了“言论自由”这个玩意儿。
民国初年的言论自由,可不能小瞧,赳赳武夫也要让它三分。
例如,张作霖是一介武夫出身,他一开始并没把社会舆论放在眼里,他说:“妈拉巴子!老子兵强将勇,怕它言论干什么?”
可是,后来张作霖发现:袁世凯称帝,败于言论;张勋复辟,败于言论……张作霖这才领悟到:社会舆论,其实很重要。
于是,张作霖开始出钱、收买中国大江南北的媒体人。这笔特殊预算,是一百万元(当时的货币),志在堵住全国媒体人的嘴巴。张作霖对媒体人的要求并不高,他并不要求媒体人对张作霖歌功颂德,他只要求媒体人不要批评张作霖、不要拿张作霖话题来煽动民怨。
有一个记者对张作霖说:“大帅既然有这么多钱,用来收买媒体人,还不如自个儿用这个钱办报、参与控制喉舌?”张作霖说:“自己办报太难。办不了。还是他妈直接花钱管用。”
这则资料,来源于1922年版的《曹锟张作霖轶事》)
武夫所见略同。
笔者为本文,插了一幅图,这幅图,是蒋介石的身份证,蒋介石在这个身份证的“教育程度”一栏中,填写的是“日本士官学校”六个大字。
众所周知,蒋介石在其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念过“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当然,有些“蒋粉”可能会说:“蒋公的身份证,是别人给他制作的,不可能是他自己做的。”但是,我看这身份证的笔迹,象是蒋介石的笔迹。而即便不是蒋的笔迹、即便填写“日本士官学校”六个字也不是蒋介石的意思,那么,他拿到自己的身份证,也应该及时告知有关部门,予以更正。一国之首,带头吹嘘子虚乌有的学历,这个榜样,是很不好的。
当然,“蒋粉”们可能又会说:“蒋公的身份证,是有专人保管的,蒋公不可能见过自己的身份证。”如果这样狡辩到底,那就悉随尊便了。
李宗仁在《李宗仁回忆录》里面,也指证了同一件事:
北伐成功之后,蒋介石派人给“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国同学会”总负责人刘宗纪,送去了五万元“封口费”,意思是要求默认蒋介石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校友。而事实上,蒋介石在青年时代所念的,是一所名叫
“东京振武学校”的中专玩意儿,它只相当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预科”。
当然,“蒋粉”们也会说:李宗仁与蒋介石不睦,李宗仁的回忆录,是不可信的。
这些年,中国内地有不少的青年朋友,因为对内地的现状不满,转而同情、甚至崇拜蒋介石。笔者认为这并不是一个成熟的读书人可取的心态。要知道,当年苏俄这只“老母鸡”,在近代中国所下的两个蛋,基本上只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其实,蒋介石在他的一生当中,为了掩饰自己的历史、给人“封口费”的事情,远远不止一次。
例如,蒋介石在和陈洁如结婚之前,为了打发小妾“姚冶诚”,蒋介石找张静江讨了五千块大洋,给了姚冶诚,作为“封口费”,并让姚冶诚签署具结书,从此与蒋介石断绝关系。
没过多少年,蒋介石又瞅上了宋美龄,决心甩掉陈洁如,这次为了封口,蒋介石不但给了陈洁如钱财,而且还使用巧妙手段、将陈洁如驱赶到了美国、“念书”去了。
这还不算,陈洁如在晚年的时候,定居香港,当时蒋介石败守在台湾。陈洁如声明要出版回忆录。蒋家如临大敌,热锅上的蚂蚁。蒋家花费重金,聘请了香港大律师,与陈洁如谈判,最后以二十五万美元的价钱,“招安”了陈洁如、换取陈洁如暂缓出版回忆录。
蒋介石为何害怕陈洁如出版回忆录?因为“蒋——陈”这段情史,有损蒋介石的“伟大领袖”形象,尤其是蒋介石将性病传染给陈洁如的这一段,一旦公诸于世,蒋公即名声扫地。
以上种种,详参《陈洁如回忆录》。
当然,用钱解决问题,总比用枪解决问题要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基本上也就不算是问题了。
早在北洋政府时期。上海法租界。有一次,蒋介石借了孙中山的小轿车外出。在上海市还龙路(原文如此,疑应为环龙路),蒋介石驾车撞伤了一个法国小男孩。蒋介石当时并没有顾及伤者、立即加油跑了。
很快,法国巡捕房依据车牌号码的登记注册资料,查到了车主孙中山。法国小男孩的家属宣称:要起诉孙中山。孙中山连忙派人对那家子人进行赔钱、给了“封口费”,私了结案。
不要以为这个故事,是笔者故意造谣诋毁,这个故事,出自于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9月第1版《20世纪上海文史资料文库》第1辑第104页,何世桢的回忆文章《对孙中山先生的片段回忆》。这个笔者何世桢是谁?何世桢是国民党人、他是孙中山革命事业的追随者、少壮派幕僚。
讲到武夫逸事,很难不讲冯玉祥。因为此人实在是逸事太多,基本上什么类型的逸事,似乎都有他的份。
有一次,冯玉祥私服出访民宅,他(匿名)问一户人家:“老乡!这城里的部队(指冯玉祥自己的部队),有没有拿你们老百姓的东西呀?”
当时,被问的女户主不知道提问者是冯玉祥,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有!他们拿了我的一只鸡!”
男户主连忙叫停那女户主:“别乱说!听说那老总叫什么冯玉祥的,常常私服寻访,你说人家拿了咱的鸡,传出去,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冯玉祥听到这个,感到十分尴尬,他当场表露身份,并主动赔偿了鸡钱,算是给了“封口费”,以免这对夫妇再在乡间讲自己部队的坏话。
冯玉祥的这件逸事,可参中国文史出版社《我所知道的冯玉祥》第232页。
其实,前文所谈的孙中山、蒋介石、冯玉祥,这些都还是小事。真正将“封口费”使得出神入化的,恐怕要算戴笠。当年戴笠包养电影明星胡蝶,胡蝶当时已婚,戴笠是从胡蝶人家老公的嘴里夺肉,而且人家的丈夫还服服帖帖(当然是“口服”,心服不服,那就不知道了)
依据戴笠的心腹沈醉的回忆,当时胡蝶的丈夫,名叫“潘有声”。戴笠“搞”了人家的老婆之后,还算会做人,他主动给了潘有声“战时货物运输专员”的职位,并纵容他走私。潘有声得此“油水美差”,发得不明不白。老婆陪人睡,其实也没亏。手中有票子,睁只眼闭只眼。人生,也就这么一回事。
还有更鲜为人知的:近代中国某些留学生,吃过日本的软饭、拿过人家的“封口费”。当然,吃完嘴一抹,态度变不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1923年3月,日本国会通过了一份《对华(原文:对支)文化事业特别会计法案》,拟退还部分的“庚子赔款”,用作“日华(支)亲善”的事业。
当时,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讥笑日方:“这只是日本的对华殖民政策而已”。一片讥讽之声。
但是,当这个法案具体实施时,日本将中国支付的部分“庚子赔款”拿了出来、给中国的留日学生发放津贴补助。中国留日学生们这才知道:“原来他妈有钱拿。”于是,留日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排队申请领钱,之前的“反日”声浪,顿时烟消云散。
日本为什么要给中国留日学生发钱呢?因为,当年的日本政府意识到:军事侵略,其实是殖民扩张的下策,要保住中国这块富饶的原料产地和广阔的商品市场,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一代“亲日”的中国人、消弭“反日”的声音。换言之,给留日学生发的这笔钱,是希望他们拿钱之后,不再呐喊反日,实际上,这就是一笔“封口费”。
中国留日学生成功领到日本政府发放的补助金之后,日本政府要求领了钱的留学生写一份“不敢忘记日本政府恩典,我将尽力于中日亲善事业”的保证书。有的留学生反对,宁愿不要这个钱,也坚决不写这个保证书。但是,也有不少的留学生看在钱的份上,还是违心签字、领钱了。
这个资料的出处,是(日)阿部洋所著《战前日本对华文化事业》。除了日方的史料之外,读者也可以参考(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黄福庆所写的论文《欧战后日本对庚款处理政策的分析》,里面对于此事,也有相关的分析和记录。
当然,日本和中国积怨已深,不是一两个银元所能解决的。日本政府当年这笔自认为“亲善”的补助,和后来的ODA一样,恐怕都是白給了。
冯学荣
2013年12月10日 写于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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