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白山黑水间,我国美丽富饶的东北三省流传着一个动人的传说:老公给老婆买了貂,夫妻感情就和睦了,婆婆给媳妇买了貂,婆媳关系就胜似母女了。在吉林卫视的相亲节目中,男嘉宾深情款款地表白:“现在经济条件好了,以后有媳妇儿了,让她夏天也穿貂!”

貂,毫无疑问是东北最具人气的时尚单品,貂衣上身,那种萦绕不散的尊贵、奢华与巨大满足感,是“土豪”二字所无法传神意会的。尤其是当你穿貂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无论你说什么,马上会获得东北群众的交口称赞:“穿貂还坐啥公交车啊?”正如在火爆东北论坛的饶舌歌曲《哈尔滨之子》中,歌手以白描手法所勾勒出的东北暴发户日常生活——“夹小包,穿小貂,开个捷达,喝小烧。”过年回家,不给妈买件貂,无疑是触犯《东北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的违法行为。

难怪有人总结,一个东北女人的一生包括:初恋、初夜、买貂;东北女人的必备生存技能是:砍价、认哥、买貂。拥有一件貂,不仅象征你的殷实和尊严,而且证明你被宠爱。因此,不管家里有钱没钱,多大岁数,什么身材,必须得买一个貂。据统计,一位身型庞大的东北妇女要用貂覆盖身体,需要大约20只貂。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东北女性追逐信仰的脚步。因为在东北,“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说许多爱你的话,却会给你买许多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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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貂有多真,痛就有多深。为了貂,一出出人间悲喜剧在东北轮回上演。貂给东北人带来了幸福,但也导致了社会的动荡和人性的沉沦——

《母亲给1.5万买“貂”,大一新生买游戏装备》

就读于长春净月高新区一所民办本科高校的大一新生小东,将妈妈给的1.5万元买貂皮大衣的钱,购买了游戏装备。小东母亲得知后,开车来到长春又给他买了一件。

《校花要穿貂 情郎生歹意》

约会时,“校花”向“道哥”提出,想要一件貂皮大衣。为了获得美人心,“道哥”硬着头皮答应了“校花”的请求。约会结束后,哥仨决定一定要在半个月内盗取一万元。

《仇富男子喷硫酸毁人貂皮 变态男:最恨穿貂“富婆”》

刘某把摄像机装进扎了窟窿的纸袋里,在作案时录下自己烧损受害人衣物的情景。事后,刘某反复欣赏录像寻求刺激,还暗骂:看你还穿不穿貂皮,叫你美!

《街头大忽悠叫卖“离婚貂” 贱价貂皮原是人造毛》

暗访中,记者发现相同的戏码仍在上演,就连骗人用的借口也依然相同——“我媳妇和别人跑了,把给她买的貂皮贱卖了”。

《两名穿貂女互斥对方貂皮不值钱 大打出手薅掉头发》

闲聊天时,穿白色貂皮的女子问对方:“你这个黑貂多少钱买的?”不等对方回答,白貂女便接着说:“黑貂不值钱,而且你这个黑貂的毛针也很长,一定没我这个白貂值钱。”两个人越吵越激动,最终厮打起来。

还有《齐齐哈尔警方打掉一伙涉案金额70余万的抢劫貂皮大衣团伙》、《抢匪发“善心”抢貂绒扔下皮夹克》、《面对持刀女 女店主奋起夺回貂皮大衣》……

据考证,貂在历史上第一次闪亮登场可追溯到南宋末年。金庸老先生有分教——“出得店来,朔风扑面。那少年似觉寒冷,缩了缩头颈,说道:‘叨扰了,再见罢。’郭靖见他衣衫单薄,心下不忍,当下脱下貂裘,披在他身上,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请把这件衣服穿了去。’他身边尚剩下四锭黄金,取出两锭,放在貂裘的袋中。那少年也不道谢,披了貂裘,飘然而去。”

那暖心的手工定制貂皮大衣,打动了正玩离家出走的女扮男装白富美。三十年后,夫妻二人联手死守襄阳城,力折大汗蒙哥万千精兵,险些改变二次元历史进程不提。

不过要想真正诠释何谓“嗜貂如命”,还是非要翻翻清史不可。有清一代,貂成为了满族土豪的身份标志,文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才有资格穿貂,而且穿时还必须把貂毛向内藏起,如果对外露毛,则为“出锋裘”,在明文规定中是皇帝的专利。

入关后,尽管爱新觉罗们对丝绸、棉布服饰的追求明显超过皮草,但由于制度上仍把貂皮狐裘规定为高贵地位和权势的标志,貂皮于是便成为一种特殊的“贡物”、“御用之物”。这恐怕也正是貂文化在东北地区延续至今的重要原因之一。

比如总理大臣、太子太保、大学士荣禄先生,自每年十一月起,一直到来年的元宵节,在这两个半月的时间里,他老人家身上穿的貂皮袍子没有重样的,每天一件。为了方便区分管理,衣服内里都要用布条标上号码,以避免重复穿着。衣服的款式也很有讲究,即使遇到大风雨,也要求“四不露褂”,意即不能露出貂皮的毛里子来。

再比如御史季振宜先生,这位江苏佬虽不是满族土豪,但由于浸淫多年,退休后依然不改爱貂本色。有一年下大雨,半月方晴,雨停后,季振宜让仆人把家里的裘皮衣服拿出来暴晒,说是怕潮湿,易霉变损坏。于是仆人把季家所有的裘皮衣服都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将紫貂、青狐、银鼠、金豹、猞猁狲,一一罗列,然后用棍子拍打。从裘皮衣服上面打落下来的脱毛积地达三寸厚……#知道以后怎么炫富了吧#

由此,貂文化在清朝到达极盛顶点。马家良恩斯神父在1688年出版的书中说,他见到4000名官员,“从头到脚穿着极昂贵的貂皮”。自顺治以后,北京王公贵族的貂文化已经辐射到南中国——“南方亦以皮裘御冬,袍服花素缎绒价遂贱。”到了道光皇帝时,“秋风普起,已裘狐满街。”

不过,如果你认为满族土豪只是用貂炫富、攀比,那就大错特错了。对清帝国而言,貂不仅是“仁抚远民”的政治基础,还是一种极其重要的战略储备。

对于关外的少数民族而言,日子过得是否丰实,看看其家拥有的貂皮就清楚了。“一貂易两锅、一马易十貂”,貂皮就是对外交易的通用货币。帝国明确规定索伦、达斡尔、鄂伦春、毕拉尔等部向中央“岁纳貂皮一张”,而帝国将回馈生活器具或布匹等当地稀缺之物。这貂既是皇帝与文武百官登台炫富的皮具,又代表着源自白山黑水的皇权永固。如果逾期不贡献方物,则被视为对统治的反抗,皇太极就要呜哩哇啦:“虎尔哈慢不朝贡,将发大兵往征!”

我们知道,好貂传三代。又有所谓“前人买貂,后人享福”。1722年,俄国商队来访北京,俄国佬刚喘口气准备向首都人民倾销皮草时,清朝官员却立即打开国库,在两周内卖出了两万对最上等的貂皮,一举拉低市价,导致不远万里来华做生意的战斗民族蒙受了巨大损失。这是为啥呢?还不是因为祖宗囤貂成癖,传到康熙同志时,国库里已经堆满了貂皮,有许多貂皮都快放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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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贵族示范+产业扶植”的效应,时至今日,东北人民依然拥貂爱貂,满大街的亮毛飞舞,蹲下去如虎,站起来似熊,狼奔豕突,势不可挡。不知情者一出火车站还以为来到了国家级生态保护基地。

东北人民对貂的这种特殊喜爱,已经引发世界瞩目——作为高档皮草代表的水貂皮,国际各大裘皮拍卖行所拍卖的水貂皮中,80%被中国买家购买;2012年,中国从美国进口了价值1.26亿美元的貂皮;过去5年间,加拿大卑诗省的貂皮产值平均每年翻一倍,其中九成貂皮销往中国;2010年全球250万件裘皮中,中国消费了150万件,超过一半;全球约75%的皮草服装在中国生产加工……

在经济动荡和动物保护组织宣传的双重夹击下,传统的貂皮消费大国都一个个被中国抛在身后,政府号召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然而穿貂戴金链的东北人民却一举振兴了密歇根湖畔和菲沙河谷的那些即将倒闭的养殖场。所以,下次在东北坐公交车时,如果看见提着菜篮子穿貂的中老年女性,请你保持起码的尊重与敬意——人家不仅穿的都是真貂,而且还拯救了不少水深火热的西方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