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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机器人瓦力》电影中沙发上的世界

编者按:科技的发展为我们创造了日益舒适的世界,而我们对安逸的追求同我们的科技力量相结合,可能会带来危险的后果。

我们可以对科技发展提出更高的要求,它应该用来满足我们真正的自我,而非我们狭隘的嗜好。另外,作为消费者的我们也应该牢记,我们的共同需求推动着我们作为人类物种的命运,决定着新一代人类的未来。

科技的进化会导致社会的恶化吗?

作者:吴修铭(Tim Wu)译者:‍‍‍‍‍‍‍‍‍‍‍‍‍‍sibyl‍‍玥

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两个人同时雕刻一块六英尺长的木板。一个人用的是人力凿子,另一个人用的是电动锯子。如果你想知道那块木板的命运如何,你会选择看谁的作品?

这种凿子与电锯的逻辑让一些人认为,比起生物进化,科技进步对于人类的近期发展更加重要。现如今,正是科技的电锯在迅速重塑“人”这一概念,而非生物的凿子。比起基因的竞争,我们所使用的工具正以更快的速度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方式。就像我在一月份的文章里写的那样,虽然有时我们并没有完全意识到我们在改变,但其实我们就是那块被雕凿的木板。

假设当我们用更多的科技手段——比如越来越智能的手机,方便的眼镜和智能汽车——来弥补自身不足时,我们确实也在进化,一个重大问题就出现了:这样的进化能否像生物进化那样,把我们带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一些人,比如《连线(Wired)》杂志的创始人,凯文·凯利相信,答案是一个响亮的“是”。 凯利在他的著作,《科技想要什么》中写道:“科技想要的就是生活想要的:增进效率、增加机会、增添新事物、增强复杂性、增进多元化、增强专业度、增进普遍化、增强自由度、增强协作、增添美丽、增强感官能力、增强条理性、增强人的进步能力。”

我们可以去到遥远的北方,去到哈得逊湾(位于加拿大中东部)那与世隔绝的南部来测试这一“增”理论。在这片和德国差不多大的寒冷荒芜的土地上住着三万人左右Oji-Cree人。20世纪的大部分年月里,他们的科技水平可以说是非常低下。作为游牧人,他们夏天住在帐篷里,冬天住在小屋里。雪地鞋,狗橇和独木舟是他们的主要交通工具,被用来追捕鱼类,兔子和驼鹿。一位曾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与Oji-Cree人共事过的医生发现,他们中并没有精神崩溃和吸食毒品的现象。他评论道:“人们过着简陋粗糙,而又运动充足的生活。”Oji-Cree人的活力与力量总会给外国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另一位访客用“机智,勇敢,无私”来形容他们。他还写道,在北方,“只有那些勇于面对困难和做出牺牲的人才能生存下来。”

虽然Oji-Cree与欧洲人民已经有几个世纪的来往了,但是直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当卡车开始向北部行进时,像内燃机和电力这样的新兴科技才传播到这个地区。Oji-Cree人迫不及待地接受了这些新工具。用我们的话说,他们经历了一次迅速的进化,在短短几十年内就在科技上进步了好几百年。

好消息是,过去总是有Oji-Cree人在冬天死于饥饿,而如今的他们再也不用面对这样的威胁了。他们可以更加方便地进口并储存他们需要的食物,还能享受巧克力和美酒那样的美味。生活变得更加舒适了。曾经一成不变的独木舟和雪鞋也已完全被舷外发动机和机动雪橇代替。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电视也传到了北方,受到热烈的欢迎。

但是总的来说,Oji-Cree人的故事并非幸福圆满。自从新技术的到来,这里的人们就饱受肥胖症、心脏病和二型糖尿病的折磨。社会问题也蔓延猖獗:失业率、嗜酒率、吸毒率以及自杀率攀升,有些甚至达到了世界最高水平。糖尿病变得尤其普遍(影响着40%的人口),研究者们认为许多儿童由于在子宫中就受到影响,生来就有的更严重的糖尿病倾向。儿童期肥胖也很普遍,十岁的孩子有时看起来就像年过中旬一样。最近,一个Oji-Cree小型部落的酋长估计,他们部落的成年人中有一半都对奥施康定(OxyContin,一种止痛药)或者其他止痛药上瘾。

虽然科技并不是这些变化的唯一诱因,但是科学家们已经查清,科技是一个驱动因素。在过去,Oji-Cree人过着每天都要运动的生活,而且他们的运动强度不输于职业运动员。“在20世纪初,”一位研究者写道,“一天走上100多千米对他们来说很正常。”但是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现代的安逸享受。即使引进了现代医学,Oji-Cree人的健康状况仍每况愈下,要恢复到以往的水平甚为困难。可以说,Oji-Cree人正被科技的进步所杀害。

Oji-Cree人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一个社会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新的科技,并且还要忍受其他创伤,如土地殖民和文化殖民。然而,Oji-Cree人的故事仍然给人类敲响了警钟。科技进化的问题在于,虽然它处于我们控制之下, 但是,不幸的是,我们并不总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这也正是科技进化和生物进化的根本区别。生物进化是受“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驱使的,因为正是适应自然的生物特性使得种群的生存和繁殖成为可能。这样的机制并不完美,但总的来讲,这使得那些适应环境的生物们更易生存。

而科技进化的动力与生物进化不同。科技进化是自我进化,所以它的动力是我们的需求而非自然的需求。在市场经济中,科技进化甚至更加复杂:大多数情况下,企业根据我们这些消费者的需求来出售商品,而正是这些商品决定我们的科技身份。作为一个生物物种,我们和Oji-Cree人并无多大区别。作为“追踪舒适的导弹”,我们把大多数精力花在将痛苦最小化,将快乐最大化上。谈到科技,我们总是想让一切变得简单,变得有趣。哦,或者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一点。

我们对安逸的追求同我们的科技力量相结合,可能会带来危险的后果。如果我们不多加小心,科技进化将带给我们的不是单一的世界,而是“沙发上的世界(sofalarity)”。(在电影《机器人瓦力(Wall-E)》中让人印象深刻,如文末图注。)这一未来,不是以智力的进化为特征,而是以完美的舒适为特色。

沙发上的世界也并不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它的可能性表明,作为一个生物物种,我们需要一些机制来维持我们的人的属性。科技产业已经给我们下了太多的定义,它有责任来满足我们真正的自我,而非我们狭隘的嗜好。科技产业有机会也有能力取得更高的成就。另外,作为消费者的我们也应该牢记,我们的共同需求推动着我们作为人类物种的命运,决定着新一代人类的未来。

文章原文来自《纽约客》,译文来自译言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