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刺着精心制作的纹身、戴着类似摇滚明星们戴的项链、留着火烈鸟般粉红色头发的陈明辉(Chan Ming-fai,音译),通常在自己位于熙熙攘攘、到处是霓虹灯的香港旺角的一个店铺里,出售以电影中超级英雄为模型的塑料玩具。如今,他在这里的抗议营地当志愿帮手。
他自鸣得意地说,他不是近两周来搅乱这个全球金融中心的亲民主示威者的典型形象。那些领导维多利亚港对面的抗议活动的学生引用着公民不服从理论和甘地名言,而陈明辉喜欢用最新一集《变形金刚》电影来描述自己对北京的愤怒,在这集中,仁慈的中国保护香港不受邪恶的金属外星人的侵犯。
“电影听从了北京的摆布,”他愤愤地说,“我喜欢《变形金刚》,但最近这集我可受不了。”
外界最常看到的香港民主运动舞台上的面孔,是驻扎在政府总部附近的有礼貌的大学生,但是,下层居民所在的活生生的旺角街道,已经成为越来越自在的抗议活动的台下狂欢点,吸引来更多的工人、店员、艺人、煽动者,以及一些绝对的怪人。
旺角的抗议活动充满了愤怒,体现了民主运动对受过大学教育的中产阶层之外的吸引力,也显示出多样性和好斗情绪,可能让当局更难制服,让此地成为这场运动的持久力的一个关键考验。
“开始是一个学生领导的运动,”陈明辉说。“现在已成为一个人民运动。任何人都不代表我们。”
虽然旺角的静坐活动也有本科生的那种郑重其事,有人贴出了引用政治哲学家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的海报,但这里激发的民粹主义呼声不会被轻易遏制,虽然正在与政府进行谈判的学生领袖呼吁抗议者撤离。
“不可能放弃旺角,”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博士生、25岁的邝隽文(Kevin Kwong)说。他夜里是在弥敦道上睡的觉,刚刚醒来,这条在正常情况下挤满了购物者。他说,位于香港金钟区政府总部附近的抗议营地“在抗议组织的控制之下。旺角没有人领导,也没有组织。”
神奇胶(Wonder Garl)乐队 多动的38岁低音吉他手欧文·孟(Irwin Mong,音译)以艺名762闻名,他说,许多旺角的示威者曾厌倦政治,他们是被警察使用催泪瓦斯和胡椒喷雾的场面激怒而走上街头的,警察曾对9月28日包围港府办公楼的示威者使用了武力。
那以后,弥敦道在旺角的那段一直充满了对香港现行的领导体制自感没有发言权的居民。香港的领导人由一个1200人的委员会选出来后,由中央政府任命,该委员会的大多数成员是受惠于北京的富裕精英和政治活动者。
“我们讨厌政治,”孟先生说。“政治不是让人喜欢的东西,那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就像是清掉你的猫拉的屎。”
这里的人群中有学生,他们呆在帐篷和防水油布下,也有许多其他人,其中不免有穿戴出奇者。一位此地常客一直在充当志愿护卫者,他脸上带着一幅全面罩,手中挥舞着《美国队长》(Captain America)电影中的那种盾牌。
30岁的救生员安迪·翁(Andy Yung,音译)很上镜头,他一直在给抗议学生提供安全保护,他带着护膝、护肘和头盔,像是个速度滑冰运动员。
“我在保护学生,因为他们对政府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摆出样子来让赞赏者拍照。“如果我们不保护他们,这个社会就没有良心。”
又名762的孟先生与大多数抗议者不同,他说,自己的怒火不都集中在689身上,689是人们给香港领导人梁振英起的轻蔑绰号,2012年他在1200人的选举委员会中赢得了那个票数得以出任行政长官。
“他只是一个傀儡,”孟先生说。“我更恨这个体制。”
遍布着商店、餐馆、酒店和集市的旺角位于香港的九龙一侧,常常挤满了来自中国内地的游客,他们前来购买瑞士手表、珠宝和药品,这些东西在香港不仅比内地便宜,而且不大可能是假的,他们还购买婴儿奶粉配方,因为这里的奶粉被掺毒药的可能性不大。对不少示威者来说,对中国香港政策的不满,是与对内地游客的反感混在一起的,这种情绪有时 恶化为偏执 。
旺角在维多利亚港以北,这里有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社区,传统上更多是粤语文化,比起南边遍布着摩天大楼的港岛来说,更属于工人阶层。性交易在附近就有,就连不少习惯了人群的香港人,也对旺角伤脑筋。
亲北京的政治人士 叶刘淑仪 在谈到这里的抗议活动时,用“香港藏污纳垢的地方”来形容旺角。
示威者抱怨说,大公司渴望吸引内地游客和他们对昂贵奢侈品的需求,导致这里的租金上涨,赶走了当地居民开的商铺。仅在弥敦道抗议者聚集的两个街区,就有48个临街的珠宝行和手表店,还不算更多的藏在商店中和楼上的。
“来这里的香港人越来越少,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内地游客来的地方,”前不久从香港理工大学工程专业毕业的、25岁的抗议者斯蒂芬·邵(Stephen Sho,音译)说。“所有的普通商店、所有的小东西都已经消失了。”
虽然出现在金钟抗议点的几乎都是示威者,但在旺角,示威者曾遭到附近居民的反对。
上周五,数十名中年男子, 冲进抗议营地 ,对示威者拳打脚踢,拆毁了他们的帐篷和庇护,这些男子中有些是警察称属于所谓三合会的犯罪团伙的人。暴徒把抗议者堵在一个帐篷里,直到警方派出增援,把攻击者拉走。
那之后,示威者返回营地,靠像美国队长和英俊救生员那样的护卫者加强了自身的安全工作。
旺角静坐的场所也一直是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难得的面对面辩论的地点。在主要的帐篷里,任何人都可以站出来,通过扬声器的广播,做一个两分钟的发言。这里回响着嘈杂的、夹杂着当地特有土话的即兴辩论,通常是在年轻的抗议者和他们大多为老年男性的对手之间。
73岁的酒店退休经理黄敏登(Wong Man-dun,音译)在质问示威者之余对记者说,他认为学生们被惯坏了,不可一世。 “我知道,在美国,政府会非常快地把他们赶走,”他说。“为什么我们等在这里?快把他们赶走。”
一些女性示威者表示,她们受到反对抗议者的性骚扰和猥亵。17岁的茶餐厅女服务员凯特林·陈(Kaitlyn Chan,音译)说,“很多家伙对我说脏话。”肩膀上有两只猫的纹身、从一开始就参加了旺角抗议的她说,“我听到这些话很不高兴,但我不回应。我必须表现出宽容。”
现在,当争论向斗殴升级的危险出现时,志愿护卫者会赶来压火,警察则在附近提防着。抗议者还学会了用英文唱“祝你生日快乐”,把好斗反对者的声音压下去。
旺角的大多数抗议者说,他们不属于任何抗议团体,并号称他们不大可能会离去,即使学生领导人与政府达成某种协议。
陈明辉说,警方逮捕了17岁的学生领袖黄之锋后,他决定参加抗议活动。现在,尽管黄之锋呼吁示威者离开街头,但陈明辉表示,他会坚守下去。
“我不会撤离,直到政府改变主意,”他说。
王霜舟(Austin Ramzy)、储百亮(Chris Buckley)是《纽约时报》记者。
Alan Wong、傅才德(Michael Forsythe)和Neil Gough对本文有报道贡献。
翻译:Cindy Hao
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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