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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软埋的时代,这是个硬埋的时节,这更是一段活埋的历史与现实。
被老干部们痛批阶级敌人疯狂进攻曾最成功的土改翻案,《软埋》一时洛阳纸贵,从此下架绝迹。即便从肉体上消灭这本书,但软埋二字无疑激起了不少人的记忆复苏。习惯了改造人性的当局后续应该更深层次扭曲重塑记忆,使其永远废物化奴隶化纯猪化,这或许比今天更多的封号删帖或杀人放火有意义与利于统治。
我读软埋后记中,不少字句让人悲戚。以下几段作者自述:而她的丈夫则告诉我说,他们在好长时间里,经常能听到她母亲在半夜里喊疼呀疼。疼的地方在背部,当年被枪托打的。她说,母亲即使得了老年痴呆症,仍然多次清晰地表达说:我不要软埋!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个多月,软埋两个字,就像鬼魂一样追逐我。一些杂乱的声音,成天在我的耳边响:不要软埋不要软埋!每天傍晚,我都会沿着湖边去散步,湖水中和树林里,也总像有奇怪的喊叫:我不要软埋。我们不要软埋。常常让我自己好一阵毛骨耸然。”
“唉,人死之后没有棺材护身,肉体直接葬于泥土,这是一种软埋;而一个活着的人,以绝决的心态屏蔽过去,封存来处,放弃往事,拒绝记忆,无论是下意识,还是有意识,却都是被时间在软埋。这种软埋,或许就是生生世世,永无人知。”
当我们看到这些异常深刻的人性苦难文字时,它背后所起到的不屈不挠张力,以及难以解脱后的仍要做人,似乎也在拷问今天每个人,何以为人?
我后来联系了广州深圳大大小小的许多书店,很可惜,它们如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这本书也如从来没有出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包括一个朋友在书店看到仅存的一本,但书店方因你懂得原因打死也不卖。
不过,也不奇怪,软埋硬埋活埋书籍与思想,在国内从来都是常态,很多时候我们漂洋过海去外面看到一些书,实在有种激动与泪流满面。书,永远是墙外的好,它毕竟求真。
软埋书的另一面是硬埋记忆杜撰假象,土改,肃反,整风,反右,文革等,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清算。49后历史太残忍,一两亿人非正常死亡,死了后不软埋也不硬埋而是就地当畜生一样死得毫无尊严。今天又何尝不是呢?去年长沙一个被强拆户,老母亲被埋在拆迁的地底下21天才被发现,官方的说法是绝不可能拆死人埋起来,说这位老母亲外出了,反正是自我消失了。这样到底是软埋还是硬埋,又或者简单意义上活埋,恐怕远远甚之。
我又想起去世的爷爷生前跟我讲过,在三年大饥荒时期,整个村子死伤无数,遍地都是,没办法,只能用门板把一些人下葬,后来连门板也没有,只得裹个衣服,挖个人型墓穴,直接埋了。那时候吃树皮吃野草,用我爷爷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人间地狱。
不解决合法性,没有清算机制,各种埋不仅昨天肆意杀人凌辱记忆,今天更是如此,埋的形式不同了,但埋的内涵机制却无疑在发挥着重要作用。
再比如最近几天关注多颇高的贺卫方,他说:从此在社交媒体不再发声,今后在任何社交媒体都不会再公开发表任何文字,原因是那什么数十年来前所未有。他还说,由于不断地关闭其个人博客,封锁其新浪微博和两个微信账户,所以他未来将不会在社交媒体上发声。
数十年来前所未见,贺老师恐怕言过其实 ,我要问的是,这里什么时候好过?什么时候真自由过?
当一些人认为温和言论不该被封锁时,而自以为的激进言论难道就该被选择性虐杀?双重标准的的中国人,难道天生不喜欢言论自由里的激进,而只爱言论自由里的温和?呵呵,太可爱了。
对贺老师柔软地不说话,没有人能逼他说话,也别说谁逼他革命。在大时代转型的关键点位,一些人选择安身保命,更多人选择勇敢站出来打破僵局。这都是各自选择。
我稍微想多的一点是,中国主流知识分子似乎很少像宋教仁、汪精卫等革命党选择站在民间道义这边,不管八不准杂志收编还是更多打脸如影随形,也绝不能放弃改良,正所谓士大夫忠君爱国,不能让暴民在野公夺了天下。
罗隆基说,上了贼船下不来。可能真是如此。前几天有篇钱理群教授文章说,王富仁一夜没睡早上给他打了个电话,“老钱,最近形势紧张,你千万不要再说话了。我猜想,他大概为此一夜没有睡好,因此感动不已:真是患难得知己啊!”
担心什么,这是不言而喻,看看49后的知识分子被整历史,他们内心深处的担心与恐惧是不言而喻。时至今日的恐惧后遗症并不在少数。
接回贺卫方老师,他今天这句话被不少人转:【难】这不是抗议与顺从的分别,这是你能做什么或不能做什么的问题。如今书出不了,学术刊物把你当敏感词,南方周末(连南方周末都)不容许出现你的名字,微博冻结,博客不能更新,公号连遭根除,请问:我还有什么公开发言的空间?请问:我不顺从,我不屈服,改去抗议,怎么个抗议法?
是啊,贺老师提出的无解与有解,正是对应今天中国的现实。改良已死后,华山是不是只有一条路,知识分子能否跟得上历史转折的步伐,大变局下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