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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出天际的国产《深夜食堂》
从《深夜食堂》要被国内翻拍这个消息一出来,我就预感这将是一场灾难。果不其然,如今黄磊先生倾情演出,一众明星热力捧场的这部电视剧一上映就被誉为“烂出天际”,豆瓣评分呈断崖式下跌,已经让人不忍直视。
《深夜食堂》的题材其实不适合中国翻拍,我曾在《昭和的晚风静静地吹》一文中分析过,《深夜食堂》的感人之处在于它展示了真正的底层风貌。食堂所在的新宿下町是繁华都市中寂静的角落,安抚的是社会边缘人流浪的心情。下町是日本小工商业者聚集的地方,保持了一种前工业时代的传统生活状态,生活在这里的人就像平成时代的昭和遗物一样,值得发掘和品味。(昭和的晚风静静地吹)
下町,是只有在尊重产权和传统的日本才可能存在的地方。
从脱衣舞女、同性恋酒吧老板到成人影片男优、黑社会老大,这些是只有在自由包容的社会里才可能存在的人物。
照搬日式风格的餐厅装潢和卡通造型的人物设计,从故事背景到人物设计的全面崩盘让国产《深夜食堂》成了脱了形的闹剧,不仅与现实生活毫不相干,与原作的精神也大相径庭。它就像许多国产剧一样,是一部架空了的世界里畸形的戏剧,只存在于中国的电视屏幕之中。人物说着不会有人会说的话,做着不会有人去做的事,它甚至不是一部美食剧,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白领们下班以后会专程去吃的食物居然是——方便面。
观众在《深夜食堂》这样的电视剧中,想看到的是真正的底层生活,而不是明星轮番上阵玩过家家。说真的,现实生活已经如此的可悲,请不要再让一众明星油头粉面地粉饰太平了好吗?
用这种套路,就算买上一千个优秀IP的版权,也不可能拍出一部优秀的作品。
在我看来,一部文艺作品的底线应该是真诚,它可以商业化,可以有套路,哪怕用一些万年老梗都无妨,但它必须是真诚的。我想观众们能够接受国产《深夜食堂》不像原版一样好,它甚至可以植入广告,可以最起码,它应该说人话,应该反应真正的中国人的生活。
中国拍不了《深夜食堂》吗?
那么中国就不能拍《深夜食堂》了吗?其实也不一定。
中国人没有市井生活吗?显然不是。
中国没有都市夜归人吗?显然不是。
中国没有值得讲述的故事吗?显然不是。
2015年6月8日深夜,微博网友大懒糖的一条简单的“你也很累吧”,仅仅是一个姑娘拎着高跟鞋赶夜班地铁的照片,就获得了超过3万的转发和2万的赞。为什么?因为人们在这个姑娘的背影中看到了自己的辛苦,看到了生活的不易,这是任何一个毫无背景在一线城市打拼的人都能感同身受的场景。
有时候,感动和共鸣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一部中国版的《深夜食堂》应该怎么拍呢?
故事的背景应该是在真正的路边小店里——类似于成都小吃或者沙县小吃,中年夫妇打理的店面,有着通体油腻的气质。夏天的烤串麻小毛豆花生,冬天的麻辣烫盖浇饭火锅,还有一年四季的小二和燕京啤酒。
店面不是从0点营业到清晨,而是从中午一直到深夜,在没有客人之后打烊。
熟客和熟客之间没有什么互动,除非是在店铺之外就已经认识的,但是每个人都应该和老板相熟。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随手编几个吧——
攒钱供弟弟妹妹上学的洗头房小姐,刚刚给家里寄了几万块钱盖新房。
不善言语的留守儿童父母,丈夫在工地做工,妻子在同一个工地上做饭,每天下班后来吃一顿夜宵,然后看着手机里孩子的照片傻笑。
附近学校的大学生,在去网吧刷夜之前组队来吃饭,整晚都在议论最新一季的LPL比赛,以及姑娘和NBA。
旁边小区执夜班的片警,每天来打包一份热汤面,然后和老板聊聊新鲜出炉的家长里短。
深夜广告公司小员工,坐在一起声讨苛刻的客户,抱怨加不完的班。
……
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城管和市建监察大队会集中清理露天烧烤的活动,每当这时,周围的摊贩就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活动结束后又再次出现。
一场拜金主义的喧嚣
权威导向与现实道德的脱节甚至相反,造就了奇形怪状的娱乐形态。一方面,把抽象真理看做比现实道德更加重要,必然带来与现实脱节的作品;另一方面,歌舞升平被用来粉饰太平,造就了虚假的繁荣。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版的《深夜食堂》并未刻意标榜对底层的阐释,虽然这是原版的核心精神。观众对这一版本《深夜食堂》的巨大不适,来自于本应该是属于平民的白描,蜕变为食利阶层向下的想象,充斥着镂空的幻象。脱离了真实的情感,戏剧元素只剩下夸张的演释与糟乱的情节。失去了对人的关怀后,值得记忆的只有老坛酸菜口味的拜金与喧嚣。
道德的人文关怀无处容身,因而现实主义无法生存。
对于权威下的文化形态,哈维尔在《无权力者的权力》中曾有过深刻的描绘:
极权是一种长期而复杂的对社会的侵犯,或者说社会的自我侵犯。
消费价值诱惑的个性消失在大众文明的漩涡之中,在存在中无所适从的人,除了苟活于世外,凡事全无责任心,这便是丧失了道德意识的人。后极权制度需要再道德沦丧中存在,它不断在加深道德沦丧。道德沦丧是极权的社会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