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中国特有的现象。政治心理学的研究发现,这一类“丛林法则”以及“危险世界”式的信念,正是保守派价值观的基石。
RWA测量的倾向包括:
– 喜爱既有的权威结构;
– 厌恶那些挑战权威的人与行为;
– 热爱传统生活方式。
SDO则测量这些倾向:
– 个体对社会分层的偏好
– 认为社会应当由“优等人”统治“劣等人”的心理倾向。
一系列的研究指出,RWA和SDO这两项指标,可以很好地预测人们自我评定的政治倾向,以及与左右高度相关的政治态度。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喜爱既有的权威结构、厌恶那些挑战权威的人和行为,如果一个人热爱传统生活方式,如果一个人认为社会应该分层、“优等人”应该统治“劣等人”,那么他/她便更可能是保守主义者。
那么,在个体在形塑政治立场之前,是否存在影响RWA、SDO两项指标,进而对个体的政治立场政治态度产生影响的更深层的心理特质指标?Duckitt发表于2001年的研究,揭示了两种世界观对于保守倾向的影响:“丛林法则”与“危险世界”。
“危险世界”源于Altemeyer发表于1988年的研究,这种世界观认为,这个社会是危险的、不可预测的、时刻遭受威胁的。那些好的、正直的价值观与生活方式,随时可能被“坏人”“恶魔”所破坏。这样的世界观并不信任每个普通人的人性当中的善良。他们希望藉由操作人们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提升既有传统和权威的合法性——毕竟,既有的传统和权威是稳定、有章可循的。而那些挑战了传统和权威的行动,则被打上了“破坏稳定”的恶人标签。
除了危险世界之外,Duckitt认为,“丛林法则”世界观,形塑了保守派价值的另一个侧面。信奉“丛林法则”的人眼中,人类社会是一个残酷无情、非道德的丛林,遵循达尔文主义的竞争规则。在这片丛林中,力量、权力和金钱才是获胜的法宝,只有狠下心来夺取权力,才能在丛林中生存下来,成为赢家。在丛林法则的引导下,人们不相信合作,不相信人们可以互助、可以分享,不认同“政治正确”。丛林法则指引它的信徒寻求权力、谋求对他人的支配。Duckiit引用了希特勒1928年在库尔姆巴赫(Kulmbach)的演说,来说明这种世界观:
自有生命以来,就有反抗,其他的活物不断腐朽,唯有生命随反抗而存活……在反抗中,强者有其才能,获得胜利;弱者缺乏能力,终将失败……人得以生存、在动物世界中走到今日的顶点,靠的不是人道或仁慈,而是在最血腥的反抗中获得胜利。
【笔者自译。英文原文:The idea of struggle is as old as life itself, for life is only preserved because other living things perish through struggle… In this struggle, the stronger, the more able, win, while the less able, the weak, lose… It is not by the principles of humanity that man lives or is able to preserve himself above the animal world, but solely by the means of the most brutal struggle. (cited in Bullock, 1962)】
Duckiit认为,这两套价值观,通过个体幼年经验、教育、传播等政治社会化过程,形塑了保守意识形态的两个侧面——
“危险世界”煽动人们对未知和不确定的恐惧,进而让他们通过遵循权威、保持传统生活方式,来获得“安稳”的感觉,因此成为了权威型性格的心理基础;
“丛林法则”则否定了一切道德与良善,将人类社会的一切活动化约为人与人、团体与团体之间无止境的竞争,指引它的信徒“不是征服,就是被征服”,因此成为了支配型性格的基础。其理论模型如下:
为了验证他的理论,Duckiit及其团队编制了新的量表,在新西兰、南非执行了一系列实证研究。数据结果均支持上述模型。在此基础上,Federico、Hunt和Ergun发表于2009年的研究同样支持了上述模型,并进一步发现:这两种世界观通过权威性格与支配性格,可以很好地预测个体自评的 “保守——自由”政治倾向;而个体从政治专家、意见领袖那里学来的政治知识,则可以进一步加强世界观与政治倾向之间的关系。
这样看来,无论是当年的希特勒,或者今天宣扬“丛林法则”、“危险世界”的意见领袖,他们对大众的影响是真实而深远的。理解这一套价值观的心理内核和形成机制,对于理解当下这个正在发生保守化的世界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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