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CNN
纽约华人资讯网编辑 文婉秋 编译
由于中国对输入型冠状病毒病例的警告引发了对外国人的反感,当无家可归的场面在社交媒体上广泛分享之后,广州的非洲人社区处于崩溃边缘。
在中国南部的城市,尽管许多人声称没有新近旅行史或与新冠病人有已知接触,但非洲人已被房东驱逐出门,及被赶出旅馆。
CNN采访了居住在广州的二十多名非洲人,其中许多人讲述了相同的经历:被无家可归,接受新冠随机检测,被隔离14天,尽管没有症状或无症状或与已知患者接触。
广东省卫生部门和广州市公安局没有回应CNN的置评请求。
此举是在媒体对所谓的第二波冠状病毒病例的报道日益增加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是由中国境外输入的感染引起的。据中国新华社报道,本周早些时候,中国国家主席敦促当局仔细监察从其他国家输入的病例。
但是数据的一个方面受到公众的关注相对较少:3月26日,外交部副部长罗朝晖表示,中国输入病例中有90%的人持有中国护照。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星期四下午说:“自从冠状病毒爆发以来,中国和非洲国家一直相互支持,并一直共同对抗该病毒。”他说,“我想强调,中国政府在中国平等对待所有外国人,反对针对特定人群的任何区别对待,对歧视性言行将采取零容忍态度。”
事情引发强烈反响
广州长期以来有中国最大的非洲人社区。由于这座城市中的许多非洲人都持有短期商务签证,因此他们每年要多次来中国旅游,这使得计算该市非洲人口的规模变得困难。但据新华社报道,2017年,约有32万非洲人通过广州进入或离开中国。
来自非洲的居民说,当地人对其存在的敌意并不新鲜。但是,当本月在非洲人社区出现冠状病毒病例时,它加剧了现有的紧张局势。
4月4日的一份报告称,一名携带新冠病毒的尼日利亚人袭击了一名中国护士,该护士试图阻止他离开广州隔离医院的隔离病房。该报告在社交媒体上被广泛分享,当地的非洲人对CNN说,针对非洲人社区的种族主义反击也随之而来。
然后在4月7日,广州当局表示五名尼日利亚人对新冠病毒呈阳性反应。
中国《环球时报》报道,由于担心病毒非洲人社区之间的集中传播,广州当局将越秀和白云的风险等级从低提高到了中,这两个区是该市两个非洲人聚焦的地方。
地方政府周二报告在广州有111例新冠输入病例,其中28例来自英国,18例来自美国。在接受CNN采访时,在广州的美国人和英国国民表示,他们没有听到有关对其社区成员实施强制检测,驱逐房屋和采取额外检疫措施的报道。
但是,在星期六,美国驻广州领事馆警告非裔美国人避免前往这个城市。
领事馆在一份声明中说:“为应对新冠病毒感染数量的增加,广州大都市地区的官员对外国人进行了严格的检查。” “作为这项行动的一部分,警察下令酒吧和餐馆不向看起来是来自非洲的客户提供服务。此外,当地官员发起了一系列强制性的新冠检测,随后对与非洲人接触的人进行强制性自我隔离,无论其最近有无旅行史或此前有无完成隔离。
“非裔美国人还报告说,一些企业和旅馆拒绝与他们做生意。”
广州的无家可归者
3月21日,尼日利亚商品贸易商朱克(Chuk),他因为担心遭到政府的报复而不想在报道中使用全名,他2009年就从他的家乡飞到了广州。在中国冠状病毒案件似乎受到控制的情况下,他想恢复自己被新冠中断的贸易业务。
广州周边地区是制造业的心脏地带,许多非洲人在那里购买廉价商品并卖回国内。
在中国对大多数外国人关闭国界之前七天,朱克到了中国。但他说,到达中国后,他被告知他需要在一家酒店接受政府检测和隔离两周。
作为商人,朱克经常出差,在中国期间习惯于住在酒店。
但周二,楚克说,在他结束隔离时,连同其他约15名非洲人一起,拥有健康证明,实际上却无家可归。
他说:“我们带着健康证明去了旅馆,但被拒绝了。”他们去警察局报案称旅馆拒绝让非洲人留下,但“他们拒绝与我们交谈。”
负责监督警察的广州公安局没有回应CNN对任何接受CNN采访的人所描述的事件发表评论的要求。
朱克说,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睡了两个晚上,才找了个朋友家的沙发让他睡下。他说:“那两天下雨了,我们都湿透了,我们的东西都湿透了。”
他的故事得到其他接受CNN采访的人的响应。
本周早些时候,图像从网上流传开来,一排排的非洲人在广州街道上他们的行李旁边睡觉,他们要么被逐出公寓,要么被旅馆拒之门外。其他录像显示,警察在街上骚扰非洲人。
周四,CNN致电广州12家酒店,希望为一名非洲客人订房,CNN被10家酒店告知,他们将“不再接受外国客人”。
同时,CNN采访的多名非洲人说,他们被突然驱逐出家门。
没有人有证据表明政府有指令要求房东或酒店拒绝外国人。相反,他们说,这些似乎是由个人和企业主做出的决定。
周三,尼日利亚商人农索(Nonso)说,由于担心政府报复,他用化名接受采访以保护自己,他和他的女朋友晚上7点在微信上收到了房东的消息,说他们需要在晚上8点前搬出他们的公寓。“我告诉他,我不能在一个小时内搬出来。”农索说,他在广州郊区南海的公寓每月支付1500元人民币(约合212美元),已经在中国生活了3年。
他说,晚上10时许,他的房东来到公寓,切断了公寓的水电供应。
“我问他们,我做了什么?我已经交了房租到9月份,还交了两个月的押金。他们没有给我任何理由,”他说。
农索报了警,警察让他们在公寓里过夜。但到了早上,农索说,房东带着另一个警官回来了,说他必须离开。农索说,他一直在努力寻找新的公寓出租。“我们联系了很多中介,没有一家是租给黑人外国人的,”他说。
同样来自尼日利亚的克里斯-莱斯利(Chris Leslie)说,尽管他没有拖欠房租,而且有有效的合同,但他在周四被突然从广州的公寓里赶了出来。当晚,他没有地方睡觉。“我就在外面瞎逛,”他说。“真是太可悲了。在这个国家,别人不接受你,还批评你,这简直就是一种苦涩的屈辱。最重要的是,有地方睡觉才是最重要的。”
周四,微信上出现了几个志愿者团体,大多是由其他几十个外国人组成的志愿者团体,他们团结在流离失所的非洲人周围,为那些无处安身在广州街头流浪的非洲人组织食物、口罩和卫生用品。
凯蒂-史密斯(Katie Smith),一个和她的摩洛哥男友一起住在广州的美国人,在周四向新近无家可归的非洲人送去了两次食物。为了保护自己,她使用了化名,因为她也担心当地政府的报复。
“当我们开车走在街上的时候,我们看到很多非洲人走来走去,”史密斯说。“警察来了,说他们不能呆在那里。他们不让他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所以他们就在街上走来走去,无处可去。”
CNN看到,其中一个微信志愿者群的成员拍摄的视频显示,警方试图阻止志愿者帮助非洲人。
“作为一个现在生活在中国的黑人,这相当可怕,”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志愿者通过微信说,因为类似的原因,他说:“我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被报道。不要把非洲人/黑人社区作为病毒的替罪羊。”
被歧视的输入病例
据《环球时报》报道,这5名被确诊新冠的九名的尼日利亚人在检测出阳性之前,曾去过8家餐馆、9家酒店和12个公共场所。
此后,广东全省各地的非洲人纷纷报告称,尽管最近没有旅行史或接触过新冠患者,但都在家中接受了新冠检测。
来自博茨瓦纳的留学生马诺-戛塞(Maano Gaasite)在广州某大学就读,她说,周日下午3点,她收到了课程管理员发来的微信消息,说她需要接受检测,尽管她已经有6个多月没有离开中国了。
“我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只有非洲学生(才需要检测)。其他来自印度的学生(在我的宿舍里,但是)他们都不在那里(接受检测)。只有我们这一小撮(非洲人),”她说。官员们拿了一支棉签从她的喉咙后面采样,说如果她感染了病毒,他们会打电话给她。她再也没有得到回音。
作为一名学生,戛塞说,她与尼日利亚的贸易人士没有任何接触。
与此同时,在广州以南约140公里(87英里)的城市深圳,出于安全考虑,不愿透露姓氏的塞内加尔男子尤素福(Youssouf)说,周三下午1点,中国当局来到一个有许多外国居民的大院里,他和他的加拿大妻子合租的公寓。
“他们敲开了门。一个人给我看了他的手机,上面有我的完整地址、我的全名和国家,”尤素福说。他告诉尤素福下午5点前去医院做检测。尤素福问他们是否也要给他的加拿大妻子做检测。在过去12个月里,这对夫妇都没有离开过中国。
“他们说,’不,我们只是对非洲人作检测‘。”尤素福说。加拿大有2万多例冠状病毒确诊病例,被中国外交部列入高危国家名单。
深圳市卫生委员会没有回应CNN的置评请求。
“非洲人在中国不受欢迎。我们曾多次受到歧视,”他说。
长期以来,中国的非洲人一直在抱怨种族主义,表现为中国人走路经过他们时会捏着鼻子,电视上有种族歧视的广告,还有中国演员在全国性的晚会上涂着黑脸表演。
今年早些时候,当中国政府围绕永久居留权提出修改移民法时,中国社交网站微博上出现了对非洲人的反击。此后,许多评论都被从平台上删除了。
非洲人被隔离
史密斯(Smith)帮助给在广州的非洲人协调食物派发的美国侨民,她和她的摩洛哥男友住在广州。
2月底,夫妻俩去马来西亚度假。3月17日回国,她说自己被要求在家里自我隔离14天。男友3月25日回国,称自己被要求在政府的隔离所隔离,在指定酒店支付一晚400元人民币(约合56美元)的住宿费,周三在两次检测为阴性后从隔离所出来。
周四,卫生部门来到这对夫妇的公寓,史密斯说,史密斯的伴侣不想在这篇报道中表明身份,她的伴侣将在家中隔离14天,因为该市所有的非洲人都需要被隔离,史密斯说。
史密斯说,她的雇主是广州的一所国际学校,周四接到通知,所有非洲人都需要进入隔离状态,因为该校有几名南非员工。CNN曾与其他几名非洲人交谈过,他们周四被当局访问,被告知需要在家中隔离14天。他们说,警方在他们的门前安装了警报器,如果他们离开家,就会向官员发出警报。
目前还没有公开声明证实或反驳关于这些措施的官方政策的存在。
史密斯被告知,如果她选择不住在她与非洲裔男友合租的公寓里,因为她的男友曾两次检测出病毒呈阴性,她就不用隔离。“在广州,有很多非洲人被认为是非法入境的超期居留,这让人很反感。”史密斯说。“广州方面一直在催促他们回国。这已经是一个很好容易借口容易把这个群体赶走。”
当当局周三来到彼得-布萨里(Peter Busari)的广州公寓进行检测时,他拍下了一段交流视频,并在脸书上进行了直播。那段视频显示,官员们还要求看他的护照,并检查他的签证。
香港大学的博士生王伟(Wang Wei,音译)说,他在广州研究非洲人社区数年,他说,检测非洲人的新冠感染情况,也让政府有机会对护照进行大规模检查。
“这威胁到了无证非洲人,”他说。“从官方数据来看,非洲裔的外国人(在广州)每年都在减少,但我们都知道,无证非洲人仍然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做地下生意或通过经纪人做生意。但因为这个流行病的原因,他们会被曝光。”
王说,那些被抓到逾期居留的人将被警方拘留,被要求支付1万元人民币(1421美元)的罚款,并经常被收取回国的机票费用。
岭南大学助理教授罗伯托-卡斯蒂略(Roberto Castillo)说,发现尼日利亚新冠病例的越秀区“历来是非洲人与当局关系比较紧张的地方”,在2014年埃博拉危机期间,非洲人无论是否来自受影响国家,都会被拦截检查,是一个多事之秋。
2009年,一名被传为无证移民的尼日利亚男子为躲避护照检查而跳楼受伤后,在越秀引发了一场非洲人的骚乱。
近年来,广州通过一系列移民政策、经济发展和加强治安管理,鼓励非洲人离开这座城市。
与此同时,周四有来自中国的非洲人的报道称,对非洲人的镇压范围远比广州大。北京的一个加纳人,家庭在北京,最近没有旅行史,也没有与新冠的接触史,报道称,周四凌晨,警察来到他们CNN,社区官员也曾到访过他们。
中非关系
“我们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歧视?难道非洲就没有中国人吗?”在周四晚上拍摄的一段视频中,一名非洲人在广州街头问一名中国警察,因为许多人面临着要在广州街头露宿街头的困境。
这个问题说明,对非洲人在中国的打压可能会对中国政府与非洲大陆的国家政府的双边关系产生影响,而中国政府数十年来一直在非洲大陆进行投资,反华情绪已经在非洲大陆上肆虐。据估计,约有100万中国人在非洲生活。
在推特上,一位网友指出,肯尼亚允许一架中国国民的飞机在中国危机最严重的时候降落在内罗毕,但当病毒到达非洲时,广州却没有表现出同样的同情心。
当地时间周四深夜,尼日利亚外交部长杰弗里-奥尼耶亚马(Geoffrey Onyeama)在阿布贾(Abuja)发布推特称,他已邀请中国驻尼日利亚大使周平剑转达了尼日利亚政府 “对广州虐待尼日利亚人的指控表示极度关切”。
在非洲国家对抗病毒的过程中,中国一直试图将自己定位为非洲国家的朋友。国家卫健委官员李明珠(Li Mingzhu,音译)本月早些时候表示,中国向非洲国家派遣医疗队已经有57年的历史,并将继续向非洲国家提供帮助,以提高非洲国家抗击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的能力。
但并非所有非洲国家都对此感到满意。
本月初,加纳财长呼吁中国减轻非洲国家的债务负担,而3月31日,南非矿业论坛主席布拉辛-拉莫巴(Blessings Ramoba)在推特上发文称,冠状病毒已使南非经济损失 “数十亿兰特”。“中国政府必须取消南非所欠的债务,以示悔恨。”他说。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本周早些时候在谈到债务问题时说。“我相信中国会通过外交渠道协商解决这些国家的困难。”
卡斯蒂略说,中国可能会对广州的非洲人进行打压的原因之一是,他们不相信各国报出的低数字。但承认这一点可能会在外交上造成尴尬。
“对中国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公关上的烂摊子,”卡斯蒂略说。“当他们对外国人这样做,只会加剧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