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T编者按:本文原文已被删除
有一位成都的朋友(长辈)告诉我,他90年代随代表团第一次去台北,哭了。他是一个文化人,他认为那里才是“中国”,更好的一个。
庄祖宜是台湾人。我没有和她打过交道,也没有吃过饭。唯一见她的一次,是在IFS(国际金融中心)前面的广场,她和乐队在唱歌。围观的人不多,也没有多少人给钱。
在那之前,我就知道她和成都音乐人贾老师、电台主持思斯等组建了一个“快乐的孩子爱唱歌”乐队。我认出了思斯,然后看到旁边唱歌的女子,我知道,那就是庄祖宜,文艺而清新的。
今天看到余少镭老师的朋友圈,他说:“此前不識,近牌得窺大量文字、圖片、視頻,漸為所動,竟至昨夜入夢,於成都陋巷一民家,與二三好友為其踐行,品其廚藝,獲贈手信及手札,惜三言兩語醒來即忘,憾甚。想來所謂民媛,亦當如此,而此等風範,曾於吾師友、臺島某教授身上領略過,依稀適之當年,頗為歆羨。想此國才俊,若吾之粗鄙者十有七八,甚有以粗鄙為豪氣者,一念之下,汗顏之甚。”
非常认同。成都人应该为庄小姐践行。在陋巷,在民家,或者苍蝇馆子。
以前我对所谓“文艺范儿”很不感冒,主要是因为自己太过粗鄙。去年我有机会在日本待四个月,见到另一种“人类”,很受震动。在那里,人们彬彬有礼,相互鞠躬,满面微笑。
我在旅行的时候曾丢失一张新干线车票,无法刷卡出关。车站工作人听我解释后,不但放行,还按照规定送我一张地铁乘车券。那一刻治愈了我的“流氓无产者先进文化”。
庄祖宜,大概就像我在日本见到的那些朋友,她来自另一种文化。这两天,她和先生的表现,让人想到“教养”两个字不仅是一个词,也是真实的存在。
在成都,我也见识过这种教养的力量。我第一次见流沙河先生,看到樊建川、冉云飞这样的“豪杰之士”在这位老者面前像小学生一样害羞。我深受震动,从那时起,老先生每次活动,我都争取参加。
流沙河先生在帮腾讯大家(一个消失的好平台)录《诗经》讲座的时候,是在周四上午,凯德天府的言己又书店(已倒闭),场地坐满了人——成都人不上班吗?真是让人疑惑。
在这个城市,有很多人就是这样,喜欢美好的事物,他们讨生活总是很容易,就有条件去享受美好生活。
很少有城市像成都这样自恋。他们说“有一种生活美学叫成都”,这两天又在宣传“像成都人一样生活”——那到底什么才是“成都式”的?美食的,休闲的,乃至“文艺”的。
庄祖宜,就是理想的“成都生活美学”的代言人吧。
抗战时这里是大后方,没有被炮火摧毁。内战时,这里是“和平解放”,这样,在过去一百年,这里大概是中国最有传承性的城市之一。
抗战后期,流沙河先生曾在帮美军修过机场,那时他还是一个少年。等80岁后,老先生演讲中公开说:“美国是现代对中国最好的国家”(大家可以搜搜看,比我写的文章好很多)。这就是传承。
美军飞虎队曾保卫过成都的天空,樊建川后来到处去找飞机残骸。这也是传承。美国传教士创办了华西医院,如今这家医院是全国最好医院之一,也是成都人的骄傲。
这个城市的一部分,是有教养的,这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庄祖宜喜欢上成都,当然也有几分命中注定的地方。她先生曾在这里留学,外婆是四川人,这里是美食天堂,她号称是“厨房里的人类学家”——樱园的老板,也是学人类学的,在那里有人类学讲座。
她找了一个厨子,帮美领馆的餐会做饭。那个厨子很爱国,是胡锡进的老师。等领事馆关闭,厨子站出来揭发、批判庄祖宜,说成都人不欢迎他们再来。
不管是那位放鞭炮的男子,那位搞直播的女子,还是这位厨子,都不能代表“成都人”,但是,也许能代表这个城市的一部分?现在他们的时代要到来了。在历史上,成都也确曾有过暗淡的时光。
流沙河先生已经去世,他是幸运的,不然他一定会为“腾讯大家”的消失、为领事馆的关闭而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