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档案馆》是中国数字时代出品的播客节目,可在 Apple Podcasts, Google Podcasts, Spotify 或泛用型播客客户端搜索“404档案馆”进行收听。以下为《第18期:张展的绝食抗争,已经持续一年零三个月》的讲稿和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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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向大家介绍一位前律师和公民记者的故事。她因言获罪,但是在监狱中也没有停止抗争。她的名字叫张展。

2020年初,新冠疫情在中国武汉爆发,中国政府严密封锁信息。几位中国公民记者,陈秋实、方斌、李泽华与张展,前往武汉报道疫情,均被“强制失踪”。2020年12月28日,张展被上海一家法院以“寻衅滋事罪”判刑4年。

中国数字时代在去年的年终报告中指出,从中国政府对待疫情真相的方式上看,“2020年从李文亮训诫开始,到张展审判结束”。然而,张展的抗争并没有因为坐牢而结束。

现在是2021年8月,从上海监狱中传来的消息是,7月31日,服刑中的张展因为长期绝食抗争,身体极度虚弱,被送往医院治疗。8月2日,张展母亲获得监狱方面批准后与张展通了电话。但她依然不被允许探视女儿。

张展母亲事后通报说,医生告诉她,身高近一米八的张展目前体重只有40公斤,极度营养不良,腿脚严重浮肿。张展在与母亲的通话中依然表示,自己无罪,仍然不会正常吃东西。

所谓“不会正常吃东西”,根据一直关注张展狱中状况的NOG组织“人道中国”的理事王剑虹对媒体的分析,是张展采取的半绝食抗议方式。“半绝食就是吃很少的东西,避免被狱方继续进行那种惨无人道的强制插管灌食”,那将非常痛苦而且没有尊严。王剑虹说,即使这样,张展也是在以命抗争。

现年38岁的张展曾经是上海一名优秀的律师。因参加维权活动,以及参与修订律师管理办法的签名活动,被注销律师执业证。又因经常在网上发言批评“一党专政”、官员腐败滥权等,多次被警方传唤及威胁。

2019年香港爆发“反送中”运动以后,张展大量转发香港民众的抗议视频及文图资料,并撰文表达支持。当年9月,她撑着一支雨伞在上海南京路上行走,雨伞上写着“共产党下台”等字样,被上海警方以寻衅滋事罪名刑拘2个月。

2020年2月1日,张展前往武汉疫区做实地采访,在个人推特和Youtube频道发表了大量关于武汉疫情和民众生活的报道,提供了官方媒体不会报导的信息。5月14日,上海警方跨省抓捕,再次以寻衅滋事罪的名义将她刑事拘留。

2020年12月28日,张展案在上海开庭。当局派出大量警察驱赶围观民众。

张展

因长期绝食极度虚弱,张展需要坐轮椅出庭。跟几乎所有被捕的人权律师和异议人士一样,张展在拘押和审讯中遭受了酷刑。在无比残忍的身体摧残、精神折磨和对亲人的威胁中,很多人都不得不暂时妥协。张展是少有的绝不妥协者之一。在看守所拘押半年,她坚持绝食抗议。据律师透露,看守所只得安排人员强迫灌食。由于她会尝试拔掉胃管,所以她的手被绑在腰上,上厕所需要他人辅助。在法庭上,她坚持不认罪。

张展在法庭上对审判长说:你不觉得你把我推上被告席,你的良心会告诉你这是错误的吗?随后她又说:在你纠正你的错误之前,我没法回答。这是审判你的法庭,不是审判我的法庭。

张展的辩护律师张科科在法庭外对记者介绍说:“她基本上是没有回答的。她只表示反驳说,她说我拒绝配合你们的庭审。她认为这个庭审是不符号法律的要求的。”

张展被上海市浦东新区法院以寻衅滋事罪判刑四年,量刑很重。她的律师任全牛说:“我最担心的是,她这么坚定的一个人,在完全认为自己无罪的情况下——我们两个律师当庭也做了无罪辩护——而且还会判得这么重,那么她可能更坚定地自己要绝食到底。这样我会很担心她的生命健康安全。”

在张展被判刑前三天,2020年平安夜,学者、记录片导演艾晓明为张展写了一篇文章,《疫情时代的狂人日记——关于张展》。

艾晓明教授说:“我读了张展的文字,也一直挂念着她的处境。要说张展有错,我只能说,张展生错了时代。她不是现在人,而是未来人——她活出了未来的中国人应该活出的样子:嬉笑怒骂,敢爱敢恨。”

“张展”两个字也是中国网络敏感词。在去年最后一天,2020年12月31日,也就是张展被判刑三天之后,中国数字时代编辑的敏感词测试中,汉字“张展”,拼音"zhang zhan",“公民记者”等都成为“高危审核词”。

除新浪微博以外,所有平台都无法找到与张展相关内容。抖音的过滤最为彻底,仅有几个无关内容。

为什么微博可以搜索到相关内容呢?因为当局需要有控制地放出批判、贬低她的宣传材料。肯定、赞扬她的内容一经发出立即就会遭到删除。

这个测试还发现,欧盟在新浪微博的官方账号“欧盟在中国”发表声明,表达了对言论自由的担忧。这则声明立即被置于高度控制之下,评论先审后放;如果你转发,读者看不见;同时评论区放出大量疑似网评员的咒骂欧盟的回应。

什么叫“先审后放”呢?前新浪微博审查员刘力朋解释:“先审的意思就是在审查员人工过审之前,这些内容是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与之相对地,更常见的是你发了一条内容,这条内容是立即可见的,但是事后会被审查员审查。”

这就意味着,在每天热闹非凡的中国社交媒体上,几乎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位因言获罪的前律师、公民记者,以绝食和半绝食的方式抗争,已经超过一年时间。

在中国数字时代收集的《404文库》中,有一篇文章是《张展的泪与血》。文章写道:“2021年2月3日,腊月二十二,已被判刑四年的张展终于得以与母亲短暂视频通话。说到自己无辜被囚,她泪水满面。她说:‘我没有撒谎。’”

面对生养她的母亲心疼的眼光和劝告的话语,泪眼朦胧的张展报以一句“对不起”…… 没有机会做什么交代,也没有时间告别,用来视频通话的手机被警察收走了。

这篇文章插入了张展入狱前发给朋友的一段视频。她在视频中说:“我心里知道这个国家需要献身、需要牺牲、需要血和肉的代价换来和平和自由,但是我做不到,但是我要尽力朝这个方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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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节目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