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就是:在中文舆论场这个粪坑里忍不住张嘴,被封号也算是一种被保护。
这就是“求仁得仁”。
这句话是对复旦中文系主任朱教授说的。他用词不当,我用词很得当。
大家可能都忘了吧,或者看到这里才想起来,不久前复旦有个数学系老师杀人事件,很快同城另一所高校又有类似事件。
朱教授写了几句对此事的评论,类似于金庸小说的文言水平,还用错了“求仁得仁”这个典故。我相信他要是认真写,肯定写得很好,起码超过用古文写的高考作文。可是他怎么就觉得不需要认真写呢?
就像若干年前清华的领导竟然一点也不做准备,送给台湾客人的诗也不事先读一下,结果打开之后傻眼——因为有字不认识。
记不住这些事情很正常。还有多少人记得火车脱轨,仓库爆炸,轮船沉没,隧道淹车?
传播学里面有个很有名的“议程设置”理论,粗略的意思是媒体等可以设置大家关注和讨论的话题。
有学者做了很精美的计算,说长期来看,议程设置的结果是零。所以,无论发生了当时多么刺激的事情,过段时间也就被其他刺激的事情冲淡了,遗忘了。
这还需要一本正经地计算吗?
看来传播学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学科,起码比经济学差远了。
凯恩斯早就说过了:从长期看,我们都死了(In the long run we are all dead)。
所以,“长期”这个词没什么用,因为不增加理论的解释效力。
从现实来说,无论长期还是短期,我们都记不住任何事情。凡是能够记得的,都是反复被强调被允许记得的。
就像韦小宝的通吃岛,每隔几年,需要的时候就来保卫一下,不需要的时候就假装东海无风波。
历史和地理,都是任某些人打扮的小姑娘,且永远不允许长大。
说回教授。
数学系的悲剧,暴露了中文系的语文水平,算个意外之喜吧。
复旦近些年有不少提供意外之喜的教授,各有特色。
久久之前,有一个政治学的孙老师。某次复旦校领导到海外招揽人才,孙老师在座。他说,早就想来教书育人了,结果之前被学院里的人说不适合不要。校领导一听,这怎么行,这不是埋没人才了吗?哪怕是千金买马骨,也得不能寒了海外学子的心啊。学院的那些官僚不是嫉妒就是妒忌。
后来就把孙老师招了进来。
我觉得该老师在外面久了,敢这样绕过组织越级打小报告,直言以后算是同事加直系领导的不是,算是犯了人事大忌,不可能长久。况且他是研究独的裁的统的治的,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果然没几年就去了北京。幸好那时候还没有被鼓励告密和揭发,不然他可能连腾挪的空间都没有。
不过该老师也不怕。以他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犯了忌讳,之所以敢直言不讳地为自己争取机会,是因为人家有底气——在美国有产业,快变成资产阶级了。他根本不怕你一个学院什么领导给小鞋穿,况且自己有学术水平,哪里也能生存。
这算个正面典型,不过学校没有留住。
近年该校的国际政治领域有个年轻的沈教授,清晰地展现学历和人性不能混为一谈。虽然国际关系的主流是现实主义,讲究国家利益之上,他有比较强烈的立场也不算意外,但是也不需要泯灭人性,起码的表面礼貌还是必须的。
该校还有一个说是曾经做过领导人翻译的教授,从瑞士一所野鸡大学回来,经常展现媚上欺下的学术成就和其来无自的系统自信。还有个特聘的李教授,说中国人每个月挣3千人民币超过美国人挣3千美元,这就是欺负大家没出过国。
比较符合复旦现代的精神的,有个著名的钱教授,听姓氏就知道是世家子弟。很有钱,戴名表玩古董,学术只能算是情怀。但是,既没有海外回来目前出没于深圳的郑教授那样急不可耐地想当国师,也不会胡乱输出价值观,就是典型的聪明人,只要名利双收而已。
近期比较令人惊诧的,是一贯以另一个面目示人的历史地理学葛教授,突然用成王败寇的土匪哲学来批判他定义的“历史虚无主义”,用历史的“现实”取代“应当”,也不知道是以前隐藏的太深,还是老来看透一切,觉得人间不值得。按说他功成名就,也不需要追求任何进步了,也没有生存压力,作此表态,不太可能是别人强求的,只能感叹一句寿多则辱。类似于李小龙要是能够活到现在,也会被喷是花架子而已。
这些都是人文和社会学科的惊喜,被本来就鄙视他们的理工科教授笑死了。但是,别着急,复旦真算不错的,吃相不难看,留有一些“自由且无用”的小资产阶级体面存在。其他有些学校狗血更甚。
同城另一所以技术见长的学校的法学院被一个海外华人冠名,其种种表现用上海话说就是:为了点阿堵物,连面皮都不要了。
话说这个致力于“实现轩辕之梦”的富豪,专门把钱砸向最顶尖的几所大学,除了这个法学院被冠名外,在好几所名校里面都有同名的大楼和研究中心,还招过一些专门研究黄帝和养生的研究员。有被聘用的研究员一本正经地在最正经的国家会议上建议中国用黄帝纪年;清华的一个徐教授说外人看不懂这个富豪说的“轩辕”“反熵”之类是因为自己的水平不够。
徐教授想必是屁股上挂暖壶——有一定(腚)的水平(瓶)。
上海的名牌虽然各有奇葩,但是影响毕竟有限,激不起多少浪花,京城的那些就显得非常高端,一点儿也不商业化,全是忧国忧民。
清华有著名的神秘且繁忙的胡教授,忙着论证一些宏观呓语;人大也出过一些厉害人物。比如国际政治领域的王教授最近说塔个利个班是阿个富个汗的解放军。我一时感觉,此人是敌对势力派来的卧底,智商又有问题,这是低级黑自己的国家军队的吧。该校著名的金教授经常发表一些强悍的言论,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近日厦门大学的赵教授,说不生孩子就罚款,取消各方面的待遇之类。赵教授的观点其实没这么简单粗暴,有相当的现实成分,但是大家听了真是不好受——合着生还是不生,不但都被管起来,而且都是罚款呗。
果然我们都是工具人啊。
湖南一个法学杜教授,说白人起源于中国、西王母确有其人、古希腊和古罗马人皆来自中国,西方宪法中国也是自古有之之类,并且出于朴素的乡情总结说人类起源于湖南。
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文化不自信,用西人来论证自己文明的优越;对外国人来说,我们是怎么笑话韩国人的,别人就会怎么笑话我们,而且他们不会分辨是某个中国教授的胡言乱语,只会说中国人觉得世界都是他们家的云云。
这个满嘴飞火箭的水平,应该参加德云社或者脱口秀啊,干嘛在学术界混日子。
这些个教授,竟然还互有关系。比如,人大的金教授毕业于复旦和北大,人大的王教授也被复旦的研究中心聘用,湖南的法学教授也是上海那个大学法学院的研究员。那个专门给名校捐款的富豪也在北大开过一学期的课,推广其创造的宇宙终极奥秘。
教授们说什么还算是自言自语,除了让人惊喜之外,只要别被人采纳,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有的人权力大一些,影响就更大一些。
所以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而是权力越大,影响越大啊。
华南一所理工大学的校长到了同城另外一所综合性大学,开始发挥雷厉风行且完全蔑视文科的特点,拆除经历了许多历史的红楼,灭掉了一个全国顶尖的活跃社会学科,引进8000博士养蛊,反复横跳,这得是多么强悍的后台且不惧身后名的灵魂才能做出来这等事。
从所有的事情上,香港都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会逐渐看到,那里的某些教授也人心思归,向内地的同行靠拢,只是由于生怕掉队,显得有些急切了些。
香港一个著名大学的教授,除了举报同系同事违反新实施的法律之外,还到大街上去捡别人祭拜祖先的供品吃,说是要响应中央政府的节约政策,不要浪费粮食。后来她拿着不属于她的长者优惠乘车卡被发现了,骂职员是资本家的走狗。
大学教授虽然对于伟人来说属于皮上之毛,无足轻重且可以随意轻侮,但是正常社会里还应该是代表了文明的体面的。关上门自娱自乐就算了,出来吓人就不太好。当他们都做出种种让人惊喜的公共发言,且肆无忌惮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都不会好了。社会失去体面,什么角落里蛰伏的东西都会爬出来高喊“一场深刻的变革”正在到来。
这也是虽然身处粪坑,也要忍不住张嘴的一个原因,免得后人觉得我们这一代人都是蛆。
用发哨人艾芬医生(是不是也忘了她?)的话说就是:老子还要到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