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纽约时报联合ProPublica共同发表了一篇报道——《彭帅事件中,中国的审查机器是如何运转的》,回顾了彭帅微博举报中共前政治局常委、副总理张高丽一事之后,中国宣传部门自上而下多层面的“既老练又笨拙”的审查/宣传策略。
以下是这篇报道的节选、综述:
第一步:不留痕迹的国内审查
首先,在彭帅的微博爆料(11月2日深夜)后,原帖迅速遭到删除,墙内一切相关讨论遭禁止,甚至连“网球”这样的话题都一度被微博限制。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研究互联网自由的学者萧强表示,当局在此事上总共封禁了数百个关键词。萧强表示,这种处理办法往往只针对高度敏感的话题,比如1989年的天安门镇压事件。尽管审查人员大面积压制讨论,但他们还是谨慎保留了一些关于彭帅的内容。他们保留了彭帅的微博帐户,但通过清除搜索结果,使其几乎不可见。他们关闭了彭帅微博以及以往提及彭帅的旧文的评论。这种策略能有效封锁了好奇者可能用来讨论该指控的数字交流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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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在国外,不置一词——直到不得不开口
一般情况下,对于国内的政治丑闻,通常的办法是保持沉默,等国际社会的关注淡去。
但在彭帅公开指控并消失约两周后,越来越多的国际知名网球选手(以及WTA官方)加入关注行列,让推特上“#Where is PengShuai”的话题成了热门,彭帅事件变国际性事件,这让中国官方继续采用“拖字诀”已无可能。
之后,中国官方媒体CGTN(央视旗下国际频道)发布了一封电邮截图,并声称这是由彭帅所写,但这封邮件发出后的效果适得其反。信中出现的一个“光标”及相关表述让人相当怀疑此邮件的真实性。
11月18日,中国官方媒体CGTN(央视旗下国际频道)公开了一封自称为“PengShuai”的英文邮件,收件方为“国际女子网球协会(WTA)CEO(Steve Simon)”,邮件中自称“并没有失踪,也没有不安全”,WTA发布的内容“未经本人核实和同意”,并强调对于张高丽的性侵指控是“不真实的”,邮件末尾不忘“祝愿中国网球越来越好”。
第三步:拿出影像证明
2021年上半年,新疆棉花事件发酵时官方精心策划了一场宣传攻势《“我们很自由”: 中国如何散播政治宣传版的新疆生活》,用同一套视频模版展示了新疆维族人对人权灾难、集中营问题的否认。
而彭帅事件之后,面对强大的国际舆论压力,相似的做法再度出现,这种“幕后操纵感严重的策略显得十分笨拙,进一步加深了国际上的怀疑。”
CGTN的 @Shen_shiwei(沈诗伟)记者在推特发布了彭帅的个人照片,显示她正“安全”的待在家中,沈声称这些照片来自彭帅的微信朋友圈。
纽约时报分析显示,这只猫、房间的物品和装潢与彭帅此前在网上发过的图片相符,让照片有了一定的可信度。但尚不清楚这些照片是在何时何地、由何人拍摄的。
之后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也分享了一段彭帅在北京与友人进餐的画面,这段视频陆续被各大官媒所转发。但这段视频存在表演痕迹,并且出现了一张“细思极恐”的照片,并没有令批评者信服。
次日一早,官媒又发布了彭帅现身青少年网球赛事的照片和视频。纽约时报称中国外交部拒绝置评,网信办也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Peng Shuai showed up at the opening ceremony of a teenager tennis match final in Beijing on Sunday morning. Global Times photo reporter Cui Meng captured her at scene. pic.twitter.com/7wlBcTMgGy
— Hu Xijin 胡锡进 (@HuXijin_GT) November 21, 2021
第四步:找一位外国友人
11月21日,国际奥委会宣布托马斯·巴赫主席与彭帅进行了视频通话,中国官媒记者迅速将这一消息广而告之。
到目前,国际奥委会与彭帅已进行了两次视频通话,是事件发生之后唯二次外界所知彭帅与中国境外人士的接触。但国际奥委会因没有提供视频录像或谈话记录而受到批评,国际奥委会最新声明也表示“不能对彭帅的事件提供任何肯定答案”。
第五步:派出海量虚假帐号
纽约时报与ProPublica的合作分析发现,有97个Twitter虚假帐号在宣传来自官方渠道的关于彭帅的信息,这些账号基本都是“没关注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关注者”。带有类似宣传特点的账号有1700多个被发现。
Twitter官方表示已经删除了这97个由纽约时报与ProPublica提交的违反平台政策的账号,并将展开调查。纽约时报表示还对这类账户进行了“帖子发布时间”分析,结果显示与北京东八时区的工作时间高度吻合。而对“账号注册时间”分析发现,超过一半的帐户注册不到三个月。对“账号以往发帖内容”的分析则发现,许多账号参与过对前特朗普政府顾问史蒂夫·班农的批判,众所周知班农是一位反中共人士。
第六步、第七步:推动反叙事、制造双方对立
纽约时报还指中国官方还采取了另外的宣传策略:质疑动机、推动反叙事与煽动对立。例如CGTN主播李菁菁质疑批评、关注者的动机,认为“西方只是想利用彭帅来破坏中国”;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更是将因果颠倒,批评“WTA是在强迫彭帅支持西方对中国体系的攻击。剥夺彭帅的言论自由”。
在微博上,当法国驻华大使馆在新浪微博上发布了相关声明后,评论被严格审查,仅留下了一些可疑的带有攻击性的评论,不受控的网民评论几乎都遭到了清理。而“几个小时后,帖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