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环保组织最好卖 ——特供《社会创业家》 冯永锋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比做环境保护更有市场的呢?如果你把全国所有的环保组织都视为“环保服务公司”;如果你把所有这些环保组织的活动都视为可被社会购买或者政府购买、企业购买、私人购买的环保产品,那么你就一定会得出结论:民间环保产业是当今世界上利润回报率最高、市场潜力最好、同行竞争力最弱的朝阳产业。 有必要让一批人装扮成市场分析师,像所有以梦为马的人那样,像所有制作假冒学术产品的人那样,去修订个“国家标准”出来,告诉所有想要投身这个产业的有钱阶级、有闲阶级、有能量阶级,告诉所有想要进入这个产业的热心、热钱、热量,告诉所有的人和他们的父母,在风头甚劲的中国,什么样的环保组织最好卖,什么样的环保产品最有可能畅销。 于是我在布满阴霾的八十层楼的楼顶上仰望星空,天上一粒星星也看不见,月亮也都失去了一百年前透亮的脸色——当年我骑马赴京赶考,一路上全是这透明清亮的月娘给了我最粗暴的信心。当年的月亮是如此的清亮,以至于它是所有人夜晚最好的光源,有书的拿着书在外面闲读,没书读的就挥着蒲扇在果树下打蚊子。我从撒满粉尘的天空中得不到任何来自神灵的开示,但我从中看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商机。因此,我要在这个灰暗的夜晚,写下这些引诱人们投身环保大业的文字,并渴望这些文字能够成为未来一百年的环保行业投资宝典。 要想知道什么样的环保组织最好卖,首先要知道社会为什么会想要购买环保组织或者环保组织的产品。 所谓的环保组织,其实就是花着公众的钱去替公众行使环境正义、帮助公众保护身边环境的组织。保护这个事情,早做可以,晚做也可以;横着做可以,纵着做也可以。早做,是预防型,在一片天然森林尚未被砍的时候,你出钱把它买下来,发誓永不砍伐,这当然是好办法;在一片天然湿地尚未被城市填平的时候,你呼吁城市管理者把它留存给自然界,让住在四围的人,有一点接触自然的可能性,这也是好的。晚做是补救,在一片天然森林被砍掉、炼山、整地、种人工林的时候,你去发现这个行为的违法之处,让种下的树木能够在未来几十年内重新走上天然次生林的演替之路,也是好的。在一个村子被工厂的污染淹没,全村人都因此患上怪病的时候,你出面去调查真相,你发动律师去替村民讨还被伤害的尊严,也是好事。你觉得某个城市的人太需要环境基本知识的教育,你于是组织大家去观鸟,去乐水,去认识草木,去登山,去捡垃圾,去过低碳生活,以全面的、横向的方式推进环保理念的普及和践行,当然也是好事。你觉得某个地方的环境被糟蹋得太甚,你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到这个被侮辱和被伤害的社区中间,顽固地想要会这个无望之地找回些希望,这种纵向的干预方法,也是好事。 既然都是好事,就需要有专门的机构来担当。普通公众们当然也不能甩手离尘,不出力的人当然就得出钱。于是,无论是基金会掏钱,政府出资,企业施舍,还是个人捐助,其实都是委托环保组织去担当环保责任的方式,其实都是社会需求环保组织的市场源由。 结果当然就已经有一点清楚了:有能力替公众解决问题的环保组织,才是好卖的环保组织,才是有造血能力的环保组织。 所谓的公众,其实就是那些不想也不需去投身环保行业的人,这个世界有无数的产业需要无数的人去经营,因此,全世界只有极少的人可能从事环保产业。从事环保产业不比从事别的行业高尚,也不比别的行业卑微。行业与行业之间,唯一需要比拼的就是解决问题的能力,而同行之间,比拼的则是“开拓市场”的能力。我需要一个杯子喝水,做杯子的人把杯子做出来了。于是我拿钱给他,以示感谢。如果我需要一个环保咨询师帮我提供一些环境健康方面的知识,而他吱吱唔唔半天拿不出一个合意的方案,那么这个环保咨询师就是不合格的,我不可能购买他的服务,他也就卖不出去了。我因为受到了某个企业和某个失去了贞操的政府的欺负,村庄受到污染,身体受到伤害,我求告无门,跑到环保组织去求助,而环保组织却告诉我,这项业务“不归他们管”,或者告诉我“年初就已经制订了全年的计划,你的事在我们的预算之外”,那么我就会失望而归,从此不再对环保组织抱有解决环保问题能力的幻想。 中国有太多的环保组织,属于不敢直面市场需求的组织。当前污染事件频发,环境伤害随处可见,而受命于公众的委托,慢慢地随商机而凝聚出现的“环保服务公司”,却迟迟拿不出帮助公众和环境解决这些环境苦难的解决方案。涉及政策的单子不敢接,只涉及一个村庄的单子也不敢接;环境维权的事情不敢接,信息公开的事情也不敢接。经常出现的现象是:涌到环保组织门市部想要得到妥帖环保服务的“环保顾客”,几乎每一个都只能丧气而归,久久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环保商店里居然服务员态度冷淡,货架上空空如也,生产车间结满了蛛网。 环保组织其实没什么稀奇,这个世界上任何组织形态都没什么稀奇。政府机关、宗教团体、企业单位,其实与环保组织一样,都是试图为解决社会需求而生,只是社会需求的来源稍有不同,解决之后社会提供的能量供应方式稍有不同。环保组织要想让社会购买自身的产品,唯一的方法是面向社会需求,设计、制造、销售“公众喜爱的环保产品”。 其实就是那些首先与大家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我是个环境污染受害者,环保组织如果能够帮我提供法律服务,那么这个环保组织就可能是合适的。我是个环境新闻受害者,环保组织如果能够在新闻方面对我有所启发,那么这个环保组织也可能是合格的。我是个对身边电磁环境心存疑虑的人,环保组织如果能够帮我排除疑虑,那么这间环保公司也是合格的。我是一个自然细节爱好者,环保组织如果能够帮助组织更多的自然细节爱好者一起出动,那么这间环保组织也算得上是合格的。 但仅仅是合格还不够,合格的产品未必好卖,要想好卖,还需要针对当前最广泛的环保问题,设计最通用的环保产品。 要勇于接应的环保需求,会是些什么呢? 当然是来自于社会苦难和自然苦难。中国当前是环境苦难高发期,即使用救灾的眼光去看,如何帮助环境苦难受害者得到赔偿,如何帮助那些准受害者不再受害,是环保组织生产所有产品的设计灵感所在。 勇于接应,永不拒绝,是很难实现但却必须实现的“环保商业能力”。你是一家卖食品的店,一个人进来想吃包子,你说对不起,我这里只有饺子,因此无法让你吃上饭;又有一个人进来想吃热饺子,你又告诉他说,对不起,我们这只有凉饺子,因此也无法让你吃上饭;又有一个人进来想吃上鸡蛋韭菜馅的饺子,你还告诉他说,对不起,我这只有猪肉大葱馅的饺子,因此还是无法让你吃上饭。结果是,食品店开了满街,想吃饭的人挤爆了巷口,而没有一家食品店在正常营业,没有一个人能顺利吃饱,整个产业一片对不起的声音,一片死寂的冷清景象。 真正的环保组织应当是这样的:你是一家卖裤子的店,来了一个人要买衣服,你要想办法稳住这个顾客,然后赶紧向卖衣服的厂家紧急订货。你是一家卖刀具的店铺,却来了一个想买酒喝的人,你也要想办法稳住他,调动你一切所有可能买到酒的资源,帮助这个客人买到他想要的酒。你是一家卖某某品牌的鞋子专卖店,来了一个想蛋糕的人,你就要想起自己曾经在生日时吃过某个烘焙店的蛋糕,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助这家烘焙店与这个顾客对接。 所有的这一切,其实都叫呼应需求,都叫面对市场,都叫商人本色。所有逃避市场、不感应时代苦难的环保组织,所有面对订单不敢签字的环保组织,所有来无法满足顾客需要的环保组织,所有雇了员工却生产不出合格产品的环保组织,迟早要被淘汰,或者已经被淘汰——你虽然开着店,却没有客源,也不形成正向现金流的销售,那么你开着门其实就是关张。 有能力直面社会苦难,又有能力推进社会苦难的解决,那么这间环保组织就一定充满了造血能力。有很多人在为环保组织担忧,因为环保组织需要不停地去筹资,而筹资的项目大体都只能经营一两年,似乎短命得很。一两年之后怎么办?难道要让员工走上街头去乞讨? 于是就想着去办公司,想去建“社会企业”,以为挣钱是环保组织的造血之道。其实这恰恰是放弃了环保组织自身使命的表现,是衰减自身优点的最有效的办法。要想成为可持续发展的环保组织,唯一的办法,就是持续地生产公众喜爱的“环保产品”,只要你永远站在社会需求的大本营中,你的造血能力就会越来越强。 环保组织是替社会花钱的,你把钱花得越好,出资方越喜欢。一个项目虽然只能做一两年,但一百个项目连接在一起,就是一百年,一万个项目连接在一起,就是一万年。一个项目虽然只能支撑一两个员工,但十个项目拼命在一起,支撑十个员工就不在话下。 所以员工是环保组织的最好造血细胞,为了让这些细胞能够富有尊严和朝气地生活着,必须给这些细胞以最好的待遇,给予相对高的工资,给予相对自由的工作排场,给予相对宽容的评价,给予更加符合人性化需求的办公方式,给予世界上最美好的人际关系,那么,员工生产出好产品的概率一旦高起来,环保组织就有可能长久地让所生产的环保商品卖高价,而环保组织把产品卖到适合价位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间环保组织被社会彻底购买了,也就意味着这间环保组织从此扎根于社会,浑身上下元气沛然,能量随消随涨,江河源远流长。 可惜的是,许多环保组织虽然表面上是涌动于环保前线,也摆出一幅愿意替社会消除环保苦难的姿势,然而任何道德都害怕考验,任何能力都害怕追问,任何商业行为都害怕消费者。你一旦走上近前,以“顾客”之形要求提供服务,这时候,要么发现有的组织在百般推诿,要么发现有的组织毫无斗志,要么发现有的组织其实是在做旅游、做“管理咨询”,做诗赋文章,做哲学先生,对中国当前的环保苦难缺乏一点点的诚意,见死不救,遇难即馁,要么有勇无谋,要么有谋无勇,要么谋勇俱无,既不敢接应,更无能去解决。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但形同虚设,成天教育公众其实是把责任推卸给公众。 此时,作为一个公民,无他,就是继续担当你的顾客角色,排队等候在环保组织门前,催促他们猛醒,强迫他们转型,引导他们直面血淋淋的事实,教导这些小作坊业主们,从手工环保产品开始尝试制作有效产品,从沿街叫卖开始做“销售”。(2010.6.1)
Go here to read the rest:
什么样的环保组织最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