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几近上古史了,如今要独唱。而《独-唱团》并不能想唱就唱,许还会成为绝唱,迷离的。所以,这是最好的时代。
在中国,或者说在世界上,赛车有危险性;在世界上或者说在中国,写作也很危险。这两者井水不犯河水,韩寒都在操练。
那个辍学少年,那个赛车冠军,那个笔战多人的才子,那个对汶川地震、家乐福、莎朗·斯通、“欺实马”等等事件发言的头号博主,那个为世博而慷慨演讲的青年……人们越来越发现,韩寒已俨然“大象”,明眼人和盲目者都在摸,给出参差的说辞。大象是不会在乎对错的。
那毕竟是一个人的才情。杂志则有赖时代的合力。
对于姗姗来迟的《独-唱团》,不少人提到“小文艺”。甚至有人说是《鲤》《萌芽》《最小说》的雄性版、升级版。这样的说法,我均不喜。不但区别于以上,较诸其余的纯文学期刊,《独-唱团》更加关注民生,关注个体,关注内心,关注记忆与青春。当然,我不否认里面好几篇文字也很自鸣得意,很小。
韩寒给我最大的感觉是,这个人于漫不经心中有一种狂欢的气质。只惜,这本以书代刊的杂志,逃不脱策略性:绵里藏针,生存第一。终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出门买一件泳衣也要拐上九道湾,不爽。就像刚刚故去的大师萨拉马戈所言,“词语不是用来隐藏思想的。”
第一辑中,王小波《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那样的文字有吗?张承志《清洁的精神》那样的文章有吗?说到新锐,路内《四十乌鸦鏖战记》那样的小说有吗?当然,不便这样要求的。
《独-唱团》有自己的特立,以高稿酬尊重作者,同时尊重图片——这可不是以往那种名为“图文并茂”实为以图侍文。杂志亦有自己的发现,譬如正式发表了王子乔的诗,“谁也没有看见过风/不用说我和你了/但是钱币在飘的时候/我们知道风在算钱”。在这样的六龄童的眼里,皇帝和世界总是很堂皇,却又一丝不挂的。
《独-唱团》在手,第一眼,新意突出,再看并不多,放一放再看,还是不错,尽管显得单调。
先说名家。周云蓬《绿皮火车》很好,但这里掺有我对这个盲歌者坎坷经历的同情,对他赤子般音乐的赞赏。
蔡康永《脏话到底脏在哪儿》,一般。似乎还不如回答问题时的表现。“东方红”问为什么自己小学没上英文课,却学会了英语“fuck you”(和“八格牙路”),脏话何以传得最快?蔡答说,你所学的第一句英文以“F”开头,这很正确,因为这个词就是生命的起源。顺说一句,这个人的这个问题是一道请教余秋雨和蔡的。秋雨大师的经纪人是如此这般答对的:“余秋雨本人现在不在国内,也很忙,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真真是字字珠玑。
罗永浩《秋菊男的故事》,梁朝辉《摩托日记》,欧阳应霁《贴地快感》,彭浩翔《耐克来兮》,都是好作者,都是水准线以上的作品,但惊喜呢?
咪蒙的《好疼的金圣叹》,虽说一开篇把金圣叹说成16世纪的人,小失误。然思路鬼马,运笔生猛,且读得深的人,可以萌发更多的触动与愉悦。
林少华《为了破碎的鸡蛋》,迟是迟了些,却很重要,这只鸡蛋碎得很惨烈很漂亮。村上春树不会站在坚硬的高墙那边,而要站在注定破碎的鸡蛋一边。我们的作家呢?
只刊发了艾未未的一张摄影作品,《我脑》。有何缘由呢?
“所有人问所有人”,这个栏目几乎没人说不好。生理心理地理天理公理,你想问谁我们团就能帮你找到那个人拎出那个回复(自是未必),扑面而来的是平等,是自由,是趣味。如,祈小鱼问刘力“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如,避孕套尺寸的问题;如,问及狱警的日常工作……折射了一个世间万象,如果不说乱象的话。
拖把的《人人都是谬误家》,兔的《给你一些不给一些》,沈纹的《这个夏天你去不了》,等等,这些我暂还不熟悉的作者的文字,没一个走寻常路。
韩寒的文字很好地解决了阅读的问题,挑动了阅读的欲望,不像很多专家或智者,读他们的文字真TMD累,真知灼见也被自己的冷面孔和大手笔给淹没了。这也是韩寒被冠以“下一个鲁迅”的缘由(缘由再多,又有谁会是另一个人呢)。但是,在小说领域的振聋发聩或者说别出心裁,他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独-唱团》连载了他的《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名字有着淡淡的平和的酷。开头部分与其说是关乎“小姐”,不如说是关乎裸露。精神和物质的匮乏,是一条狼,追咬着这个国度。
对于这本杂志,我看到的第一个名家的主动评论来自吴亮,他于7月6日19:39在小众菜园留言说:
“《独-唱团》看到了,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
非常好,打90分”
我不关心究竟是怎么个90分。但是这个先锋评论家、杂志主编在第一时间的态度,颇可玩味。
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公民韩寒”的说法,但我现在也总会用这个词,因为空气土壤温度湿度实在很适宜很适宜。“公共知识分子”呢?韩寒说是“公共厕所”。然而,注定还是会被一次次提起的。因为我们凡是涉及“公共”二字的问题,有多少处理得妥善?
许多人还是期待这是一本思想性的杂志,杂文刊物,就像看韩寒的博客一样。我倒觉得,新新青年们的文学杂志也很缺呀。何况,当思想也需要有“领唱”的时候,这会是一个好的时代吗?每个人首先要成为自己,发现并解决自己的问题。于此,陈丹青有言:“在中国至今很忌讳谈政治,在西方,每个人都很政治。所谓政治,在中国意味着参政、当官,在西方,其实就是有权利表达自己,在社会结构中明白自己的位置与边界,别人不可以干涉我。”我喜欢这一层的政治。
《独-唱团》仅仅是无数个开始中的一个小小的开始,毛病不少,更无人猜得出结局。但仿佛一列火车,一旦启动了,就会产生新的可能,新的惯性。
2010 7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