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平壤10月14日电(中国首席记者 林洸耀)–在我周末前往朝鲜之前,我听到过不少有关朝鲜的可怕传言:因货币改革一败涂地,一名内阁部长在其他领导面前被执行死刑。另外,朝鲜食物难以下咽,还有弄虚作假的面子工程等等。
但我在朝鲜的四天旅程中发现,朝鲜人虽然贫穷,但有礼貌,很骄傲,而且肯定不是容易被左右的。我这次去朝鲜,是去见证被选为接班人的金正日幼子金正恩的首度公开亮相。
尽管28年来我一直在观察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事务,但这是我第一次去朝鲜。我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朝鲜问题专家。我也非常清楚,在朝鲜的短暂停留期间,我们的所见所闻很有可能是被充分设计好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情况。
从我们踏上朝鲜土地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发现,朝鲜的确没有辜负“世界上最神秘国家”这个称号。周六晚上11点我们已经在酒店登记入住,但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外国记者仍对第二天的行程知之甚少。
周日早晨5点半,负责接待路透记者的朝鲜陪同人员给我的房间打电话,告诉我和我的同事们在30分钟之後下楼。
他们没有说我们要去哪里,但是把我们带到了市中心,去看朝鲜的节日庆祝仪式,还有年轻的金正恩。
陪同人员给我们担任翻译,并确保我们没有看到我们不应该看到的事情,没有和我们不应该与之交谈的人谈话。
我们在对一名陪同人员的电视采访问到金正恩的问题时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皱着眉头抱怨道,我们的问题“太敏感”。
很多朝鲜人很害羞,拒绝接受电视采访。
还有一名接待员因为允许我们与路人交谈,而被首席接待员斥责了一番。他脸色苍白,我一个劲儿地给他道歉,抱歉让他惹上了麻烦。
当一名美国电视记者在金日成广场进行播报时,萦绕在我心头的一个想法是,会讲英语的朝鲜陪同人员可能会去揪走他。
一位陪同人员走身边走过时摇头说:“我们国家有那麽危险吗?”
一名美国记者提醒我,朝鲜人是“小偷”,他们会多收我们的电话费和上网费。因此我就做好了挨宰的准备,但最终的账单让我给了我一个蛮愉快的意外。
但没有人给我名片,也许这是朝鲜人多疑且对外国人警惕的一个表现。
生活剪影
平壤的生活有两个特点,一方面,在过去的六十年里基本上没有变过,另一方面则是具有非常鲜明的特点。
金正日家族的影子无所不在。“伟大领袖”金日成的雕像和画像随处可见,平壤的主广场也悬挂着一幅巨型画像。
在外面看到的每一个朝鲜人都佩戴着金日成的像章。
当节庆时金正日出现在广场看台的二层时,台下参加检阅的队伍高举手臂,跳跃着欢呼“金正日万岁”。还有些人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很多有关金正日家族的事都经由官方媒体润色,形成个人崇拜气氛。
我们没法决定去哪里,被带往一座装有1.7万多朵鲜花的建筑,这座鲜花的名字是由金日成和金正日的名字命名的。
在这个一尘不染的城市,交通主要靠步行,大多数居民上下班和上下学都靠走路。
别指望坐汽车,连自行车都是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出租车?更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种情况也就最大程度上减少了交通阻塞和空气污染。
巴士和电车很拥挤,但穿着整洁的人们很有秩序地排队上下车。
时尚和汽车是社会精英阶层的专利,他们挎着带有品牌名称的包包,在酒店餐厅里吃饭。
谈到时尚,一位平壤居民说,平壤女性直到近期才可以在夏天不穿裤子了该穿裙子。但不清楚这是什麽原因。
平壤的街头看不到乞丐或残疾人。
路上几乎没有路灯。可以看到妇女和学生们摸黑走路回家,这显然说明,平壤治安良好,犯罪率低。
外国人一抵达金日成机场,就被要求交出手机。
朝鲜境内有四种手机:一种用于外国人打给外国人,一种用于朝鲜人间彼此使用,一种用于某些特定外国人和朝鲜人互相通话,一种用于政府官员进行联络。
除了通讯,朝鲜执政党–劳动党还严密控制媒体、教育等很多方面。
借用毛泽东形容北京的话说,朝鲜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不屑于乞讨
朝鲜长期以来一直缺乏食物。上世纪90年代,据称连年洪灾後造成100万人死于饥荒。但朝鲜拒绝接受美国援助。
朝鲜经济曾一度强于韩国,但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在饥荒和大规模军费开支的重压下,朝鲜经济目前远远落在了韩国後面。朝鲜常规军规模超过100万,大多驻扎在朝韩边境附近。
在其东亚邻国–中国、日本和韩国的经济蓬勃发展时期,朝鲜错过了这班车。
朝鲜人很爱面子,宁可用核威慑,也不肯乞求援助。
朝鲜因核武器项目受到了制裁,这让朝鲜人的生活更难过了。
朝鲜领导层仍对东欧共产主义在1989年的崩塌和1991年前苏联解体耿耿于怀。
当美国前总统小布什把朝鲜和伊朗、伊拉克一并列入“邪恶轴心”国家後,朝鲜曾亮出核威慑的利齿。
Korean American Private Exchange Society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路透:“我们可以没有糖果,但我们不能没有子弹。”他指的是军队。
这位匿名人士说:“我们不是伊拉克,别搞错了。”
一些分析人士说,在这个被精心与外界隔绝的国家突然面临外界影响的时候,朝鲜的政治和军事精英是很惶恐的,他们是改革的最大阻碍。
当我们从机场乘车去酒店时想和司机攀谈几句,司机向我们挥挥手,表示他既不会说英语也不会说汉语。但我们要到酒店的时候,我两次比划着询问这是否就是我们的酒店,司机用汉语说“对”,然後说“Yes”。
他意识到自己露了馅,然後又挥起手来。
当我向一名酒店店员比划着询问是否有垃圾桶时,她放下电话,摊开两只手,让我把糖果的包装纸扔到她手中,我尴尬地照办了。
在一家拥挤的酒店餐厅里,一群朝鲜人走了进来,我把桌子让给他们让他们做到一起时,一名中年女性向我点点头,表示感谢。
她显然要比一名来自我们的竞争对手、一家新闻机构的摄影师礼貌得多。当这名摄影师在我身边的位子被一名朝鲜摄影师占了之後,他站起身来,挡在我的面前,阻挡了我观看歌舞表演的视线。
我想即使是最不客气的接待人员也有柔软的一面,一个微笑可能就会改变些什麽。当我们的行程结束,汽车要开往机场的时候,我抱拳拱手,向首席接待员点头示意。他报之以微笑,点头,向我挥手。
或者,他只不过觉得我们这群找茬的人终于走了,可以松一口气了。(完)
编译:高虹 发稿:王燕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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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透记者朝鲜见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