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官场高喊反腐已经快30年,但越反越腐却是公认的事实。其贪污腐败已经发展到小小老鼠亦可吞天的程度。最近,其中两只小老鼠被公布,一只是辽宁省抚顺市国土资源局顺城分局原局长罗亚平。她是中国行政官级别中的底层(科级),在中国古代不算是个官,吏而已;居然可以利用为开发商拿地、办理规划审批手续等机会搞权钱交易,甚至直接造假套取土地补偿金,大肆敛财,涉贪上亿,被称为“职级最低、数额最大、手段最恶劣的女贪官”。另一只是河南省郑州市金水区庙李镇陈寨村村委会原主任陈来运。他领导的村委会被审计部门审计的结果是:在任期间,涉嫌贪污、侵占3.8亿元集体财产,总违规违法资金达6亿多元。而他在中国行政官中,毫无级别,相当于中国古代的里正,甚至吏都不是。不过在当今中国,他们确实是官,谓之“村官”。
因此《诗经》的《硕鼠》,已经不能用于描述中国官场的个别现象,而成为整个官场的写照。中国官吏们贪婪无边、欲壑难填的景象,表明执政者已根本无力约束自己的官员行为,分赃制成了维系国家机器的纽带。罗亚平一人贪污的上亿款项,究竟包含了多少拆迁户与失地农民家破人亡的故事?陈来运的领导的村委会,又使得其所管辖的村民,有多少人倾家荡产、流离失所?而这些被剥夺了生存资源的民众在走投无路下的反抗,已经成了最近这几年中国的社会反抗的主诉,官民仇恨已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据悉,4月份江苏泰兴屠童案发生后家长、民众聚集议论,该市市委书记出于焦虑,假装路人在一旁偷看;见家长打出“杀贪官,英雄;杀孩子,狗熊”的横幅标语时,惊恐之下竟不顾一切冲入人群将标语撕烂,家长们怒不可遏,将其暴打;该书记在政府人员的营救下狼狈逃出。
于是,“杀贪官,英雄;杀孩子,狗熊”的感召力出现了,6月1日,在邮政局工作、年近50的湖南永州市民朱军,持枪杀害了3名法官,另打伤3名。事件曝光后,与此前多起校园杀童血案后网民纷纷谴责凶手的声浪相反,网络上一面倒声援杀法官的凶手一方,称当事人为“英雄”。网民说:“冤有头,债有主,这次找对地方了,且目标明确,是条好汉。”
日前,香港《明报》甚至报道说,一石激起千重浪,3名法官遭枪杀竟掀开当地长期以来的民愤;数百名声称有冤情的市民及上访者围堵法院,借朱军杀法官一事发泄怨气,有人更手持写“朱军一路走好”的花牌,高喊“朱军是人民大英雄”口号企图冲入法院,但被警方阻止,双方一度发生冲突;内地记者拍照时,也被警方暴力对待。
报道说,凶案发生后第二天,零陵区法院外陆续出现大批民众,起初法院让他们进入院内,办公室大楼则被保安拦住,但后来民众愈来愈多,反映拆迁、法院判决不公等不同诉求的上访者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警方遂将所有人驱逐到法院门外。然而上访者不单没离开,反而吸引更多市民围观,最高峰时法院门外围堵了几百人,警方需要封锁法院外的马路,并召回市内巡逻队到场维持秩序,马路两旁的店铺亦要拉下铁闸,令气氛显得紧张。
大约下午3时左右,两架载5、6个花圈的电单车抵达法院附近,两名男女将写有“朱军一路好走”条幅的花圈向群众展示及放鞭炮,说是要向枪杀3名法官、为民吐怨气的朱军致敬;此举引发民众起哄,十数名上访者更拿花牌向法院冲去,现场戒备的警察见状即上前撕抢花圈,并意图拉走上访者,周围民众见状同时叫嚷,场面一度失控。混乱期间,《新京报》一名女记者在拍摄时突然被身后的警察扯住,对方更意图抢夺其相机,另一名记者见状想阻止时也被其它公安包围推撞,幸两人最后成功脱身,相机也力保不失。警方后来调动持防暴警察到场将民众赶到马路两旁,直到5时30分左右人群才渐渐散去。
有上访者表示,他们有着不同的冤情,有被政府无理拆迁的,亦有被零陵区法院不合理裁判的,之所以前来,是希望藉杀法官案到法院申冤。
“杀得好,杀小孩是狗熊,杀贪官是英雄。”于法院外围观的市民刘女士道,“零陵是个偏远的小地方,没人理,司法不公特别多,有钱就摆得平官司,才会弄得现在那么多申冤啊。”
“这政府,太黑太贪污了!”法院附近的香烟店主说;因民众大量聚集,他的小店关了半天门,但他没怪责百姓:“少做一点生意算什么,只要能令政府公正一点。”
“这政府,太黑太贪污了!”当地的士司机说:“官不贪,民不乱,整个社会已经不是内部矛盾,是敌我矛盾啊,都跟当官的有关。”
“这政府,太黑太贪污了!”同一句说话,在不同的时段出自不同人的口,有上访者、年长市民、年轻人、开小店的店主、酒店服务员、的士司机……。
上述报道,展现了一幅可怕的图景:民怨沸腾,矛盾深重,社会处于崩溃的边缘,任何百姓都可能随时成为杀人凶手!所以,无论50天多内接连发生的6起屠童案,还是湖南永州杀法官、河南郑州撞拆迁,都标识着官场行为已突破民众忍耐的底线,从前的社会“定向性报复”演变为社会“群体性报复”,中国的无定向暴力,开始蔓延。
所有这些,是中国执政者正当管治能力失效的产物,标识着大陆的政治失败。
中国人人格的深层缺陷,在鲁迅塑造的阿Q中能得到最好的解读:阿Q在弱势的尼姑面前是强盗与流氓,在赵太爷等面前则只好装“孙子”。所以,在每个中国人身上,暴君、暴民与奴隶这三种人格都同时并存,视不同的场合扮演不同的角色。毛泽东建立的极权政治体制集国际共产极权与本土专制政治之大成,对中国人人格之戗害远超东德、捷克等国家,这种本来就残缺的人格底色,再加上社会生存环境的严酷与整个社会道德失范,不少人在不断遭受的社会挫折中,自然就形成反社会人格。
中国社会近60年由一个全能政府管理,全能政府垄断了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军事与文化(包括宗教)各领域。因此这个社会若陷入政治失败,执政党难辞其咎。
在发生了一系列恶性的杀童惨案之后,震惊之余,社会各界都在反思。种种反思到最后,结论自然是人们早已熟知的那些“深层原因”。而最根本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在于已经毫无出路的政治体制。中国大陆的政治,在逆向淘汰中国人的人性,把人变恶。
几十年来,中国大陆一次接一次直到今天也没停的整人运动,不仅摧毁了中国社会的道德良知,而且使所有国民都染上一定程度的“暴力倾向”。这也从一个方面解释了今天中国社会上随时发生的“当街对骂”和此起彼伏的砍杀惨案。以谎言为基础的意识形态,致使中国社会的道德泥石流持续下滑;无论是用无神论摧毁信仰,还是暴力“执法”起到的示范作用,或是通过把腐败从官场扩散至全社会,谎言和暴力,都从没停止泯灭中国人的人性和良知。不知不觉中,中国人现在的行为表现已非常可怕。
牛奶工在亲手往牛奶中加三聚氰胺;拆迁者把人逼到自焚也无动于衷;女研究生在夜总会泰然接客;警匪在一起轮奸少女;官员们甚至在嫖宿一个个幼女;平日的同事和邻居在把刀向孩子们的头上砍去……。今天不止是绝望和恐怖的情绪四处蔓延,而且整个道德体系和价值体系在中国社会都面临着绝境。
现在不少人都觉得,眼前的中国与满清末年十分相象,这种相象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在人们面前。慈禧太后运用权力,有两个特点:其一是任何人,任何事情,不得触犯她的专制权力。她支持光绪皇帝的戊戌变法,也支持袁世凯在晚清新政改革中推动官制改革,而一旦发觉变法或改革对她的权力形成威胁,则毫不迟疑地翻脸不认人。其二,只要不触犯她的权力,她可以表现得相当宽容、大度,甚至不乏开明。她大胆任用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袁世凯等汉人官员,依靠他们处理帝国事务,也容许相当程度的地方分权,致使清帝国击败太平天国而中兴,一次次地度过危机。但是,机关算尽却天怒人怨,清帝国终究难以再次中兴。慈禧死后,虽然清帝国击败了革命党精心策划准备的广州黄花岗起义,但半年后的武昌首义成功,全国响应,帝国瞬间崩塌。形成对照的是,中国大陆执政者运用权力,也有类似特点。大陆的改革,无论如何改,都不得触犯记得利益者的实际权力和地位。比如虽然邓小平当年曾明言中共十三大精神“一字都不能改”,但此后当局的执政却离中共十三大精神越来越远;究其原因,无非是对绝对权力和既得利益的固守。而在邓小平身后,一方面是权贵集团以市场经济的名义攫取财富更为肆无忌惮,政治上压制和剥夺民权越来越无所顾忌;另一方面是并不得志的“左派”们迫不急待地开始一再批邓,将改革开放视为“资本主义改革”而痛责“左灯右转”,大唱“红歌”而满怀豪情地不再“韬光养晦”,要对西方昂然“说不”,甚至直接继承毛泽东“继续革命”的衣钵。
所幸一个世纪之后,世界格局与先前大不相同,由过去国际市场争夺的武力弱肉强食,演化为当今的市场经济全球化潮流。当年,民营经济在外国资本、官僚资本的夹缝中艰难生存,第一次世界大战竟成为它的“黄金时期”;而今,中国历尽坎坷,毕竟进入到市场经济长期发展的阶段,而尽管国有资本再度气势汹汹,但与外国资本、官僚资本三者之间,已初现鼎立之势;加之“人口红利”、“土地红利”潜力尚存;如此一来,中国经济增长虽然代价高昂,但还可以继续“发展”。因此,昔日的中国专制者软弱可欺,可今日的大陆新型专制者,却呈现一副看上去谁也奈何它不得的模样。
著名经济学家何清涟在“威权统治下的中国现状与前景”一文中说过,一个社会赖以生存的4个基本要素包括:一是作为社会生存基座的生态环境,这个底座坚实与否,从长期来看,决定了一个国家与民族的生存状态;二是调节社会成员之间关系的道德伦理,这是社会整合必不可少的文化亲和力,相对政治整合能力而言,道德伦理是软性的,但也更具有张力,在日常生活中对社会成员的行为起规范作用;三是社会成员最起码的生存底线,衡量的具体指标是以就业为标志的生存权;四是维持社会正常运转的政治整合力量,这是从法律与制度层面对社会成员施加的一种强力约束。
上述四点,无不与政治有关。事实上,目前中国社会的生态环境已经濒临崩溃,社会道德包括政治道德已经严重沦丧,现行政治体制已经丧失对社会的整合能力。所以,全力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严峻地说,甚至是革命),成为了中国执政、政府的急迫任务。若政治体制改革短期内能快速进行,中国的社会面貌或可根本改观。如果当局仍然陶醉在“祖国形势一片大好”的虚幻梦境中,一旦社会形成全面崩溃之局,那么不仅仅是执政党和政府,不仅仅是当代的中国国民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恐怕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都要为此买单。 (颜昌海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