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自制喇叭” 这一类的“政治老师”人数很少,更多的是“传声筒”,不过,以我所知,“自制喇叭”这种改革开放的新生事物似乎在每个大学都有,他们人数不多,能量却极 大,几句话可以崩溃你的许多政治常识,几堂课便颠覆了你从前几乎所有的政治信念,无怪乎北京某著名大学的一位校领导放言,要把那些有反/共思想和言论的老 师清除出课堂,这实际上反映了大学课堂,其中也包括政治课堂上另类声音的客观存在,有些人虽然力图清除掉“自制喇叭”所造出来的另类声音,但这种声音似乎 已是野火烧不尽了。
作者:张北洋
前两天看到一篇网文——《政治老师——出卖灵魂的人》以及后面的一些跟贴,发现大家对现在学校的政治课和政治老师的具体情况不甚了了,这也难怪,因为在49年后的中国, “政治课”、“政治老师”都已是高度抽象化和符号化了的用词,有其特定的指称和内涵,在这种“政治课”中,你实际上根本学不到什么政治学知识,这些“政治老师”也基本上是不懂政治、甚至不问政治的,因此,他们的准确名称应该是“宣传课”和“宣传人员”。
由于人们长期在符号化的方式下谈论“政治课”和“政治老师”这些词语,所以容易遮蔽其间的许多细节乃至真相,尤其在改革开放已30年的中国,“政治课”、“政治老师”这些符号下面早已不是“宣传课”和“宣传人员”所能完全包括了,在这里,我可以谈谈我所知晓的一些情况。
我在南方一所大学教书,除了讲自己的专业课以外,也讲了一些“政治课”,算半个“政治老师”,因为全校所有专业的学生都要上政治课(这在全国都一样),所以政治课非常多,而我们学校专职的政治课教师大概有20来人,他们根本无力承受如此多的课程,所以学校从各相关专业抽了一批老师来兼讲政治课,我便是这样的兼讲者,混迹于党的宣传队伍里边。
大学政治课其实是个统称,它包括好几门课程,而且其课程设置和课程内容也历经变化。顺便说一句,大学的政治课现在叫“两课”,好象是“马列主义理论课”和“时事政治课”的简称,专司政治课教学的部门叫“两课部”,专职政治课教师叫“两课教师”。从今年开始,大学的政治课从原来的八门缩减为四门:即《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与“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概论》、《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和《中国近现代史纲要》。这四门课的教材可不是随随便便写出来的,它是大量专家、当然是党产专家,在高级宾馆的美酒佳肴中奋战多月,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多少月子,才精心制作出来的,然后颁行于全国各高校,于是,绝迹多年的全国统编教材(全国统一编纂、统一使用的教材),我们又一次幸福地看到了。在这四门课中,我教《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简称“马原”,那个《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与“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概论》简称“毛邓三”,另外两门课的简称是什么我不知道,好象也很好玩。
据我的观察,大学里讲政治课的老师,或曰“政治老师”大体上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原装传声筒”,他们一般年龄较大,有个50来岁,长期干传声筒的活,脑子已被洗红,嘴巴当然也不听自己使唤,固称得上是精致的原装传声筒,不过,你也别小瞧他们,他们的自我感觉可好,因为他们心中有党、有祖国、有马列、有真理,只可惜这一类人其实在政治教师中非常少,更可惜的是,随着他们逐渐退出讲台,“原装传声筒”可能会越来越少。
第二类是“组装传声筒”,这可能是“政治老师”中人数最多的一蔟,他们完全是用职业的、或曰功利的态度来上政治课的,对他们来说,做“政治老师”同做别的什么老师其实都是一样的,甚至同做工、种田也一样,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套用韦伯的话来说,他们是以教书为生,而不是为教书而生的人,所以,你可以想象,这种组装的、粗糙的传声筒,其传达效果是有限的。
以上两类“政治老师 ”,不论原装、组装,我都叫“传声筒”,这种称呼既不是我的发明,我借用它也并无贬义,我只是做一个事实描绘,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些政治课教材上讲的东西都是绝对真理,因此都是不容怀疑、不容讨论的,熊彼特就说过,在有些地方,怀疑和反对马克思主义不仅在理论上是错误的,而且在道德上也是有罪的,其实还可以加上一句,这种行为在政治上也是有罪的,所以政治课最好的教学模式就是照着讲,或者更直接、更简便一点,照着念,这当然就是“传声筒”了。
在“传声筒”之外还有一类“政治老师”,可以叫做“自制喇叭”,自制喇叭式的政治老师与传声筒式的政治老师不同,他们在课堂上从不照本宣科,而是自编自导、自说自话,他们讲学生不曾听过的故事,不曾了解的人物,他们还讲学生从未听过的书,从未听过的观念,整个儿地兜售自己的私货,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政治老师多了,什么鸟老师都有。我就知道这么一位,这位老兄思想活跃、特立独行,大约从四年前开始也兼了一些政治课,有一次,我碰到他的一个学生,非常好奇地问, Y老师的课讲得如何,学生说,他从不讲教材上的东西,整个都在讲他自己的那一套,我们上课都不用带教材。细心的人一定会问,这种自制喇叭固然别树一帜,风味盎然,但政治课要考试呀,而考试是以教材为本的,那这种自制喇叭还怎么吹呢?前面不是说了嘛,现在什么鸟老师都有,既然吹上了自制喇叭,也就一定有应付考试的招,这招其实也很简单,一个学期的政治课,95%的时间,那些自制喇叭都在自吹自唱,留下最后一周给学生们在教材上圈圈点点,画出一个考试范围,就像那位设计师在地图上画一个圈一样,那感觉也挺爽,这种政治课,学生们也很清楚,给个范围,背个几天,也就过了。
当然,“自制喇叭” 这一类的“政治老师”人数很少,更多的是“传声筒”,不过,以我所知,“自制喇叭”这种改革开放的新生事物似乎在每个大学都有,他们人数不多,能量却极大,几句话可以崩溃你的许多政治常识,几堂课便颠覆了你从前几乎所有的政治信念,无怪乎北京某著名大学的一位校领导放言,要把那些有反/共思想和言论的老师清除出课堂,这实际上反映了大学课堂,其中也包括政治课堂上另类声音的客观存在,有些人虽然力图清除掉“自制喇叭”所造出来的另类声音,但这种声音似乎已是野火烧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