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有记日记和写博客的习惯,全当记事和练笔。博客上的练笔,不仅有利于自己,而且客观能为社会有小小助益,是我之所愿。我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对政治从来都抱着胡适先生的“对政治是没有兴趣的兴趣”的态度。我对政治没有道德洁癖,只是个人对此并不无兴趣,我认为政治并不比人类的其他领域更肮脏,前提是只要有比较好的制度的话。换言之,我最喜欢做的事,是读书、写作、旅游、饮酒,快意适己——这就像我有次接受丹麦一家电视台所说,我的爱好并不在批评政府,在一个自由的国家我乐意一辈子在图书馆做研究——但我生在一个不能只做这些便可以安心的国家,没有办法,不对当下糟糕的社会现实做出自己的批评,就于心不安,就睡不好觉,就心有亏欠。
当然,话又说过来,批评政府及制度,其目的在于做一个自由的人,为自己的权益起而奋斗。这样说来,每个人都有为自己权益起而批评的义务与动机,都不应该寄望于别人来为自己争取权益。即你不为自己争取权益,不仅没有尽到自己照顾自己的责任,而且为社会带来了不少麻烦,从做人底线来看,自己是没能尽到责任的。但问题又在于,有些缺乏批评政府、维护自己权利的能力,其根源在于政府的高压及愚弄,所以先觉者和受到较好教育的人,应该尽一点自己的良知与义务,不停努力,达成所有人维护自己权益的觉醒和能力的培养。
我不想圣化自己做事的动机,不想高看自己的所有努力,但也不低看自己的努力。我曾说自己为什么要为批评社会不公做出自己的努力,其原因在于从自身出发。若我不批评社会不公,是没有尽到一个公民应尽之责,即放任不公的蔓延,就是没有尽到自己作为一个公民或者知识分子的责任。自己没尽到责任,就把自己应尽之责推到别人头上去了,这是占了别人的便宜,这是我所不能心安理得的。因此我常常说我批评社会不公、制度不良、政府之恶,是为了自己内心平安。我一个人固然不能整体改变这个社会的态势,但这个社会再糟糕,我也尽了自己的努力,这是我为什么在问题丛生的中国,别人焦虑失眠、恐惧不安,我却能较平和的原因。因此为了减少自己少焦虑失眠和道德不安,就是尽量尽一份自己责任,而不把责任推给别人。一个民主自由制度的建立固然重要乃至是绝顶重要,但把争取民主自由当成自己一生修练,恐怕才使自己不至绝望而崩溃,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赞赏胡适先生日拱一卒、功不唐捐的原因。即令我的努力没能见着民主自由的实现,也不枉我一生努力过,就像司徒华先生所谓:成功不必在我,成功我在其中。我很欣赏刘宾雁先生的墓志铭:躺在这里的中国人,说他该说的话,做了他该做事。我认为一个人能在独裁制度下坦然说出这样的话(或者得到这样的评价),本身就是一项不可企及的绝大成就。墓碑上能刻着这样的话,照耀着自己的往生,真是太给力了。
2010年自己所做之事不少,但并无多么不起的成就,只是个人的一个留痕,绝不存拿来炫耀并指导别人的用心。我只是希望能坚持不懈,每天都在工作着,应量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事实上我大部时间亦能如此。
一:每日一博,不停地批评社会现实,实践我“日拱一卒,不期速成”的自我修练的理念。由于我今年住了半个月的院,因此今年是我写博客六年来,缺博较多的年份,大约有十五天没有写博客。我只期望自己能尽责,对社会有涓滴之助。
二:每天写日记。我交往各色人等比较广泛,所见人事和阅读书籍比较多,因此每日记下和反刍自己所作所为,作为留存于世的一点痕迹,于自己反思、回忆、检讨,总是比较有用的。
三:受惠于诸多NGO组织的努力,自己也参与他们做些微小的助益社会和扩大公民空间的事,自己颇受教益。这种教益不仅使我对NGO的认识更加深透,也更见深刻地理解到NGO对于一个正常的社会之重要。我曾说过,一个社会只知道胡适、鲁迅,固然重要,但还不够。必须知道晏阳初、陶行知等人的实践与努力,他们扩大了公民的行动空间。我希望中国更多的知识分子从较深的角度来认识NGO对中国社会转型的巨大作用,而不是对NGO仅停留于好人好事的认识上。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坚持编辑《公民社会与NGO发展周刊》的原因,可惜的是,至今有如此认识的人还不多。
四:写作了一本从经济、历史、社会角度来研究一座寺庙的书《古蜀之肺:大慈寺传》(我并没有探讨信仰问题,一来对此了解不多,二来探讨这个不容易出新意),在年后即能出版。给lonelyplanet《四川和重庆》一书撰写“历史部分”等长文十几篇,自己得到写作和研究的快乐。
五:继续搜集1900至2000之间的中国语文教材,使自藏语文教材增至几百种上几千册,将《百年中国语文教材变迁》的旨意和粗纲,基本写作完毕,并为2011年基本完成此书做足了前期准备。并为今年花城出版社即将编的四本民国语文教材,做一系列准备。
六:为自己六年的博客编两本文集,一本暂名为《中国的思想起义》,一本暂名为《中国的子弹在飞》,两本书的编辑工作仍未完毕,是为跨年度工作。
七:大约读书八十本,看电影五十部。这样的阅读和看碟量并不算大,因为今年杂中丛脞且有一两月在病中。
去年最高兴的事,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家人听到这件事,说上天眷顾我。我亦认为是如此,所以人之一生应当惜福。今年我期望的事是:
一:我希望家人健康平安,快乐高兴,特别是我的女儿能开心度过她的青春期。希望失散多年的亲人,能弥补前面未能往来的遗憾,常相往来,增进了解,爱与互助。
二:希望更多的人能吃饱饭、穿得暖和点,希望中国社会能有一些良性的改进,庶不至于社会的崩溃愈演愈烈。
三:希望自己的腰椎盘突出能有较大的改善,以便今年能完成编语文教材四册、写作《百年中国语文教材变迁》的工作。
四:希望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能做更多的公益之事,如给有关组织机构推荐书籍(承蒙立人乡村图书馆诸位不弃,正在做)、帮助建立和捐赠图书馆(此方面得到舍侄们的大力资助)、或者至需要的地方上文化课(如去年南方周末和普利斯通公司组织的“乡村审美教育”就很可我之意,我讲杜甫在夔州,助益了别人,自己也很享受)。但一切都要在不影响自己生活和工作的前提下。
2011年2月3日14:03分农历大年初一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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