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生活相对贫乏的广州能够看一场质量不错的小小剧场话剧,着实令人惊喜。
实际上,这部名为《身份》的话剧的演出地点根本就不能被称为“剧场”,它只是一个叫做“水边吧”的小酒吧,而这间酒吧又只是一间普通民宅改造而成。所以,整个舞台,加上观众的坐席,约摸只有三十平米的大小。在这样一个特别的“剧场”里,可以一边喝着店里特色的黄酒,一边欣赏着由老板亲自出演男主角的话剧,演员们就在你的身边说着话,他们做动作时甚至会碰到你的身体,而店里的小猫也在观众中穿行,发出“不合时宜”的喵喵叫声。
这部《身份》是一出政治话剧——甚至,政治色彩有些过浓、过于直白了,连“跑龙套”的几个暨大剧社学生所穿的T恤,上面都印着张发财所设计的那幅著名的“当年我没有挡住你,如今你也挡不住我”。故事发生的背景是一个思想处处被监控的极权社会,主角是警察、警察妻子和罪犯,但在一半的时间里,警察变成了罪犯,罪犯变成了警察——那是在警察的噩梦中。这种身份的调换意味着:在这样的社会里,没有人能逃脱被监控的梦魇,即便你是警察,即便你是警察的妻子。
虽然舞台堪称简陋,但灯光、服装、道具的准备都很用心,音乐也是点睛之笔,穿插其中的有罗大佑的《爱人同志》,张楚的《国际歌》,还有一段清新的江南民歌笛子独奏:好一朵美丽的……
演出结束后,男主角——也即水边吧主人朗诵了剧本的灵感来源,欧阳江河的诗作《肖斯塔柯维奇:等待枪杀》——
他整整一生都在等待枪杀
他看见自己的名字与无数死者列在一起
岁月有多长,死亡的名单就有多长
他的全部音乐都是一次自悼
数十万亡魂的悲泣响彻其间
一些人头落下来,像无望的果实
里面滚动着半个世纪的空虚和血
因此这些音乐听起来才那样遥远
那样低沉,像头上没有天空
那样紧张不安,像骨头在身体里跳舞
因此生者的沉默比死者更深
因此枪杀从一开始就不发出声音
无声无形的枪杀是一件收藏品
它那看不见的身子诡秘如俄罗斯
一副叵测的脸时而是领袖,时而是人民
人民和领袖不过是些字眼
走出书本就横行无忌
看见谁眼睛都变成弹洞
等待枪杀是一种生活方式
真正恐怖的枪杀不射出子弹
它只是瞄准
像一个预谋经久不散
一些时候它走出死者,在他们
高筑如舞台的躯体上表演死亡的即兴
四周落满生还者的目光
像乱雪委地扰乱着哀思
另一些时候它进入灵魂去窥望
进入心去掏空或破碎
进入空气和食物去清洗肺叶
进入光,剿灭那些通体燃亮的流亡的影子
枪杀者以永生的名义在枪杀
被枪杀的时间因此不死
一次枪杀永远等待他
他在我们之外无止境地死去
成为我们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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