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20日 16:57:06

  官办救助基地 还是奴工地狱
   《凤凰周刊》记者袁凌  渠县独家报道
   曾令全奴工事件爆发之后,万夫所指其利用流浪智障人群充当奴工牟利事件为灭绝人性,但更惊悚的是,就在渠县,在曾令全背后,有比“残疾人自强队”更黑暗十倍的黑影,因为,这是官方救助站创立经营的奴工基地,在收容遣送制度废除之后,直到最近,一天也没有停止从外地运送流浪、智障人员来此劳动和输出劳务;因为,这个官办“救助基地”与曾令全签订了用工协议,互相交换奴工来源;因为,这个由最早的麻风病院、此后的收容遣送劳动基地继承而来的“救助基地”,从第一天起就对外输出奴工,远到新疆,近到渠县各乡镇的制砖、建筑工地,以及农田,挣钱上缴救助站和承包人;因为,在这个三面悬崖,无路可逃的奴工基地里,不断有人逃跑,也不断有人挨打,受冻受饿,坠崖,病死和饿死,包括不到两岁的数名孤儿,确切死亡数字已无从统计,并曾引起不忍目睹惨象的当地农民集体上访—-这就是渠县救助站太平寨救助基地,地处渠县水口乡坪花村3组太平寨,收容遣送制度废除之后,中国大地上最黑暗的角落。
   从麻风病院而来的奴役基地
   太平寨地处偏远,三面悬崖,地势险要,前身是麻风病院。根据当地村民和麻风病院医生介绍,“救助基地”占地140余亩,上世纪70年代由农地征用为麻风病院,筑起了高大石头围墙。随着麻风病人或死亡或治愈,2000年被当时的渠县收容遣送站租用为收容教育基地,实际是让被收容人员从事强迫性劳动和输出劳务,过去为隔断麻风病竖立的高墙成了县城的监狱大墙。2003年收容制度废除之后,这里停用了20多天。但不到一个月,这里重新开张,以“救助”为名,将本应在救助站接受救助和接送回乡的流浪人员、乞丐以及部分智障人士输送到这里,在狼狗、警棍和绳索威胁之下强行劳动,不但要种植寨内100余亩农地、果园,饲养牛羊猪等牲口,还组织“被救助”人员四出为周围农民打谷子,起房子,打谷子每亩收取几百斤谷子,起房子的工价则是30——50元每人每天,这些工价都被管理人员所得。更有甚者,救助基地直接管理人员杨军义更是在附近乡镇承包砖厂达两年之久,使用10多名有智障问题的被救助人员烧砖干活,赚得暴利。
   根据渠县救助站站长刘定明介绍,杨军义是渠县救助站护送股股长,是太平寨救助基地负责人。2005——2006年左右,杨军义的奴工事业达到高峰,日常的奴工人员达到60——70人。这些人员来源都是被救助的人员,一车车拉来,在铁棒、棍棒威胁之下强迫劳动,检验其有劳动能力否,有能力者留用,完全不能劳动的智障人员,则趁夜拉走抛弃。
   虽然救助站起有高达数层的漂亮楼房,奴工们却住在潮湿的水泥地下室,睡的床是水泥墩,铺着稻草,上面一床薄薄的破旧床褥。这些床褥来自民政系统接收的社会捐献。奴工们吃的是红薯稀粥,米非常稀少,多数时候则是菜叶煮稀粥。一年只能见到几顿荤。因为太饥饿,奴工们外出在农家劳动时偷豆腐、生肉吃。四五个月以前,“三号”在太平寨因为偷吃生肉发病死去,后被鉴定为脑溢血。“三号”是一个50余岁的智障老人,被弄到太平寨已经几年。
   由于被拉来的一些人员是智力正常的流浪者或临时求助人员,经常试图逃跑。虽然围墙高大丈余,上面秘密插满了碎玻璃片,仍经常有人成功。村民王某和父亲在2005年一个夜晚救助了一个这样的逃跑者。当时王某正在起房子,把砖堆在围墙脚下,逃跑者得以从高墙跳下借助砖堆逃脱。逃到王家,这个逃跑者请求王给了他一只手电,喝了一碗稀饭,并拒绝了王父亲给他的钱的资助,顺坡逃跑了。
   今年不久前,另一位老年村民则在水口乡街上目睹了救助基地人员追捕逃亡者的情形。当时这位老人劝住了被雇佣骑摩托车的追逐者,使其得以逃脱。
   逃跑者被抓住后,会受到严酷拷打。村民目睹了其中一人被用绳子绑住吊起打,而后坠落悬崖,山崖下农民报案,救助基地又把尸体弄回秘密埋葬。3社的村民们出于义愤,组织人员找到了埋葬之处,挖出死者的一只手,挖尸者之一70余岁的老人燕某对凤凰周刊记者讲述到了当时挖出尸体的情景。
   2006年左右,由于杨军义在寨内办农家乐,引发命案,杨开始脱离直接操盘,将“救助基地”转手承包,先后有近10名老板承包过这里的奴工、果园和房屋,办过酒厂、猪场、果园,承包的价钱为每年2万余元,这些钱都给了杨军义。最新一轮的承包老板为李明华和何明联手,其中何明为渠县涂溪镇梅湾村支部书记,李明华说,杨军义经手的承包款都未给他打收条,钱款物资往来也没有任何票据。
   杨军义和这些老板合作,继续利用救助之名向这里输送人员,从未间断,直到眼下仍有10多名智障人士长期在这里做奴工;李明华说救助站为每人下拨有救助资金,但又说从未有账目,也没有收据。2007年,杨军义安排燕桂芬带领智障人卢聪林等数人到新疆做劳工,从此再无消息。老板们继续强迫被救助人员、智障人士在四乡的工地和农田干活,其中包括在渠县县城附近的建筑工地搬砖。李明华家中代耕了别人家缺劳力耕种的土地20多亩,也让这些智障人士耕种。其中一名60余岁的智障人王福能更是长期为其做长工,记者到太平寨时,他仍在李明华的地里劳动。
   村民们描述,这些流浪者和智障者的劳动极其辛苦,三伏天酷热之时,上午要一直干到下午一两点,汗流浃背,连草帽也没有;晚上10点才收工。看到这些不人道的场景,他们都感到不合法而且不合人伦。当地村长和几名社长、麻风病院医生均向记者证实了这些奴役行径。村民们为反映寨内的不人道行径曾经到县、市省集体上访,却没能告倒杨军义。
   救助站还把一些理应得到更好人道救助的被遗弃婴儿送到这里,这些婴孩大多只有一两岁,到这里后条件恶劣,很快死去,“只有养死的,没有养活的”,麻风病院医生雍朝彬描述。
   记者于12月19号来到太平寨时,寨内的智障人等已临时被转移走,大门紧锁,狼狗嗷叫,救助基地的牌子已经消失。村民说,这些人前两天还在劳动。进入寨内后,记者发现大片刚刚铲掉了草皮的农地,待人喂养的牛羊,刚刚种的菜。一个孤零零的儿童“5号”站在山坡上,身后是他喂的牛,他来到这里已有5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晚上,渠县救助站长刘定明承认,在曾令全和杨军义之间存在着用工协议,杨军义称他从曾令全处弄人到太平寨补充人数。他说,杨军义在下面的行为,他有些了解,有些不了解。他每年会去寨上视察一两次。
   这个邪恶的“基地”能否被铲除?杨义军及其身后的内幕有多深?正义能否得到伸张?相关人员是否能得到惩处?《凤凰周刊》记者将在渠县继续为你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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