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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9月01日 10:21:43
中国周刊检讨之假面时代
——人们戴上面具,只是为了生活,为了面与恐惧。
当我翻看完中国周刊2011年8月号《假面时代——为什么我们都要装》的数码样时,我长出了一口气。
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了。
“最后的效果远超出我预期。”我对一龙说。
这不是我第一次表扬一龙操刀的这组选题。
在编辑后期,封面报道大致成型之后,我就表扬了一龙。
因为,操作的难度我有心理准备。
实际操作出来的整体效果,可以说超出我的预期。
而在杂志操作之前的讨论中,一龙他们也曾把我气得够呛,甚至逼得我最后发飙了。
好事多磨,用在《假面时代》这一期上,尤其贴切。,
1,
《假面时代——我们为什么都要装》,是我们目前构架的封面报道风格序列中的一个,但这组选题却是因为一个临时动议而成的。
此前,我们正在讨论另一个选题,那个选题从去年讨论到如今了。
当时晨明从四川出差回来,说在飞机上听到别人打电话时,说了句“装什么装”,感觉可以做做文章。
确实,装,在目前中国,是一种广泛的社会现象。我们身边到处都是装模作样的人。
像我这般坦荡的人,也免不得装孙子。
晨明的话题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在选题会上,我快速地顺了一下逻辑,单纯个体的装,是一种个体自由选择,我们不能站在道德高度指摘。
问题是一个社会,人人都生活在面具下,已经是一个假面社会,假面时代。
这个社会的人表情僵硬漠然,个性被压抑,创造力被去势,社会陷入某种无咬合空转状态,社会成本极其昂贵。不装,就要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从肉体到心灵的双重不自由,这才是最可怕的。
几个主要的关键词,安全感、欲望、阶层身份认同、成功学、现代专制。。。有病的社会,皆毫无异议。
一龙问我,世界上有没有一个装的时代。
我的知识无法准确回答。
我只能在我有限的识见之内,说,像中国这样社会整体性的装,西方社会恐怕没有出现过。
西方也有装。选题会上,我举了毛姆的《刀锋》为例。
我说,《刀锋》把人性刻画得淋漓尽致,里边的艾略特和拉里,当可视作装与不装的典型代表。
不过,我们要做的,并非只是通常的人性层面,人性层面只是基础性的。
一龙在系统里提到了前苏联的问题。
前苏联的装,其实就是一种类型化的装。
关于专制导致的假面,我依稀记得哈维尔也有相对明确的叙述,但当时我无法完整地回忆了。
2,
但,做什么,如何做,却在我们几个内部引发了激烈的争议。
几次三番的激烈讨论,6月30日我第一次亲自做了一个供批判用的《假面时代——我们为什么装》选题操作思路的基础版,到最后思路成型,白天在办公室,晚上在电脑上,手机上,不断地讨论。
这个选题思路是中国周刊创刊以来,到目前为止,内部采编系统跟帖讨论最多的。
讨论过程几乎是惊涛骇浪。尤其是7月4日那天。
白天讨论过程我甚至在办公室拍了桌子。
最大的分歧在于,有同事认为社会性的装不用考虑在架构中,主要只需考虑政治层面,官员的装。全面讨论装是没意义的。
在我看来,社会性的装,甚至小清新们,都是官派装这种病症的社会基础,群众基础,也是社会心理基础。没有这些基础性的装的故事,无法解释官派的装。
没有一种装是凭空而生的。
晚上我一到家,立即给晨明发了几个短信(在我们中间,晨明是属于比较冷静的一个,不像我那么容易激动情绪化),至今我还保留着:
“并不是只有政治才是导致假面时代到来的原因,他强化了这个时代的病,个人主义的缺失,个体不独立,以及成功主义都是这个时代的主要病因,而且他们之间有逻辑关联。”
“案例或表达应由社会或文化逐渐向商业和政治推进。”
“不是要全面解释这个现象,而是通过不同类型的故事,揭示装的社会基础群众基础文化心理以及政治基础。单纯指向体制,既毫无道理,也充满风险。社会文化和心理基础是交互作用,相互强化的。这才是这个时代病。切记。”
晚上,大家继续在MSN上集会讨论,但依然有人如白天般强拧着。
这让我很生气,我给晨明发了个短信,说,你们继续讨论吧,有了结果告诉我一声,我头疼欲裂,先躺一会。然后就下了。
我不是真的眯了去,而是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味道,静思去了。
过了很久,不见回音,我回问,说在整理,然后贴系统。
我等着看完,给晨明短信说:“按照这个做出来,整组稿子很无厘头。”
这样拖下去,时间不等人。
我给大家发了条短信“我独裁吧。我来定操作方案,编辑部理解了执行,不理解也执行。”
然后,定了方案,贴在了系统。
这是官大一级的优势。
很显然,直抒胸臆是困难的,甚至,直接写前苏联的装或引用哈维尔,都有挑战。
我们需要借助屠龙之技,从操作的技术层面脱敏。
而选题的结构是脱敏最好的方式。
这也是我给晨明短信以及最后强行定下操作方案的最重要的考量。
3,
在讨论过程中,我不仅与编辑部的兄弟们激烈讨论争执,也动用了外援。
我向我的几位做杂志的好朋友发了短信,向他们请益。
这些人有播客天下主编张双武,青年参考主编包丽敏,南风窗前采编中心副主任赵义,新周刊主笔闫肖锋,窑哥等。
他们给了很大的帮助,尤其是在坚定我的判断方面。
我很清楚,即便是我最后的方案,也存在漏洞,也要根据操作过程的实际情况来执行。
大方向定下后,剩下的,主要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怎么操作?
采访怎么解决?谁愿意说自己装?谁又敢去揭开别人装的面具?
采访的难度显而易见。这也导致在操作过程的不断调整。
一龙建议约请王晓方,他曾做过马向东的秘书,写过驻京办主任,有过官场经历,让他写官场的装,估计问题不大。
佳蔚提到,严歌苓曾有作品,专门写蹭会的人,也是一种装,通过采访严歌苓来呈现某些东西,也许比较方便些。
我还希望有一篇文章,用非虚构写作的方法,写白领阶层的装的。
这应该是一篇颇考验记者日常观察力和写作功力的文章。在我们目前偏年轻记者的结构中,缺少真正意义的主笔这样的角色,所以,我也想请外援。
我先尝试约请许知远,但他忙;李翔给我推荐了困困,困困考虑之后感觉收集采访写作的时间过于匆忙,难以承担。
我也向肖锋和赳赳求援,出于某些原因,两位老朋友也婉拒了,赳赳给我推荐了一位,一龙跟他联系时,他也是忙不过来。
如果没有这样一篇文章,脱敏就有更大的挑战。我多少有些沮丧。
但一龙从操作层面提出了补救措施。这就是最后呈现出来的阎小青写的《装族指南》。
装族指南,指向的是假面的社会基础群众基础。
生意场上的装,大家也都知道,余芳倩的《脱不掉的商务装》,写的就是生意场上的装。
生意场上的装,指向的是影响生意的非市场因素。
一龙约王晓方时,王晓方说,他这些年写小说,他想写文学创作中的装。
考虑到影响文学创作中的装的要素,其实也是同源的。我同意了。
不过,稿件最后离我们设计的要求偏离远了,只能放弃。
在王晓方提出希望写文学创作中的装之后,一龙提出请王跃文老师写官场或通过采访他的形式,来呈现官场的装。王跃文的官场小说,这些年影响很大。
当年我看国画,只看了开头不久的一个细节,就拍大腿说,他妈的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我也同意了。
不过,最后王老师并未应诺。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通过综述和其他采访来弥补这一缺陷。这就是最后呈现的陈俊宇的《乌纱帽下的装》。
操作过程中,一龙提出,想写一篇金庸笔下的假面江湖,会很好玩,很有意思。
我同意了,这也是一个加分的建议。
邓艳玲对严歌苓的采访很顺利,而且成文之后,很有力。
我在这组报道中,受一龙指派,写了篇《假面时代的生活哲学》。
为了写好这篇文章,我重新翻阅了《哈维尔文集》,尝试深度理解专制之于装的影响;我去翻阅有关社会心理学的著作,试图从中寻找学理依据;又重新看了一遍美国电影《变相怪杰》,寻找灵感。
感谢俊宇提供的视频分享,让我发现,心理学实验显示,被组织排斥是一种痛,确实是有心理学依据的。
当我撰写这篇稿子的时候,也是杂志的后期,而自己正身陷因蚊子叮咬引发的痛苦的疾病中。
但我很高兴,自己的这篇文章也不赖。
感谢我的大学时代哲学系学习经历奠定的思维基础。
4,
本期封面大标题《假面时代——我们为什么都要装》,倒是我做的第一版选题讨论稿中就用的。
讨论过程中,半开玩笑半严肃的,大家都提过类似装逼犯等题目。
但我最后还是用了这个题目,虽然中规中矩,总是与中国周刊这块牌子大致匹配的。
我只是在封面上加了句话,“人们戴上面具,只是为了生活,为了免于恐惧。”
这句话是我在《假面时代的生活哲学》一文中的题记。
这也是假面时代整组报道指向的核心。
本期封面,用了曾梵志老师早期的画作,面具系列。
选用曾梵志老师的画作做封面,与中国周刊《我们今天如何做父亲》那一期一脉相承。
恰好,我以前看过曾梵志老师的画作。而他的面具系列,内涵与我们这期封面报道也是如此的高度吻合。
此前在与朋友的一次餐聚中,我提到准备做假面时代,想联系曾梵志老师。
感谢宣亚国际的美女孟洵给我提供的帮助。
在我给曾老师的助理发过短信之后,一龙很快就联系上了。
感谢曾梵志老师的支持,面具系列也让这组报道增色不少。
可以说,这组报道下来,我和我们团队又收获了许多。 - 上一篇: 移民何以成为问题 下一篇: 京城警察故事之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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