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均 | “占领华尔街”为何难以为继？

大家好，谢谢主办单位，各位兄弟的操办！ 今天现场有一些年轻人，上次在温哥华讲座，以上年纪的听众为主。中途休息时倒是来了五位女孩子，是大陆去留学的高中生，一定要一一和我合影，还一定得用手机。问她们怎么回事，小女孩叽叽喳喳地泄密了，原来她们的老师是我的“粉丝”，号召她们来听我的讲座，凡是有照片显示她们来过的，考试可以加十分。真是绝了，这些女孩子照完相一溜烟地走了。今天年轻人中没有为了分数来的吧？

今天有没有外地来的？哦，有四位？来自哪里？那应该是“内地”。对了，你们听完就回去吗？住宿解决没有？最近香港酒店贵得离谱，还没有房间。如果你们还没有找房间，我们一起去买一个折叠帐篷，然后到中环汇丰大厦的下面去露营，我不是开玩笑。我昨天刚刚去过那里，如果他们不是搞得乱七八糟的话，我都想到那里去过夜了。到繁华的香港市中心这样一块风水宝地支帐篷过一个浪漫的夜晚，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更何况同那地方“一夜情”之后，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宣称自己代表了99％的人在向不公正的资本主义制度开战。我说的是香港跟随美国“占领华尔街”运动之后的“占领中环”现场。

除了占领香港现场，过去两个月，我还去过悉尼、温哥华等七、八个城市中心观察，曾经一度我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我现在送给在座的年期人。作为年轻人大多想效仿我走“走遍中国”、“环游世界”，除了机票之外，住宿费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但现在机会来了，你不用为西方国家昂贵的住宿费担心了，买张环球机票，背一个帐篷和一条棉被，走到哪里就到那里的城市中心住下来，有人给水送食物。这种地方据说遍布全球300多个城市。这是一个机会啊。 

正题开始之前，我先简单地同大家分享一下我参观访谈几个“占领华尔街”现场后的感受。

第一，“占领华尔街”运动是西方资本的贪婪与民主的疲软造成的。民主制度从他诞生的第一天起，就是在强敌环视与各种挑战中成长起来的，从当初只有美、英、法三个原生民主国家到二战后三分之一的国家走上民主之路，再到1989年冷战以苏联东欧集团瓦解而结束，全球超过三分支二的国家走上了民主的不归路，有人宣称“历史终结”。可他们却没有想到，一直在同各种专制制度较劲的资本主义，一旦失去了敌人，本身也陷入了缺乏竞争的状态，而资本主义之所以战胜了其他的主义，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竞争。资本主义内部要竞争，外部也需要竞争。

民主没有了竞争，资本开始了膨胀，我们看到冷战结束后的20年里，美国的贫富差距急速拉大，少数人掌握了大多数的财富。另外，从我切身的感受，冷战前后，美国人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冷战前，他们为民主自由的制度而自豪，并为之奋斗；冷战后自豪逐渐变成了自傲与自满，同时也就失去了民主的另外一个特征：谦虚。最糟糕的是，没有了竞争，又变得自满，自然就没有外部力量来监督他。这些产生的直接结果我们可以从美国领导人的言行中寻得蛛丝马迹，你越来越少感受到曾经帮助他们战胜了苏联东欧的制度理念与道德理想。——如果说我对“占领华尔街”有什么期待，那就是希望这个运动能够让疲软的民主再次坚挺一次。

第二，占领华尔街与中东革命的形式类似，诉求与目的却迥然不同。都是因为一件偶发事件点燃了干柴，并迅速蔓延开来。但前者是要推翻现有的政治制度，后者则是要在现有的制度里解决问题，客观上帮助完善现有的制度，例如，有些标语要求执政者回归建立民主制度时的最初价值理念与理想。

第三，由于“占领华尔街运动”没有更加明确的诉求与可行的建议，现场的字条和留言，要就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反叛青年口头禅的翻版，要就是可以在马克思著作中找到原型的。运动后劲显然不足，难以为继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以制度为假想敌，大多数希望现有的制度来解决问题。可现有的制度不但允许示威游行，而且本身就设计了更好的渠道表达政治诉求，例如通过各种渠道的言论自由，以及一人一票地选择领导人。如果真如他们宣称的代表了99％，那完全可以选出一位新的总统来代表他们。

第四，我个人对现场的观察与访谈显示：白领、蓝领与社会精英可能参加过一些游行，并将继续参加，但那些准备长期驻扎在帐篷里的参与者，却十有八九本来就是流浪汉、嬉皮士与居无定所的所谓艺术家、音乐人——本人没有恶意哦，其中每十个里至少有六个左右在过去十年都没有正经去找过工作。这些人就算不在这里安营扎寨，也会在其他的地方支帐篷，“占领华尔街”只不过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到城市中心露营狂欢的机会。有鉴于此，估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多个国家与地区都有可能效法纽约市政当局驱散扎营者、清理现场——好像政府有意没有给他们提供流动厕所，结果走进他们的帐篷都夹杂一个尿骚味，长此下去，不但影响他们的健康，也影响公共卫生。

所以，想要免费享受到各地城市中心支帐篷的年轻人，你得赶紧抓紧时间啊。下面，让我们言归正传，谈谈“中国模式”。第一次是在今年10月1日在澳洲悉尼与朋友聚会时谈话，后来整理成《从“天宫一号”的高度看中国模式》；第二次是三个星期前在温哥华的科发大讲堂上，演讲的主题是“中国模式下的文化与道德困境”，这是第三次。你们知道，再好的好莱坞大片，拍到第三集，往往也就成烂片了。我今天尽力而为。我想结合最近的中美关系，谈谈“中国模式”在国际上的处境，以及内忧外患的中国模式的出路何在。

杨恒均 2011－11－18  香港

 在“占领温哥华”现场

 阅读占领者的留言与标语

 “市政厅”？

 在香港“占领中环”现场

 汇丰大厦楼下的占领者安营扎寨的现场

在香港谈“中国模式”第三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