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目的是什么?我心目中教育的目的是培养有健全人格的公民,为社会带来幸福和进步。”
从兰花草说起
每个人心目中的教育是什么,或多或少受他们遇过的老师影响。当我还是中小学生的时候,印象中不少老师都是古道热肠、忧国忧民的。他们常常会跟我们说五四运动和八年抗战的故事,教导我们应该当一个有正义感、有道德、有承担的中国人。
我的老师有的是年少时见证过抗战和内战的人,有的是南来避秦的学者的学生。我想,他们身为知识分子,最痛苦的莫过于眼见国家沉沦,而且那不是过去式,而是现在式。我是80年代念小学、90年代念中学的那代人,沉沦的现在式,相信大家明白我在说什么。
还记得一位老师教我们改篇自胡适新诗《希望》的歌曲《兰花草》,歌词是这样的: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 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 看得花时过
兰草却依然 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 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 夜夜不能忘
但愿花开早 能将宿愿赏
满庭花簇簇 开得许多香
歌词中的兰花草,是民国知识分子对于民主在中国开花结果的期望。这个迎接德先生的理想,是好几代中国人的梦想,可是每一代人都看着它含苞待放过,无数的人尝试用自己的血、泪,甚至性命来栽种兰花草,却没看得到它开花。
我们希望学生成为怎样的公民?
教育的目的是什么?我心目中教育的目的是培养有健全人格的公民,为社会带来幸福和进步。现在香港的学校教授德育及公民教育,大致上就是以此为目的。我们在德育课程中教学生要诚实、有责任心、尊重别人、奉公守法,在公民教育课程中教学生认识普世价值、捍卫自己的公民权利、恪尽公民义务,为的就是让学生成为一个有水平、能独立思考的公民。
学生自小学习帮助别人、见义勇为,大一点的学习投票、监察政府、为公义发声,当他们进入社会,便成为社会进步的动力。我们希望学生会见义勇为,因为我们都有恻隐之心和慕义之心,不希望会有人见死不救,更不希望有人见到不公义而视之为等闲。我们希望学生会有捍卫自己权利的意识,因为在现今的香港,实在有太多人不断尝试夺去我们的公民权利,例如新闻自由、游行集会自由、普选的权利等。
如果学生进入社会之后变成娱乐至死的梳化薯仔(沙发土豆),又或者是犬儒主义者,当权者便能继续温水煮蛙。那样,本来已经不民主的社会将会更不民主、因为没有民主制度制衡而产生的官商勾结将会变得更明目张胆、本来已经有如风中之烛的人权和法治将会无以为继。所谓「教不严,师之惰」,如果教育场景不能培养出良好公民,身为老师的,应该负一部份责任。
为何反“国教”?
可是,单是教是不够的,身为教师的,也有责任为学生争取一个更好的课程。2011至2012年的反国民教育(反国教)风波,就是这样。
特区官员和亲北京的政客说,国民教育是天经地义,只要教得好就没有问题。如果香港是一个市民和政府有足够互信的社会,这是对的。问题是香港市民被北京政府和特区政府一次又一次欺骗(尤其是在一国两制和普选问题上),市民和政府之间已经欠缺基本的互信。结果,在国民教育这个涉及意识形态的大问题上,市民完全不相信政府不会以此作为潜移默化的维稳教育工具。
因为对手从来都不可信,所以人们才会用放大镜检视课程文件及政府的示范教材的细节,找出当中与中国大陆的思想政治课相呼应的地方(例如党国不分、鼓吹国家图腾崇拜等),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令“反国教”运动一呼百应。
“反国教”运动演变成上万人长期占领政府总部广场的运动,迫令政府最终宣布课程无效,除了因为政府与市民之间不信任和课程内容瓜田李下,很大程度上亦拜香港政府和本地亲北京组织(俗称“土共”)的极左思维所赐。胡温提过香港要加强国民教育,于是特区政府便大干快上,置民意、学者、教育界的质疑不顾,摆出一副政治任务寸步不让的姿态,加上土共利用公帑制作极左教材之余,还要摆出一副阶级斗争的嘴脸,结果令民意发酵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苞也无一个
身为教师的,有谁不想学生将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公民?有谁不想透过教育令社会变得更公平、更正义、更幸福?眼见北方社会矛盾日深、民变此起彼落、贪腐无日无之、黑金二代蜂拥涌外流、二十年来政改无望;而自己的家园则温水煮蛙、人权法治等核心价值逐渐被蚕食、说好的普选遥遥无期。不禁想起儿时老师教我的《兰花草》:兰草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一代又一代希望幻灭,这是何等的可悲。我唯一的期望,是不要出现路易十六式的崩溃。台湾的朋友见得到兰花草开花,但愿彼岸这边也做得到。
(库斯克,香港中学通识教育老师,博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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