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作者豆瓣主页 @吉祥物陈芝
我学长的二大爷的亲妹妹的隔壁邻居久未相见的学弟曾经提到过,广大人民群众尤其是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数十年来最为经久不衰的政治话语,其实可以归结为一种无神性的政治神学叙述策略:党正论(factiabsolutiustification 即我党永远正确)。这一叙述策略以党的前定和谐(established harmony)理论,中央的全知全能(omniscient and omnipotent)理论和主席永无谬误论(No fallacy theory)为基础,试图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要统一两个三十年(Unification of two to thirty years),为什么要两个不能否定(Two cannot deny),以及为什么要有三自信(Three confidence)。
然而如果以全知全能来认定我党,就需要面对党义论(factiodoctrine)问题——党既然是全知全能的至善的,可他的政策/造物(creature)为什么存在着恶?党既然是至真至善的,那么为什么会有”哔——“,为什么又会有”哔——“,为什么还会有”哔——“发生呢?在传统的历史叙事里,党与新中国有必然的因果联系,在圣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直言不讳地陈述了这一事实。顺理成章地,我们就必须要发问:党为何要造出这么一个不完善的,亦即恶的世界来?也就是说,党必须承担起历史责任来(”人相食,这是要上史书的“),因为他是恶的创制者。(”伟大的”哔—”错误地“发动了“哔—”)
事实上,无论是党义论这一概念的创制,还是其问题的提出方式,均意味着传统列宁主义无中生有的政治创世的宇宙论被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必然性(The historical inevitability)的目的论宇宙论所置换。也就是说,从凭借着自己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全能意志(Universal will)无中生有创制出工农苏维埃共和国的政委列宁(“一切权力归苏维埃”),回归到意志瘫软,权能全无的波希米亚范的文艺青年马克思(“哲学家都在解释世界,重要的是改造世界”)。后者按照自己的理性和科学发明历史,创造出一个充满理智的宇宙,其造世的过程是在历史的必然性支配下完成的(“共产主义必然首先在先进的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实现”),而不是从虚无(nihilo)中无中生有——“在落后的俄国建立社会主义”。
既然如此,那么对党的辩护必然面对如下诘难:“党或许希望消除恶,但是无能为力,或者有能力消除之,但是不愿为之;或者他既不愿意又没有能力为之,或是既愿意为之又有能力为之。如果他愿意又无能力,说明他是软弱无能的,这与党的全知全能不符;或许他能够但不为之,这又与他的身份不符;如果他既无能力又无意愿,这非党所为;如果他既愿意又有意愿,那恶源自何处?或者党为什么不消除它?”
自斯大林以后,所有我党的护教士都必须面对这个问题——恶从何处来?共产主义天国为何迟迟不到来?由于自作聪明地将党理智化,视之为全知全能,就必须迎接逻辑上的种种挑战,护教士们最终不得已使用了审美的党义论。如果说党义论的根本问题乃是所谓恶的问题,那么对党的正义的辩护就可被置换为对恶的辩护。护教士们采用了黑格尔的辩证法,在马克思历史必然性的视野里将恶依托和归宿于这必然王国的宇宙图景里,既前途是光明的,挫折是暂时的,恶的存在使得党所创制的新天地更加显得丰沛多姿、错落有致、和谐有序,一切都是历史的二律背反,于是恶就在历史与伦理的矛盾的解释里轻飘飘地消逝了。
在这个宇宙图景里,党是至善,而所有党的造物都分享着党的恩典与理性,也就是说凡存在者皆善,因为他们都是以党为原型造出来的,所谓的恶不过是对善的背离(”“哔—”同志发动”哔—”的这些左倾错误论点,明显地脱离了作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普遍原理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哔—”思想的轨道,必须把它们同“哔—”思想完全区别开来。“)恶其实与党无关,其实都是党员没有好好利用党恩赐的自由意志,最终背离了善。(”至于“哔—”同志所重用过的“哔—”、“哔—”等人,他们组成两个阴谋夺取最高权力的反革命集团,利用“哔—”同志的错误,背着他进行了大量祸国殃民的罪恶活动,这完全是另外一种性质的问题。“)
这是传统护教士的话语,但是我觉得乌有之乡张宏良博士非审美的党义论的解释更有说服力。乌有之乡的张宏良博士回归了列宁主义的传统,在他看来,党创造这个世界其实只是偶然,他可以创造也可以不创造,原来并没有历史必然性。我们不能以理性来测度党,因为党的创世完全是建立在他的神圣意志而非神圣理性上。
张宏良博士正确地把握住党员存在的无根性,党员一出生就要面对官僚主义的原罪,他指出党员的偶在要高于善恶问题,而我们必须面对这一问题。而面对现实的无根性,“哔—”同志道成肉身,发动了“哔—”,在荒谬当中实现了自我的救赎,发动人民群众,最终将所有官僚主义的原罪置于自己肩上,为整个中华民族承担了罪和孽,只是许多人没有认识到哔—“”同志此举的圣爱。党的领袖为党的人民群众受难,承载着历史的重荷。
在此认识上,张宏良博士提出了“汉奸论”这一新的神学教义,指出只有被“哔—”同志预定的选民——党内的进步力量最终才可能得救,其他人,统统都是要全民公审的汉奸,完美地解决了党义论问题。
“圣卡尔将共产的光辉赐福给所有人,服从导师的都是共产的选民。考茨基坚持这一点,被圣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和圣斯大林用一国得救论叉到了地狱里去。列宁又提出,凡拯救必由党,党外无拯救。不信的人都被圣斯大林用共产的契卡清洗掉了。宏良张则提出因信称义,拯救虽必由党,但党内不全得救。”
华中吃饭大学 陈芝
附录:四种党正论
1.普罗提诺版
上头的政策是好的,越往下越变形,越被扭曲,越黑,因为下面太黑了。
普罗提诺的流溢说:至善的太一往下流溢,越往下越接近黑暗的物质,所以越来越不纯净。
2.莱布尼兹版
如果没党,我们现在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如果还是国民党当政,那人民早完了。
莱布尼兹最好的世界学说:上帝在诸多可能的世界中为我们选择了最好的,因为他是全善的。
关于恶的问题,两个方面:
a.上帝有他的理智和意愿,他的理智是最好的,意愿也是最好的,理智是上帝和每个单子(非上帝的有限存在的最小单元)共有的,但意志力是不同的,所以每个单子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表象上帝的全善。
b.虽然存在着恶,但是世界整体在上帝看来是恶的,画布上的阴影是为了整体的美。
现实对应版:上面的政策是好的,我们都理解,但是地方上有地方上的困难,地方上尽力了。
只有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分子夸大了现实的丑恶面,社会主义事业整体上欣欣向荣。
3.谢林版
上帝给了人自由,人凭着自由违逆神的秩序,想自己成为自己的主人,于是有了恶。
现实对应版:没有党哪有你,你不仰望党的鼻息只会自取灭亡,你不按党说的走你就是作死。
4.黑格尔版
一切都会在历史的必然历程中被克服。
现实对应版:还用多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