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那年,我16岁,但我还在读小学5年级,因身体残疾所以读书比较晚——按年纪,我已不能算是80后了,但按心智,有时我觉得我比很多80后还稚嫩。
那时,我不清楚天安门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从大人们口中得到一个词:动乱。邻居家电视里不时播放北京发生的事情,但我没看,孤僻内向的我,还没去过那个邻居家。但某天,我伯父从外面回来,却很悲愤地说:军队向学生开枪!——他是一个退休老教师,经历过动荡年代。
“军队向学生开枪”——这个便是我能构想得出来的一个64事件的具体场景。
读初中了,少年维特的烦恼随之而来,夜里经常失眠。于是买了个火柴盒大小的袖珍收音机当伴侣。很多时候,晚上十一二点时是收听“珠江广播电台”,有时能在悠扬的歌曲背景中聆听着主持人的散文入睡。而更多的时候,主持人下班了,我却还没能入睡。此时我只能一点点的搜索别的能收听到的电台。有晚无意中被我收到了粤语版“美国之音”节目,那时“美国之音”每晚都在说六四有关的事情。我被“美国之音”深深吸引住了,失眼的时候我每夜都搜索它来听。虽然我隐隐觉得它是“敌对”台,也不知听它会不会给捉,但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是,“美国之音”这个台经常受到电波干扰,一阵一阵的,有时能听到有时只有杂音,但这丝毫没有减弱我收听它的兴趣。对于电波干扰,我的感想只有一个“政府真无耻”。
然而,“美国之音”具体说些啥,我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唯一还能记得的词是“时事经纬”及“持不同政见者”,好象还有“达喇啦嘛”。
初二还是初三时,班里来了一个新同学,据说是从深圳回来的。他带了些香港的杂志到班里。第一次,我知道了“龙虎豹”杂志是怎么样的。但令我震撼的却是一本不完整的杂志里夹杂着的六四的图片——肝脑涂地的图片。第一次,我知道了,人类竟能这样的无情,竟能这样的凶残,竟能这样的冷血。
高中了,大家都全身心地投入了学习,我也渐渐忘了六四这事。
直至2005年,我开通了宽带,可以随意上网之后,某晚突然想起六四事件,便用google搜索了。于是知道了事件前因后果,也知道了更多的细节。我脑里子跳出的词汇是“暴政”“纳粹”“法西斯”。
自此,我开始关注民运团体,我google“北京64”,找到了一个叫“折腾”的网站,从“折腾”网上第一次听说了胡佳,后来知道了曾金燕和她的“了了园”,并从她的日记中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物种叫“国保”。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可能越来越紧张了,“折腾”网就只能发布基督信息了,最后“折腾”网就变成“404”错误了。
然而,我与六四最深入的最直接的接触却是发生在2013年5月11日,那晚因之前的某天建议QQ群的群友们在即将到来的六四晚去某某地方点蜡烛默哀而被非法传唤。回来之后发现爱人惊恐万状,她声音很生硬且带着惊惧地责问我“×××(我的名字),怎么回事?”。从没遇到这种场景的4半岁的女儿也跟着用生硬的声音责问我“怎么回事?”,我知道,我的举动所引发的事件,深深地把这娘俩吓到了,我很内疚!
2013年5月13日,爱人在她空间里留下了“从未如此的害怕过,真想远离!”的字句。
当一个政权能让人惧怕,当一个政权能令妻离子散,当一个政权能令家庭成员反目成仇,这个政权一定是邪恶的,不人道的,反人类的!
我意识到,如果我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妻子女儿将离我而去了,于是,我选择了蛰伏。
但蛰伏不是退缩,而是在积蓄能量,在等待时机。
是的,我在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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