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人

胡泳 | 「網路民意」是民意嗎?

【有聲的中國】專欄一   「 網路民意 」 是民意 嗎 ? 網路民意是普通人在漫長的中國 歷 史上第一次獲得發聲的機會 , 菁英以 「 喧嘩 」 的形式奪取話語權 , 然而對於知識分子或菁英來講 , 卻很難把握獨立性 。 歷 史告訴我們 , 利用民意的人會有很大影響力 , 但也會帶來非常危險的結局 。 撰文 : 胡泳 互聯網給中國造成的最大變化 , 就是使其從一個鴉雀無聲的所在 , 變成 眾 聲喧嘩的場所 。 儘管 眾 聲喧嘩會給人帶來非常多的不適應 , 但是要遠遠好於鴉雀無聲 。 這些年在中國 , 似乎網路民意就代表了民意 。 其實 , 網路民意非常複雜 。 通過研究可以證實 , 網民的人口統計學構成跟整個中國的人口統計學構成是不同的 。 我有一個比 喻 : 如果把網路民意直接等同於當今中國社會的民意 , 有點像把一個城市裡的富人區視為整個城市的代表 。 而且 , 常上網的人都知道 , 這裡存在著 沉 默的大多數 , 只有少部分人是積極的參與者 。 然而就是這些少數人決定了網路議題的走向 , 給人造成一種感覺 : 似乎這些人就代表了網路民意 , 進而似乎代表了整個中國社會的民意 。 這是一個顯然的錯覺 。 但也不能忽視這種網路民意 , 因為它是普通人在漫長的中國 歷 史上第一次獲得發聲的機會 。 在網路社區中會看到一些社會現象 , 比如 說 「 回聲室效應 」, 即某個資訊或想法在封閉的小圈子裡強化了 ; 還有 「 群體極化 」: 社會學實驗證明 , 當一群觀點大致相近的人聚在一起 , 這些人的觀點會趨向極端 。 由於這樣一些現象的存在 , 很多人對互聯網 產 生了新的不安 , 比如菁英人士對 「 網路暴民 」 的焦慮愈來愈深 。 歸根結底 , 我反對互聯網上 「 菁英 」 和 「 草根 」 的 「 二分法 」。 我認為所有能適應 眾 聲喧嘩 狀 態的都是網路菁英 。 凡是不適應這種 狀 態的人 , 只能 說 他們 「 網商 」 ( 網路智商 ) 不高 。 網路菁英熟悉互聯網生態 , 懂 得這樣的生態當中會遇到去中心化的問題 , 不會因為個人原來的心態和偏見而呈現不適應 。 我們看到 , 菁英在介入網路奪取話語權和獲取注意力的時候 , 也被迫以 「 喧嘩 」 的形式敘述 。 這會不會最終改變菁英的表達方式 呢 ? 可能性很大 。 然而對於知識分子或者菁英來講 , 很難把握的是獨立性 。 歷 史告訴我們 , 利用民意的人會有很大影響力 , 但也會帶來非常危險的結局 。 獨立性意味著既要獨立於強權 , 也要獨立於民意 ── 儘管這可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 在 眾 聲喧嘩的時代必須放下身段 , 改變自身 ; 但是完全迎合民意 , 迎合烏合之 眾 , 也不能稱之為獨立 。 讓知識分子改變自己是很困難 , 但整體而言符合 歷 史的演變 。 知識分子的去中心化過程本來就在發生 , 只不過網路時代更加被放大 , 也更加被壓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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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 | 旧文重刊:格瓦拉神话背后的黑色真相

格瓦拉神话背后的黑色真相 格瓦拉也许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他也是一个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不怕弄脏了自己的手的人  10月9日,是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就义的日子。每逢这个日子,有很多的纪念、致敬,也不缺少商业上的促销,或许,真正欠缺的是一点严肃的反思。46年来,切·格瓦拉成了一个性偶像,英雄的受难者,革命时尚的终极招贴男人。然而,在他神话的背后,隐藏着黑色的真相。 1959年卡斯特罗和切·格瓦拉以“建立古巴人的古巴”为口号,领导革命推翻了巴蒂斯塔独裁政府。从此,卡斯特罗带领这个位居西半球的社会主义国家已经48年。 在哈瓦那到处都是切·格瓦拉的头像,却看不到卡斯特罗。卡斯特罗说:“你不会在任何地方看到我的雕像,不会有一个学校,一条街道或者一个小镇以我的名字命名,不会有任何形式的个人崇拜。我们并不是要教会我们的人民去相信什么,而是要教会他们去思考,去推断。” 如果古巴人民乃至后来全世界的左派真的学会了思考,他们不应该有一丝一毫崇拜切·格瓦拉之处。他在古巴国家银行行长和工业部长的岗位上,表现得缺乏现实态度。然而他却认为那些有目共睹的挫折和失败不是经济社会主义化的结果,而是缺乏革命警惕性的结果。当他离开哈瓦那的时候,曾给卡斯特罗留过一封信。信中的话充分表明他是个走极端的人:“革命不是胜利就是死亡。” 这个四处飘泊的人,自以为是殖民主义奴役的破坏者,新殖民主义渗透的敌人,却没能成为一名领袖。尽管他在哈瓦那有权有势,但他不是领袖。他没有能力和耐心使革命加以巩固,使之更加完美,把它引向稳定的政权组织。他是个假预言家,对自己的身份和使命都没有做出承诺。支持他的不是人民,而是一种好斗的、拒绝接受现实的思想。他宁愿把游击战当成他唯一的可以救世的理想,永远四处飘泊。 他的战友们经常说:“他认为自己肩负着一种伟大的使命,一种传道士的使命。”但他们有意隐瞒这一事实:他骨子里是个头脑发热的人,幸而缺乏实际观念。假如他独自掌权的话,要造成许多灾难,会给许多人带来不幸。他因为与卡斯特罗意见分歧而不得不退出舞台。 卡斯特罗与切·格瓦拉有着让世人费解的关系。曾经和切以及卡斯特罗有过密切交往的法国教授瑞吉斯·德伯里说:“历史对卡斯特罗很苛刻。它在力捧切的同时贬低了卡斯特罗。” 无论切有多么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切·格瓦拉是一个铁定不会按牌理出牌的人。卡斯特罗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对革命,切怀着一种杰克·伦敦式的态度,将其视作一场伟大的、永无止境的冒险,然而他却不具备任何政治上的成熟性去处理让国家得以运转的实际事务。他没有手段就想达到目的。 在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中,切·格瓦拉孤注一掷的赌徒性格暴露无遗。他比卡斯特罗甚至赫鲁晓夫都更加张狂,似乎根本不顾忌全世界在那一刻屏住呼吸的紧张。他对伦敦《工人日报》说:“如果核导弹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摧毁美国的核心,包括纽约城。我们会走向胜利之路,就算那会使成千上万的人成为核牺牲品……我们必须让仇恨活在心里,并促使它爆发出来。” 无论切·格瓦拉的性格中有多少自相矛盾之处,这样的想法是走得太远了。你无法同时成为一个解放世界的伟大革命家和一个迫切想要按下核按钮的人。它显示了切的冷血,这是他的偶像身份后不为人所注意的一面。如果你读过切·格瓦拉的政治著述,可以在其中发现一种清教徒式的狂热和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仇恨,有些时候达到病态的程度。他反复写道:“一个革命者必须成为被纯粹的仇恨所驱动的杀戮机器。”“仇恨是斗争的一个要素,对敌人刻骨的仇恨能够让一个人超越他的生理极限,成为一个有效率的,有选择性的,暴力的,冷血的杀戮机器。”在这样的思想逻辑之下,难怪切·格瓦拉会在革命胜利之后对反对革命的人大开杀戒,会在古巴建立秘密警察和劳改营,以不合法律程序的专制铁腕镇压异议者和所谓“反社会的人”。他也许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他也是一个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不怕弄脏了自己的手的人。   不是列宁,是列农 切·格瓦拉的冷血在青年时代就显现出来。在《摩托车日记》(The Motorcycle Diaries)中,在描述了他在拉丁美洲旅行到处看到的剥削与贫穷之后,切·格瓦拉写道:“我感到我的鼻孔张大了,嗅到了弹药和敌人倒地的鲜血的辛辣味道。” 然而,就是根据这一日记,2004年好莱坞拍摄了电影《革命前夕的摩托车日记》。切在其中被扮成了“在路上”的凯鲁亚克,他身上具有的波西米亚气质使他非常具备时尚潜力。影片的制片人保罗·韦伯斯特说:“切很自然地融入了50和60年代的到处浪游的生活方式,披头士引发的那种四处活动和冒险的感觉。”当被问到他会不会制作一部反映年轻的卡斯特罗的影片时,韦伯斯特说:“不,卡斯特罗身上没有神话。”切年轻而帅气,这一点和以后发生的故事,构成了神话。保罗·纽曼曾说,‘如果我生下来就是褐色的眼睛,我不会成为一名影星。’如果切不是生得这么好看,他不会成为一个神话般的革命者。” 所以,毫不偶然,切·格瓦拉那张广为流传的肖像照是一位时尚摄影师科尔达拍摄的。美国作家劳伦斯·奥斯本说:“切的形象可以说是应时而生。他是一位摇滚明星式的革命者。科尔达本能地意识到这一点,抓住了这一刻。”安德森在切·格瓦拉的传记中描述说:“在镜头中看到切,科尔达在聚焦之后,被切脸上的表情所震惊。它是那种绝对的难以抚平的情感。他按下了快门,照片随即传遍了全世界,成为最负盛名的招贴,装饰了无法计数的大学生宿舍。在照片上,切像是一个终极的革命偶像,他的眼睛大胆地直视未来,他的表情充满了男人气概,写尽了对社会不公的愤怒。” 这个肖像很快印到了T恤衫、明信片、棒球帽上,进入了安迪·沃霍尔的流行艺术,被麦当娜易装印在《美国生活》的大碟上。1967年,切死去的同一年,法国的激进主义活动家居伊·德波出版了《奇观社会》,惊人地预测了我们今日对名人和奇观的沉迷。“所有一度直接存在的,”他写道,“都变成了仅仅是再现。”还有什么比切的命运变迁更能说明这一点?在他去世40年之后,切·格瓦拉被用来出售从牛仔裤到罐装啤酒的各种商品。甚至有一种洗衣粉被冠以“切·格瓦拉牌”,它的口号是“切可以洗得更白”。切的确活在我们心中,但不是以他的革命同伴所想象的形象。切完成了一个由暴力革命的象征到时尚酷哥的转变,他现在是一个全球品牌。 另一部切的传记的作者乔治·卡斯坦达说,“吊诡的是,切的生活被倒空了他原本想拥有的意义。不论左派怎么想,他早就失去了意识形态和政治榜样的作用。”比起列宁来,切更像是列农。 在40年后,切帮助煽起的革命乌托邦理想看上去像是爱丽丝的奇境,今天残存的对切的迷恋不过是一种青少年的浪漫和老年人的怀旧的混合物。切的神话之所以还存在,并不是因为他曾经怎样活过,而是因为他如何死去。要想成为一位浪漫偶像,一个人不仅要在生命的华年死去,而且要在死时满怀绝望。切完美地符合这两条标准。作家克里斯托弗·希金斯这样总结切·格瓦拉的神话:“切的偶像地位因他的失败得到了保证。他的故事充满失败和孤独,这是它如此诱人的原因。如果他还活着,他的神话早就烟消云散了。”   爱人类,但厌恶人   希金斯属于60年代的青年人,他说,在某种程度上,1968年始于1967年切的被害。1968年法国学生造反的时候,切·格瓦拉是他们的偶像,那一代的青年人把他看作具有浪漫色彩的侠客罗宾汉,敢于冲破社会习俗,敢于与恶人歹徒进行战斗。一时间,似乎所有的旧秩序——资本主义,冷战,保守主义,军国主义——都可能被被一种更年轻、更自由的东西所取代,尽管这个东西是什么,从来没有人清晰地界定过。 古巴革命胜利后,切·格瓦拉本来有机会界定未来的理想秩序。然而,他把古巴的经济管理得一塌糊涂。蔗糖的生产几乎崩溃,工业化一无起色,因为物品短缺不得不实行配给制,而在革命前,古巴是拉丁美洲四个最成功的经济体之一。切·格瓦拉的招术是去除一切市场机制,实行高度的中央计划,把道德动机作为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所有这一切,都置古巴的实情于不顾。他的世界观完全是斯大林主义的,宣称“必须彻底消除个人主义”。1960年3月,他说:“一个人必须经常为了群众而不是为了个人思考……想到个人是一种罪恶,因为个人的需要在人类群体的需要面前变得不值一文。”1964年8月,他提出个人要“为自己成为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而感到快乐,一颗有自己特性、在生产过程中需要而不是必需的螺丝钉,一颗自觉的能够自我驱动的螺丝钉”。 切对集体主义有着斯巴达式的观点,他心目中的理想社会是一个由无私奉献的革命者领导的平等社会,其中没有民主的位置,没有个性特征,也没有物质的丰富性,这可以解释为什么道德动机在切的社会和政治愿景中起着如此重大的作用。集体的无私、牺牲和奉献在他的眼里胜过理性个人的政治自觉与独立头脑,他从不相信尊重少数人权利的多数统治。 这就是切,他对自己的信念无比忠诚,但这种忠诚使他的信念成为僵化的教条。他身上存在着革命者的一个致命缺陷:宣称自己对一个叫做“人民”的模糊的东西有无限的热爱,但对个人、尤其是反对自己信念的个人毫不留情。这也就是德伯里所说的,“切爱人类,但厌恶人。”切的政治美学使他对普通人的物质需求和切身利益采取漠不关心甚至敌视的态度。 今天,历史的记录已经无比清晰:格瓦拉主义同建立一个真正平等和民主的社会的努力是不相容的;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普通人可以决定他们自己的命运,而毋需依赖“善良的救世主”。争论切的历史地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革命者不能以他们的意图和理想定高下,只能评价他们的最终成就。对于切,在工业部长任上,他只能生产出一旦挤出来就硬得像水泥的牙膏;作为土地改革者,他的政策引发了食物短缺、骚乱和饥饿,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错,在切的身上有令人尊敬的地方。他甘于放弃政治权力带来的特权地位,而去打一场毫无胜利保证的游击战。身处荆棘遍地的困境,他的表现即使不是英雄主义的,也超乎了常人的勇敢。或许,他从来没有克服过由于出身上流社会而对劳苦工农所怀有的罪恶感。驱使他行动的高尚情操可能很多,但是,我们也许可以把切的整个人生,看作一场预先注定的离开他所属的阶级的挣扎。   现代的罗伯斯庇尔   切之所以成为切,也和他的身体有关。幼年由于母亲的疏忽而使他得了哮喘,这种慢性病长期折磨他直到死亡为止。与哮喘的斗争造就了他的性格。从小他就习惯于以顽强的意志抵抗和克服一种可怕的疾病,所以他坚定不移地认为,没有意志不能击败的东西,哪怕要打击的目标是美国或全球资本主义也罢。从某一点上来说,这既是他的力量所在,也是他失败的原因。 心理学家们则从心理上剖析切。在《病夫治国》一书中,皮埃尔·阿考斯和皮埃尔·朗契尼克写道:“切·格瓦拉逃避他作为部长的责任,抛弃了他的所谓领袖的假面和他新获得的古巴国籍,为了重新穿上破烂的军服而把家庭交给国家照管,实际上,他已经脱离了现实。他没有办法面对生存的困难,便宁愿绕过这些困难。这难道不是又一个类精神分裂症的表现?” “是英雄,还是反英雄,假英雄?他是革命家,无政府主义者,冒险主义者,理论家,罗伯斯庇尔类型的有宗教幻象的人,一个内向的人,一个强迫症患者,用卡斯特罗的话说,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攻击性,正是这一点使他采取自杀性行为。没有人否认世界上存在着不平。而他所进行的狂热斗争,只是为了用一种不乏另外一些不平的制度来取代这些不平!” 两位作者说,很久以来,纳赛尔就把格瓦拉视作一个厚颜无耻的人,认为他“思想残暴、嗜血成性”。例如,切曾对他说,“衡量社会变革的深刻性是要看它所触及的人数,使多少人失去了在新社会的位置”,纳赛尔回答说:“一个优秀的政治家消灭某一阶级的特权,但并不是消灭属于这个阶级的人。” 纳赛尔最后给他上了一堂意味深长的革命课。他说:仅仅成功地发动民众是不够的,随之而来的是应该和民众结合,像结婚一样,让他们挣钱,建造工厂和开垦土地。格瓦拉颇为不快地说道:“我已经离过两次婚了。”纳赛尔针锋相对地说:“一名外科大夫把他的病人放在手术台上,麻醉之后打开他的肚子,却拒绝把手术继续下去,您对此有何想法?您当过医生,您不能做这种事。”然而,切已经对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洛桑医学院的格劳尔教授,注意到他的性格组成很特殊:“自我身份障碍——职业革命家无祖国,无居住地,无家庭——一种如此与众不同的身份,经常是和恋己癖联系在一起的。握有一种伟大的真理,把这种真理的实现视为唯一的准则,这种狂热,可以是某些人的一种出路,但这种出路,始终受着潜意识中的妄想性自大狂和抑郁症变幻不定的矛盾的威胁。类精神分裂症这个字或许对格瓦拉不合适,因为至少他在战斗过程中曾表现出一些人所具有的品德,认识他的人经常提到他的这些品德,诸如不容置疑的勇敢,生活艰苦,绝对无私(罗伯斯庇尔就喜欢被叫做‘不受腐蚀的人’)。” 如瑞吉斯·德伯里所说,切·格瓦拉成了一个“到处流浪的没有群众的悲剧英雄”。就精神而言,他属于那些流浪的冒险家一类,他们无法重建他们所摧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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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 | 舒泰峰:乔布斯释放地藏心

舒泰峰:乔布斯释放地藏心   一个由学者、媒体人、公益人、艺术家组成的混搭群体,用“流觞曲水”的方式,搞文章接龙,由前一位作者指定下一位作者,被点名者必须“接招”,这样的文人雅集在当下这个商业为王、娱乐至死的小时代里真如沧海明珠一般难得。       在这个游戏中,文章是觞,比特是流水——我们没有真正围坐一起,而是通过网络实现连接。当然雅集的真正灵魂是公益。国庆节前刚刚揭晓的“ 2013 安平中国·北京大学公益传播奖”使大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共同体,分散于全国各地的评委、获奖者以“安平人”的身份重新汇聚于比特世界,热热闹闹,不肯散场。       流觞曲水的笔会形式很快就脱离了最初关于奖项本身的探讨,而衍伸到了传统媒体的衰败,新闻理想的破灭,传统媒体人的进退失据等深层维度。流觞至此,每个媒体人都必有话说。不及指定,我先抢前一步,“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不亦快哉!       从业十年,我经历过两份杂志的创办。 2003 年,我见证了《瞭望东方周刊》的横空出世,那正是传统媒体的峥嵘岁月,一批优秀媒体在此前后诞生。尤记当时的发刊词霸气外露,曰“缔造东方新主流”。那时候的编辑记者们也大有指点江山之势,连编辑部回荡的脚步声都那么铿锵有力。       安平人、艺术家岳路平用“地藏属性”代指那些身在地狱,却拥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坚定信念的传统公益人所具有的精神属性。这个概念用在传统媒体人身上也大致适用,他们的精神世界与传统文人相接,试图以笔为投枪,投向黑暗,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那时候的媒体是比较纯粹的媒体,记者是比较纯粹的记者,他们的第一要务是传播正义,启蒙思想。十年之后,一切都变了。传统媒体的第一要务变成了生存,据说一个优秀的主编不应当仅仅是主编,而且应当同时是个产品经理。一个优秀的记者不仅要会写稿,而且要会“整事”——整合资源,为经营服务。传统媒体人的出走几乎每日都在上演,剩下的人所谈论的也不再是报纸杂志是否会消亡,而是何时消亡。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北大教授胡泳所说的商业化和数字化加上舆论管控,使得传统媒体人充斥着末世情绪。自媒体是最大的敌人,它带来了传播史上前有未有之大变局。它使每个人都获得了安平奖发起人、北大教授师曾志所言的新技术赋权,没有任何采编经验的人也能够运营属于自己的媒体。岳路平用“乔布斯属性”形容自媒体的技术和传播手段创新。换句话说,自媒体时代,人人都乔布斯附体了。   如果把信息理解成一种商品,那么这种新技术赋权从根本上改变了信息市场的供需关系。过去,信息的提供由少数编辑部掌控,所以记者享有“无冕之王”的桂冠,现在,新技术赋权绕过了编辑部,渠道无处不在,信息的流动如何阻挡?   传统媒体衰败的真正原因或许埋藏在此——信息市场的供求关系变化了,供给无限放大,大众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精准地订购自己需要的信息。也因为技术赋权,原先被大众媒体所定义的大众开始分化,大众不再存在,有的只是小众,他们各有各的需求,各有各的表达。“我从来没有见过人民,我只看到一个个的人”,袁世凯倒似乎有先见之明,自媒体时代的特征正是如此。评论员宋志标在他的曲觞流水文中发问:“为什么大众不需要大众媒体了”?既然只有人,没有人民,只有小众,没有大众,要大众媒体何为?   传统媒体在技术赋权中被逐步消解掉,“无冕之王”的桂冠被扯落一地,但是说新闻理想的破灭,却不免过于悲情与矫情。因为所谓的新闻理想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朱雨晨将传统媒体人比喻成“解放脚”,尴尬地介于“三寸金莲”和“天足”之间。传统的新闻理想又何尝不是这“解放脚”。       新技术赋权倒是有可能解放这解放脚。因为一切专制都有信息控制为帮凶,在信息不对称下,谎言才能够重复一千遍,并成为真理。自媒体技术赋权打破了这种控制,使信息流动,最终趋于对称,而这正是新闻理想的基石。只要信息之河能够自由流动,启蒙的功能将自我实现,而谎言哪怕重复一万遍,也仍然是谎言。从这个意义上说,传统媒体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只是,在这个全新的比特世界,传统媒体人何为?是安坐传统媒体这搜大船的甲板上,迎着寒风送它最后一程;还是去“劈柴,喂马,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还是……,我相信,有理想底色在身后的投照,必不至于跌落无尽的暗夜。       新技术没有傲慢与偏见,它同样赋予了传统媒体人新的武器,传播上的专业素养将能够使他们在比特世界照样脱颖而出。安平的同仁运营的滤镜菲林、 CAOTV 都是证明。理想也并未走远,相反,他们通过新技术赋权获得鹰一般的重生。还有比安平人在比特世界的流觞曲水更具理想情怀的事情么?   这么来看,乔布斯释放了地藏心。不过,嘘!也不要过于开心,以免惊动隔壁的撒旦。   2013/10/8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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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舒立 : 在新加坡听昂山素季演讲

她身着一身缅氏淡紫色长裙,在掌声中缓缓走上台。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从会场的大屏幕投影,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长发低束,发带上别着两朵红色的月季花。她站在讲台前,没有过往照片曾见的那种美丽的微笑,神情严肃得有些忧郁,至少在我眼中有些忧郁。 这是昂山素季,1991年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缅甸非暴力提倡民主的政治家。她66年的一生中,有21年间断断续续在军政府的软禁中渡过,在2010年11月13日终于获释。这一切为她赢得了更高的声誉。 2013年9月21日中午,新加坡峰会会场,她来到我们面前。她以纯正的英文进行的演讲开始了,立即抓住了所有在场的人…… 我非常高兴今天能作为一个东南亚联盟国代表在会议上发言, 虽   阅读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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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泳 | 王瑛:企业家阶层的公益行动

王瑛:企业家阶层的公益行动   被胡泳“点了”,虽恐慌,还是有被“点了”的兴奋。有人逼着我把一些想法写出了,是我目前求之不得的。我想写个东西,大都是明日复明日,“安平”人出题我无处逃遁,逼我改变“习性”了。半年之后,我会隆重地谢谢大家。   我很喜欢这里的“题目”,因为由这几个关键词组成——公益、媒体与互联网。我接龙加进一个关键词——企业家或说企业家阶层。   中国民间的公益事业在近期发生了很大变化,近五年来的变化尤其快。这里我不想谈数据,想说说感受和判断。   我看中国民间公益事业主要是在看 NGO 的发展,也主要是从中国企业家阶层与公益、与 NGO 的关系这个角度上看。我的观察是参与式的——十年来我近距离地参与了中国 NGO 的一些活动, 2010 年以来则投入了更多些的时间和精力,亲力亲为在操作一线感受、观察和思考,算是有实感。   我的感觉直到今年上半年, NGO 的发展势头很好。我的乐观是基于三个情形、三个判断——   今年春天,一个朋友聚会上,有人向我隆重推荐,一定要去看看上海一个叫“真爱梦想”的 NGO 组织。随即,我去了上海,见到了“真爱梦想”的创始人、现在的当家人潘江雪。江雪在百忙中抽出了半天时间,热情洋溢地向我们介绍了“真爱梦想”跨五个年头的创业故事。从那时起,仅半年,知道“真爱梦想”的人,越来越多了,李成才导演正在他的大型纪录片《财富方向》中讲述潘江雪和她的伙伴们的故事。我不是讲故事,“真爱梦想”的事迹大家上网搜搜就能看到,不在这里赘述。我要说的是“真爱梦想”的出现和成熟,是中国 NGO 发展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为什么有此判断,我有这样几点理由: 1 、“真爱梦想”是一群做过企业的年轻人用做企业的理念、方法、模式做的一个 NGO ,完成了创业期任务,实现了模式的成熟与复制,拥有了支持模式复制的拓展、运营和管理能力。 2 、“真爱梦想”以其国际 NGO 标准的治理结构、管理水准建立了自己信誉、信用,加上骄人的业绩,仅靠“真爱梦想”四个字实现了融资,并可持续。 3 、“真爱梦想”很好地处理了和政府的关系,在登记注册、政府管理、获得发展和维系的持续帮助等多个方面,处理得有思路、有智慧、有坚守,有妥协,有韧性。 4 、“真爱梦想”的年轻人改变了中国 NGO 、中国公益人的精神气质,他们阳光、快乐、自信、昂扬,是一群真正因为工作着而幸福着的人。   说到这里,只要接触过中国传统慈善、公益组织的人,一定会看到大不一样了;只要做过企业的人,搞过投资的人,会知道潘江雪们的商业价值,他们已经证明他们完全有能力做一家价值斐然,对投资者拥有足够影响力的上市公司。能够做得了企业,挣得了大钱的人,倾心致力于公益事业,还做出了经得起推敲,价值被公认的业绩。我以为“真爱梦想”是中国民间公益事业划了一个时代的标志。前不久,我的朋友,把中国金融博物馆做得风生水起的王巍很是恼怒地和我说,记者在采访中不断问他,这能赚钱吗?怎么赚钱?不赚钱你为什么要干?把他彻底问火了。他不客气地问,你和你男朋友约会,人家问你一晚上收多少钱,你怎么回答?其实,就是变了,一些做企业、经商很成功的人,如王巍,放下大钱不赚,以成倍的辛苦和努力去做公益,并声称已将后半生全部留给了公益事业;一些在商业上有可能获得巨大成功的年轻人,如潘江雪,带领着她的伙伴们,满腔热情地投身公益事业,他们是一群因此找到了幸福的人!这种事业和生活对年轻人是有感召力的,它将从根本上解决构成 NGO 发展瓶颈的人才问题。   我去年参加了阿拉善。有朋友问,阿拉善最有参与价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去干什么?我去阿拉善是看中了它在中国绿色环保领域已经拥有的影响力,依托阿拉善,以前我不大敢想的一件事情,可以上手了。具体说,阿拉善有 70% 的钱是给绿色环保领域中的小型 NGO 做项目用的,如果阿拉善不仅仅给钱,还能同时输出管理和训练,就会对提升一个领域内 NGO 的发展水平发挥更大的作用。具体怎么做,很值得探索。去年,我进到了阿拉善一个和 GGF (全球绿色资助基金会的简称)合作的三年期项目上。项目的名称很好听,叫“劲草同行”。阿拉善及合作者 GGF 一起经过两轮筛选,挑出了 15 个环保公益组织,每年、每个组织给 10 万人民币。项目组织了由 GGF 专家和阿拉善企业家共同组建的导师团,两个人组成组成一个对子,每一个对子负责 2-3 个 NGO 组织的辅导。我负责了其中 3 个不同发展阶段上 NGO 组织的辅导。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教学相长,各有各的收获。我们督导团正在探讨把小型 NGO 发展和管理整理成 9 个模块,分三年随资金到位一起导入。在这个项目上,我见到了一批亲力亲为做公益的企业家,亲历了和国内外 NGO 专家的合作,践行和观察阿拉善这样规模以企业家为主体的 NGO 组织,如何对一个领域中的公益组织产生影响,发挥作用。   再说几句壹基金。大家都知道一批企业家参与到了壹基金的转型和改造中,短短三年,成绩斐然。这批企业家之所以能让壹基金焕然一新,最为重要的就是他们不仅仅出钱,还出工出力。中国民间公益事业、中国 NGO 的发展有了企业家阶层作为操作力量介入,也是一件具有标志意义的事情。如果有人做个调查,一定会发现企业家的参与度,他们给到社会公益项目上的时间精力,会大大超出大家和社会的想象。   最后要说的,就是关心公益,涉足公益,出工出力做公益,在新一代企业家中正在形成风气。我观察接触到这个情况,是加入正和岛和参加到阿拉善的活动中之后。这两个地方集中了全国各地不少 65 —— 75 后(包括一部分 80 后)的新生代企业家。他们大都是企业主,企业有了 10 到 15 年的历史,在本地区、本行业领域中有一定的影响力。他们中不少人会投钱、投精力做公益,好像一切都很自然。最近,我认识的一帮新生代企业家正在组建一个众筹平台,其功能设计中就有为 NGO 提供融资服务一项,一个青年的创业就业平台就有免费为 NGO 招募志愿者的服务,一个基于微信平台的中小型企业综合服务平台提出给 NGO 提供免费服务等等。当然,我是特别希望有人能做个调查,检验一下我的这个判断。如果成立,这是件格外让人高兴的事情。   上面讲了三个情况,三个判断,其中有些变化是尤为可喜可庆的。   一是,做公益的人不再是那么悲情、悲催、悲壮。我接触到的新一代公益人他们的精神气质,精神风貌发生了变化,很阳光、很快乐,喜欢他们的工作,喜欢和做公益的同伴们一起打造的人文环境。他们不认为是背负什么使命,也不和什么东西对抗,更不是什么苦行修炼,他们付出本身就是自我实现,付出的过程、参与的过程已经足够幸福。我以为,只有这样,公益才是有希望的,可发展的,造福于人类的事业。中国民间的公益事业开始有了阳光和土地的气味。   二是,企业家阶层把亲力亲为做公益,出工出力做公益,担任职务参与 NGO 的组织建设,作为提倡的参与模式,有的公益组织甚至把它设置为门槛。这就不仅仅是对中国民间公益事业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更是对中国企业家阶层的成长、成熟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我接触的几个 NGO ,企业家做公益,不允许带秘书,带助手,活儿都要自己干。我自己参加公益活动的事务,被分配承担的任务,都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做了十年以上的老板,往往自己就已经不会干活了。做公益会逼着他们恢复能力,甚至会改善他们与自己助手、团队的关系。   这些人比不会干活更大的问题,是大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把自己惯成了“小皇上”,说一不二,“一言堂”,粗暴霸道,动辄骂人、训人等等。在公益活动里,在 NGO 里,他们会判若两人。时间长了,参加公益活动,会成为他们逐步调整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使自己变得文明起来一个动因。   我们还看到,在公益组织里,平行关系的建构和维护会逼他们学习全新的东西,使他们受到全新的训练。在公益组织里,他们和政府打交道的方式也变了,不论是沟通、交涉,还是游说、博弈,也是全新的学习和训练。在 NGO 的治理、运营、管理上,也不仅是他们把能力和经验带进 NGO ,而是双向的彼此给予。公益组织在治理结构、运维管理、信用管理上,实际是有着比企业更高的要求,对此,我是近些年才有了明确的认知。 NGO 建立起自己的治理、管理体系,有来自大企业同伴和国际 NGO 专家的支持,这些成果也会被中小型企业主很快带回自己的企业里用起来。   三是,要以做企业的方式做公益,这样一个理念和风气已经进入了中国民间公益、中国 GNO 的发展领域。最近应该是又有进步,社会型企业的模式也开始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和选择。这一点如能得到政府的支持和重视,而不是警惧和打压,中国社会的重建就会渐进快车道。反之,已经形成的大好局面,则会遭到破坏。   四是,企业家阶层实操性地进入民间公益领域,还带来了一个对企业和 NGO 都更为长远、更具重大战略意义的事情,就是将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的思维理念、技术应用带入了这个领域。这个实践虽然才刚刚开始,但前景无比美好,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问题展开需要做一篇大文章,这里我们只谈一些基本的判断和对策—— 1 、新起步的 NGO 项目和转型的 NGO 项目,必须以互联网的思维理念进行和完成战略规划、战略管理建设; 2 、 NGO 的当家人们要尽快把自己的各种活动尽可能地搬上移动互联平台; 3 、 NGO 的当家人们要积极与移动互联的公共平台沟通、交涉、谈判,争取获得终生免费使用的支持条件; 4 、 NGO 的当家人们要使自己的业务流程不脱离移动互联; 5 、 NGO 的从业人员必须突破对移动互联使用的障碍,做不到的只能淘汰,坚决淘汰; 6 、企业家介入其中会加速 NGO 建立起和互联网联系进程,也会和企业本身按照互联网的要求进行的调整和升级实现良性互动。总之,中国民间 NGO 和中国的中小型企业一样,要把到移动互联网上去求生存,求发展,当“挣命”来看!正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我们同欢乐,我们共追求,我们拥有同一样的爱”。把移动互联仅仅当工具的人和组织不属于互联网,只有把移动互联当成新的生活空间、新的世界,有意愿、有能力使自己属于移动互联网的人和企业才属于未来,拥有未来。   最后,说说和媒体的关系。   公益事业在上述的思路和条件下发展,充分利用和发展自媒体,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内容。我们接触的 NGO 项目都非常重视官博、官微的建设,也关心出版物、纸媒的支持。他们在这方面的能力会迅速发展起来,也会成为在人才市场上一个显眼的需求方。   真正让 NGO ,尤其是有企业家参与的 NGO 纠结、困扰的是和传统媒体的关系该如何处理。现在大家通行的做法是尽量避开。我们很怕媒体的报道,包括善意的。尤其惧怕深度的挖掘和解读。怕媒体,实际上是怕什么,不须揣测,不须言明。   我们幸福地做着的公益事业总会被看成是居心拨测,而我们又实在不愿意放弃已经开始的幸福生活,就只好躲着媒体做。当然也有比企业家胆子大的,不怕出名做公益的。我们就拿着当戏看,不会去效仿。我估计,记者这方面的采访会碰上困难。   我的“接力”,就此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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