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社会

BBC | 大家谈中国:公民社会的幻梦

公民社会与民主制度其实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公民社会的繁荣不一定就有助民主制度的确立。 中国当今的有识之士们整日谈建设公民社会,貌似公民社会是在现有体制下,实现民主与自由的唯一良方。上至社科院,下至公共知识分子,经常将公民社会四字挂在嘴边,出书立说,不亦乐乎。其实,在政治日益顽固、社会日益败溃之时,公民社会作为某种理论依据或救命稻草,不过是给忧国忧民的诸位带来些许安慰而已。 首先,有人说公民社会是政治改良的基石,既可以逐步提高公民素质, 实现我们想要的民主共识, 又可以保证政治和社会稳定。这种看法的依据是托克维尔的《论美国的民主》,但我认为这种想法在中国完全是一厢情愿。 19世纪中叶,法国政治家托克维尔考察了北美大陆,然后在《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称赞后殖民时代美国的政治文化和公民社会。他认为,自愿性质的公民团体将美国社会凝结在一起,对民主建设起到了非同小可的作用。他说:“高度的结社以及社团动员公民参加公共活动的能力,有效地支持了民主政体稳定发挥作用,大量的公民结社是美国能够进行前所未有的民主实践的关键原因。” 可以说,托克维尔的观察不可谓不敏锐。美国《民主季刊》(Journal of Democracy)在2000年发表编辑文章称,“夸张一点说,进入到21世纪,我们都是托克维尔主义者”。可见他的著作对当今知识分子的影响力有多大。哈佛大学的罗伯特·D ·帕特南(Robert Putnam)在《使民主运转起来》中进一步解释说,公民社会像一部发动机,创造出“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也就是信任、互助、合作,促进了社会效率,达到公民的平行关系,而非权威和民间的上对下关系。 如果只谈美国,他们都没有错。但事实证明,这种理论并不适用于其他国家,而且也是对托克维尔的片面解读。芝加哥大学的卡洛斯福门特(Carlos Forment)的《拉丁美洲的民主》以充足的资料数据展示,托克维尔旅行时期的拉丁美洲与美国的公民社会并没有太大不同,但后来的民主发展却大相迳庭。 在福门特走访的一些拉丁美国家,如墨西哥、祕鲁,甚至阿根廷和古巴,它们的公民社会都比较强健而充满活力,虽然程度不同。那里的人们热衷选举、监督官员、关心公共事务、参与陪审团,但同样政治黑暗、经济不振,充斥着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军事独裁,当然也有短命的民主主义。很明显, 公民社会与民主制度其实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公民社会的繁荣不一定就有助民主制度的确立。 更为严重的是, 在某些情況下,公民社会反而还会带来更恐怖的专制。 公民社会极为活跃的德国魏玛共和国,最终不是还倒向了纳粹残暴统治吗? 哥伦比亚大学的谢里·贝尔曼(Sheri Berman)在《公民社会与魏玛共和国的倒台》 中有精彩的观察。当我想起中国问题专家爱德华弗里德曼(Edward Friedman)说过当今中国很像魏玛共和国的时候,简直要惊出一身冷汗了。 普林斯顿大学的南希·波密欧也认为,公民社会与民主自由之间的积极关系只是一种幻想。比如在纳粹崛起时期的意大利北部, 按照帕特南的理论,公民社会普及很广,理应民主、和谐、稳定。但是,这里却正是腐败、谋杀、政治丑闻、恐怖主义等各种罪行最恶劣、黑社会最猖獗的地区。顺便说一句,NGO慈善组织的幕后组织者很可能就是杀人放火的黑社会头目,看过电影《教父》三部曲的人都应该明白。 根据欧洲政治专家恩卡纳西翁的研究,实际上很多推翻专制走向民主的国家,它们都不是所谓的公民社会,如西班牙、乌拉圭和匈牙利。在这些国家,人们很少谈什么公民社会,也从来不热衷于参加非政府的民间组织。例如西班牙,在佛朗哥下台后建立了比较靠谱的民主制度。但相比其他发达国家,西班牙的公民社会可以说相当落后。 另外,还有人认为公民社会可以培养公民的民主素质,即使不能推翻专制,但在民主一旦实现之后,会促进民主的质量以及社会环境的和谐,令政治和社会发展更为顺畅。如果说前一个幻象是一厢情愿,那么第二个幻象,容我不客气的说,绝对是一种意淫了。 例子数不胜数,我们只须看看东欧剧变后的共产国家即可。由于经济重整,国企工人大量失业,工会解散。非政府组织的资金来源一般都是海外。国际社会的资金一旦断链,NGO就可以说拜拜了。当然,公民社会的一蹶不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民主政治的制度化。罢工,游行,维权等等基本上已经被公开选举和政党活动所替代,基本没有NGO什么事了,而且政治精英们也不喜欢政党以外的公民组织抢他们的风头。 马克·摩吉·霍华德(Marc Morje Howard)的《后共产主义欧洲公民社会的弱点》 向大家展示了一副生动的画面:由于在东欧剧变之前,人们被迫参与各类毫无实质意义的团体,所以他们对各种组织感到非常厌倦,不愿再参与公共事务。民主不仅给大家带来参与某类组织的自由,也带给大家拒绝参与任何组织的自由、独立思考的自由。 恩卡纳西翁分析,东欧国家民主后的公民社会萧条,还有两个原因:私人交流空间和对民主政府社会经济政策不满,这方面我就不多说了。 当然,公民社会失败的例子不止在后共产国家。经常来中国讲学的美国科比学院教授Ariel Armony,在其著作中举了阿根廷和智利等国家的例子,证明民主化之后的公民运动不仅没有促进社会融合,反而加深了社会矛盾和等级划分。即使是公民组织中的个人成员,也并没有体现民主意识,也没有对其它组织体现宽容与和解的态度。中国人自古擅长窝里斗,即使建成公民社会,我不认为情况会比阿根廷更好。 Armony指出,社会开明和稳定与否,政治环境和社会环境是最主要的,绝非因为所谓民间团体天生倾向民主道德。 魏玛共和国的倒台、西班牙第二共和的命运、1970年代的阿根廷和智利的军政府和暴政,全都证明了一个活跃的公民社会很有可能使得社会走向两极分化,并将民主摧毁,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还有其他重要因素。其实对于这一切,托克维尔早就想到了。他虽然没有去南美,但《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对公民社会的危害也提出了警告。只不过今天第三世界的知识分子都太着急,手足无措之时,随手抓一个药方,还没研究明白,就开始胡乱下药。 我承认建设公民社会,参与NGO,确实可以帮助不少人。 做一些小修小补,比什么都不做强得多。例如多帮一个孩子上学,多治好一个人的顽疾,多种一棵树等等。但这些做法对于整个社会的进步,对于政治的开明,会不会起到实质作用,我很怀疑。我觉得甚至还有可能会产生反作用。至少大家心里都清楚,小善不仅不会推倒大恶,还为大恶增添了存在的合法性。 以上这些实例可以说明,在一个政治体制相对成熟的国家,公民社会确实可以起到好的作用。但是在一个政治制度和司法制度相对落后的地区,公民社会只是幻象,不是选项。我们想一想,当一个人得了重病,是应该下重药还是继续吃维生素片?平时我们吃维生素,当然对身体好,但情况紧急的时候,吃维生素是不能救命的。面对急需解决的大问题,即使“药有三分毒”,但还是要对症下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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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国涌:2011年关键词:不安

又是一年将终,庞大的帝国没有真实的兴奋,连真实的痛苦也没有了,有的只是虚假的繁华,有的只是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不安感,这种不安不仅是底层为日常消费日益高涨的不安,不仅是中等社会对正义、公平缺失的不安,也不仅是帝国特权阶层可持续地捞取最大利益的不安,而是一种深入社会每一个细胞的时代的根本性不安,如果要为这个年度找一个关键词,我想,就是“不安”。    我认识一个在餐馆看门的保安,他来自内陆农村,已年过半百,有一次他听我们几个朋友聊天,淡淡地对我们说,现在的日子还不错,但恐怕好日子不长了。他的感受是朴素的,却是真实的。谁都知道,中国已进入大转变的前夜,怎么变?往哪个方向变?虽然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变是确定的。     今天动用一切行政资源、国家机器布下一张维稳的天罗地网,充其量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不是根本解决之道,连治标都算不上。它可以延缓但阻挡不了变的步伐,就是维稳本身也只是时代不安和求变的派生物,维稳是应对这个大时代风浪起伏、暗潮涌动而产生的对策,它也是时代不安的组成部分,甚至是剧变的前奏曲,是国家机器与社会的一种此消彼长、此起彼伏的较量与博弈。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国靠这样的维稳手段可以维持长治久安的,维稳的成本将随着时间水涨船高,最终会成为帝国不堪重负的沉重负担。简而言之,维稳类似于鲧的治水之道,不断地筑坝拦截,这种办法或许可奏效于一时,最终还是挡不住滚滚而来的时代洪流。    这一点连许多不在其位的红二代也感受到了。在不久前举行的纪念粉碎“四人帮”三十五周年座谈会上,马文瑞的女儿马晓力提及当年黄炎培在延安窟洞里对毛泽东提出的“周期律”问题,就是其兴也勃矣、其亡也忽矣的兴衰周期律。她直言不讳地指出,一直到现在,这个周期律问题还没有解决,“这个党是不是可以解决这个周期律问题呢?我们能不能避免这条路?可能我们有点着急,我们不希望这个国家乱,我们最害怕乱了,就因为不愿意让它乱,老百姓过点安生日子,我们的幸福长远一些,我们要有一个好的机制。”叶剑英女儿叶向真提出一定要反对封建专制,认为“我们现在是短腿,经济和上层建筑应该相应地发展,但是我们的上层建筑缺失了很多。……这个问题发展下去,是非常危险的一条路。”     陆定一的儿子陆德列举一系列数据来证明“党的腐败现象严重”,虽然他用的还是二○○四年的数据已经足够触目惊心,这七年还不知到了怎样惊人的地步──“二○○四年,全国公款吃喝三千七百亿、公款用车四千零八十三亿、公款外出旅游三千亿,二○○四年我们财政收入三万多亿,三分之一拿去吃喝玩乐了。请问,全世界有哪一个政府敢这么花钱?公务性支出,美国在这方面花的钱,占整个财政支出的百分之九点九,加拿大是百分之七点一,法国是百分之六点五,韩国是百分之五点零六,英国是百分之四点一九,日本是百分之二点二八左右。我们中国这方面的支出是多少?同志们,百分之三十七,是美国的四倍。为什么?没有监督,没有制衡,这种现象再发展下去怎么办?”(见《炎黄春秋》二○一一年第十一期)    这种感受与普通民众是接近的,到处在发生的群体性事件,呈现出暴力化的趋势,这也是社会情绪恶化的不安信号。钱明奇十年维权,求告无门,只能以死相搏,既是警告官员,更是提醒世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广土众民的大国,汪洋大海般的底层人口,面对超级强大的强权只有深深的无奈、无望和无力感。与无力感相随的是刻骨铭心的不安,正在不断加深、不断扩散。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不安何时才是尽头,但我知道,一个社会经不起这样的不安。当这些红二代清楚地看到了问题所在,公开对现实发言,呼吁政治改革,我们可以察觉到不安同样困扰着他们。这些红二代之所以忧心忡忡,就是怕如此下去,他们父辈打下来的江山持续不了多久,就将面临新一轮的不可逆转的动荡。     整个座谈会的气氛就是对现状不满,表现出迫切求变的心态,可以看作是他们这些人在喊话。要求掌权者在政治改革上有所作为,不要装聋作哑,原地踏步。一位朋友说,中国又一次走到辛丑年和辛亥年之间,历史留给统治集团的时间不会太多了,如果没有主动变革的勇气、决心和智慧,只会维稳一招,把警察、军队作为自己的依靠和磐石,他们将被历史毫不留情地甩出去。不安的后面是绝望,绝望的后面是什么?温家宝在南开中学的这几句话倒是清醒的:    “一个领导者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民情、民心、民意,而民心向背决定政权的存亡……一个政府如果忽视民众和民生,就是忽视了根本。而公平和正义是社会的顶梁柱,失去了它,社会这个大厦就会倒塌。‘国之命,在人心’,说的就是民心向背决定社会的发展和政权的存亡。”决定时代走向的最终还是人心向背,不是警察和军队。    任何温和的渐进变革主张今天都被视为洪水猛兽,非把一切扼杀在萌芽状态,以保持铁桶江山,维持整齐划一的表面稳定,这样的稳定恰恰是危险的。我经常想,中国最大的危险来自两极,首先是特殊利益集团为了保持现有地位不计后果、不惜代价地压制任何不同声音、阻挡任何健康力量的成长。然后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民粹主义情绪,当然后者是前者培育出来的,日复一日,温和变革的声音都成为打击对象,只会把越来越多的人赶到民粹主义的阵营,社会心态越来越焦虑不安,根本的缘由在这里。人们通过自己生活的感受发现,那些有节制的变革主张一而再地遭到拒绝,自然而然对此不抱希望,转而寻求另外的道路。在历史的十字路口,最为明智的选择就是给公民社会一定的成长空间,而不是堵死一切通道,让中国人有学习做公民的可能性,无论未来如何,通往公民社会的这个方向是不可逆的。只有一个健全的公民社会基础上,才有可能建立一个健康的有生命的民主制度。     前段时期,我在一个公众场合回答听众提问时曾说,公民社会的成长是一个过程,永远没有结束,只有更好、没有最好。中国人有一个巨大的误区,在古老的农业社会有一个大同梦想,包括康有为写《大同书》,孙中山喜欢“天下为公”。我们从先秦时代就有大同梦想,这是一种农业社会主义空想,我们很容易接受高大空的东西,不容易被公民社会这样寻常的理想所吸引、陶醉。公民社会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它只能在地上生长出来的,要带有泥土气息,只有在我们的公民生活当中才有可能生长出公民社会。    我们在一起讨论历史的、现实的问题,这种形式本身也是公民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我们通往公民社会道路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夜晚,但是这样的夜晚很重要。未来的公民社会就是由一万个、一千万个、五千万个、一亿个……这样的夜晚构成的。有这样的夜晚就会有公民社会。其实公民社会没有那么宏大、那么高深莫测、不着边际,它很具体,也许就是我们写一篇博客,发一条微博,一百四十个字不到,也许就一条短信,十个字、二十个字。就是如此而已,但是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举动当中,我们的公民社会正在慢慢地成长起来,像一棵树一样从土地上长起来。    我特别不相信天上掉下来的东西,一夜之间恩赐给我们的东西,我只相信自己用付出努力千辛万苦得来的果实,那些东西才真正属于我们,才靠得住,虽然我为此付出了血汗。这样的公民社会也才真正靠得住,无论谁来当政,我们都能骄傲地对他说,我们是这块土地真正的主人,你只不过是我们临时雇用的公仆。到那时,中国的公民社会就成型了。    在不安困扰的帝国黄昏,谈论公民社会的平凡理想很不过瘾,很不雄浑,缺乏大刀阔斧、气吞山河的雄图大志,缺乏激动人心、直捣黄龙的豪言壮语,自陈胜吴广以来,我们经历了一次次的改朝换代、取而代之,今天我们更要寻求的是一条全新的道路,在更深刻的层次上不是指向政权的更迭,而是制度的重建,文明的更新,脚踏实地,步步推进中国的公民社会,最终达到制衡强权的目的,这个过程也许点点滴滴,平平常常,缺乏大戏的惊心动魄,但对于见惯了太多大戏的中国人来说,这一轮的转型可能完全不同。这个古老民族在不安中将看到,历史的又一次峰回路转如何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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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亚伟 | 刘方炜:非公民社会的道德标准是什么

今天看到李承鹏的一句话: “ 这个国家真是奇怪,既希望民众在临沂时默不作声,又希望民众在佛山挺身而出。 ” 很是精彩,仅凭这一句话,就胜过了这个国家今年评出的所有写作奖项。 其实,说奇怪又不奇怪,因为这个国家历来如此,有一首红歌不是这样唱的嘛: “ 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那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 ” ,这就是这个国家所提倡的道德标准:听话。 但是,这个国家既要求百姓 “ 听话 ” ,又要求百姓 “ 见义勇为 ” ,真是够难为人的。山东临沂的盲人陈先生倒是见义勇为了,义务帮助农民跟当地政府打官司,结果被罗织罪名关了四年,放出来之后全家都被当地政府软禁,当地政府用纳税人的钱雇佣二三十名大汉日夜监视,去探望的人均遭到这些 “ 政府雇员 ” 的辱骂殴打。陈先生全家的悲惨处境是需要大家见义勇为的,但是政府不允许。不仅不允许,连说也不允许说,看也不允许看。广东佛山小悦悦的惨剧由于不牵涉政府的直接责任,便允许高调讨论并谴责起来。两相比较,李承鹏先生名之为 “ 这个国家真是奇怪 ” ,可谓一语中的。 我出生那一年 “ 反右 ” ,几十万人仅仅因为对 “ 党 ” 提出了批评意见便被这个国家肆意迫害。于是在我长大成人的过程中,耳朵里不断被家长训诫:要听话,听老师的话,听领导的话 …… 总之是谁有权力就听谁的话,当然最终要听毛主席的话,其实所谓的 “ 文革 ” 造反,不也是听毛主席的话才 “ 造反 ” 嘛,所以听到有人说 “ 文革 ” 如何如何 “ 民主 ” 、人民如何 “ 当家作主 ” 之类的昏话,我就只有咧嘴一笑。 在公民社会,每一个公民都是主人,不需要听话,更不需要 “ 遵纪 ” ,只要守法就可以了,因为法律是被公民投票选出来的立法机构建立并维护的。公民社会的整个选举过程和立法过程都要遵循严格和公开的程序,否则就是 “ 非法 ” 。 在非公民社会,普通老百姓经常政府官员被指责为 “ 非法 ” ;而在公民社会,被指责为 “ 非法 ” 的却常常是那些平时出头露面的政府官员。这就看出谁是主人谁是仆人了。 最近中国大陆发生了一系列的 “ 不道德 ” 事件,引起整个社会乃至全世界的关注,于是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都产生了重建道德体系的诉求。但问题是,要重建的这个道德体系究竟是个神马? 从 1980 年代开始,大陆官方就开始检讨自己在道德教育上出现了失误,邓小平那句名言 “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 其中的 “ 一手 ” ,指的就是道德教育,当然官方的文字定义要复杂一些: “ 社会主义理想道德教育 ” 云云。也是在 1980 年代,大陆官方为此还发动过两次运动,一曰 “ 清除精神污染 ” ,二曰 “ 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 ” 。而且,广受尊敬、公正而廉洁的中共总书记胡耀邦被老人们联手赶下台,最大的罪名就是 “ 反自由化不力 ” 。再往后的 1990 年代乃至新世纪的十多年里,大陆官方 “ 思想文化战线 ” 用力最多的就是 “ 社会主义理想道德教育 ” ,几乎是 “ 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 。所以,如果说大陆官方 “ 忽视了社会主义理想道德教育 ” ,那真是天大的冤枉。相比 “ 自由化 ” 的公民社会(西欧、北美、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等等),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大陆这样整天把 “ 理想道德教育 ” 喊得这样震天响,抓得这样 “ 硬 ” 。但就是这样,人家的社会道德倒是安安稳稳的,咱们的社会道德却在不断 “ 滑坡 ” ,这个 “ 奇怪 ” 可就大了去啦! 其实,说奇怪也不奇怪,把公民社会与非公民社会的诸种因素逐一比较一下就很清楚了。大的不说,说点小的: 公民社会是公民监督政府,非公民社会是政府监督百姓; 公民社会是公民教育官员,非公民社会是官员教育百姓; 公民社会的政府主要成员要公布私人财产,非公民社会 “ 政府官员公布私人财产条件还不成熟 ” ; 公民社会的公民不须 “ 遵纪 ” 、只要守法,政府更要守法;非公民社会百姓不但要守法还要 “ 遵纪 ” (听话),政府却可以不守法; 公民社会司法独立,非公民社会司法要接受 “ 党委领导 ” ; 公民社会的政府家必修课是被监督、被讥讽、被辱骂;非公民社会的政治家必修课是被歌颂、被特供、被学习; 公民社会的辩护律师天职是帮助委托人脱罪;非公民社会的辩护律师要配合政府 “ 打击犯罪 ” ,如果被发现帮助委托人脱罪就会被抓起来关进监狱; 公民社会的所有政党不能也无法花纳税人的钱;非公民社会的所有政党(包括被允许存在的所谓 “ 民主党派 ” )都花纳税人的钱并且无须解释; 公民社会的文化是公民社会本身,没有所谓的 “ 文化体制 ” ;非公民社会要由中央政府领导 “ 文化体制 ” ; 公民社会的道德标准是高于法律体系之上的人类良知;非公民社会的道德标准是 “ 听话 ” (听党的话,听政府的话,响应党的号召,遵守党和政府制订的各项方针政策和纪律); …… 好了,不再列举了。 如果要提升社会的道德水准,还是在建立公民社会上下点功夫吧。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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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成 | 科学在美国的衰败

美国有着地球上最发达的科学,但在公共生活中,科学的地位现在是从未有过的低下。为什么? 科学在美国的衰败 《新科学家》(New Scientist)杂志 2011年11月1日 原题:Science in America: Decline and fall 作者:Shawn Lawrence Otto 原文链接:http://www.newscientist.com/article/mg21228361.500-science-in-america-decline-and-fall.html 翻译:方可成 (http://www.FangKC.cn) “我们现在正对付的一件大事是全球变暖的骗局,那是一种彻底的邪教、扯淡、无稽之谈。”2008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Michele Bachmann曾这样说道。他还认为,人乳头瘤病毒(HPV)疫苗会导致精神发育迟缓;科学课堂上应该加入神创论的内容。“ 我支持将各种类型的科学都摆上桌面,由学生们来选择 。在科学的问题上,政府不应该通过支持某一方观点的方式进行干预,因为两方都值得怀疑。” Bachmann的竞争对手,德克萨斯州州长Rick Perry则鼓吹基于圣经的禁欲教育。他认为,进化论是“ 一种存在缺陷的理论 ”。对于气候变化,Perry说:“科学不会因为有一群科学家站在那里说‘事实如此’就被确定下来了……伽利略提出日心说时还被大多数人否认呢。” 前众议院议长Newt Gingrich告诉选民:胚胎干细胞研究“ 正在杀害许多孩子以获取研究材料 ”。共和党新星Herman Cain声称,没有科学证据表明同性恋由非个人意愿决定。 倘若共和党人背离反科学的政治主张,是需要自己承担风险的。当一度领先的候选人Mitt Romney说:“从我读到的情况来看,我相信由于人类的活动,世界正在变暖。”保守派的电台主持人Rush Limbaugh马上回应说:“跟总统候选人提名说拜拜吧!”于是,Romney又改变了自己的说法:“我不知道它是否主要是由人类活动导致的。” 前犹他州州长洪博培说:“当共和党变成了反科学党,我们便有了大问题。”从此,洪博培便被共和党大佬们边缘化了。 智识层面的腐坏蔓延很广。在美国国会 新当选的100名共和党人中 ,有96人要么认为气候变化是假的,要么誓言反对减缓气候变化的努力。今年7月,全部由民主党人组成的旧金山市监事会通过了一条法案,要求手机商店警告消费者: 辐射可能会导致脑癌等危害 ——但并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在其他地方,当选的政客 骚扰 、 恐吓 与他们意见不同的科学家;曲解他们的观点, 声称科学家们认为二氧化碳是致癌物质 ;通过决议,说明地球正在变冷;还要求老师们教学生: 占星术可以控制天气 。这些荒诞的评论现在不仅在政治上被接受,还获得了热情的喝彩。这究竟是怎么了? 未来40年,科学将要创造的知识比人类有史以来创造的全部知识还要多。就在我们要被这些淹没的时候,过去的进步所导致的未曾预料的后果又将令我们自食其果——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污染、人口爆炸、过度捕捞……我们现在100%地依靠科学去寻找方法,以保护我们的环境,养活越来越多的人口,但决策者们却越来越拒绝接受科学提供的答案,或者装作问题不存在。 知识就是力量 托马斯·杰弗逊曾设想:让公众接受全面的信息,他们便会自发维持和平和秩序,他认为这“不需要太高的教育水平”。但问题来了:在今天这个被科学主导的世界,民主的繁荣还能持续吗? 从国会的情况来看,答案是否定的。在535名议员中, 只有不到2%的人有科学专业背景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中有222人是律师背景,这些人恐怕大部分在上大学时都不会去上科学方面的课程吧。律师所接受的训练是为了打赢官司,任何一名辩护律师都会告诉你:要想赢,就得选择性地使用事实,而不是去构建真相。难怪现在的政策讨论都被意识形态和修辞话语占领了,它们往往跟真正的事实没有什么关系。 发生了什么?要理解美国政治和科学间的糟糕关系,我们首先要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 与最近的一些说法相反,美国在建国时并非基督教国家。早期的移居者是想要从专制的基督教政权中寻求自由的清教徒。清教徒们需要学习两本书:一本是圣经,另一本是大自然,以辨别上帝的律法,这个过程被称为“自然哲学”,也就是今天所说的“科学”。1663年,英国皇家学会62%的成员都是清教徒,包括牛顿。 当杰弗逊起草《独立宣言》时,牛顿、培根、洛克和休谟的作品深深地影响了他。牛顿梳理了信仰和知识的区别;培根解释了我们如何使用归纳推理的方法构建知识体系;洛克说明了知识如何不同于且高于信仰和观点;休谟则将自由定义为有选择做或不做某事的能力。 杰弗逊在美国的建国文件中融入了这些理念,它们铺就了美国的哲学和法律基石。如果每个人都有能力运用科学来学习关于现实和真相的知识,那么就没有任何一个国王或教皇能够宣称自己具备高于普通公民的权威。人生来平等。这就为一个世俗的政府提供了合法性,这个政府尊重、宽容宗教,但并不将自己的权威建立在宗教的基础之上——真正构成基础的,是自由、理性和科学。 这种思想为美国很好地服务了大约200年,之后便开始出毛病了。 如果将原因全都归咎于宗教右翼势力,有些太过草率。事实上,起作用的力量很多,它们来自政治光谱的两端,也来自科学的内外。 要解释这种变化,二战是一个很好的起点,那场战争将科学从对自然的探索转变成了一种武器。雷达和原子弹对战果产生了很大影响,同样起作用的还有声纳、合成橡胶及其他发明。 1945年,曾经在这些事情上发挥协调作用的科学研究和发展办公室主任Vannevar Bush向杜鲁门总统递交了一份文件,题为“科学,没有止境的前沿”。在这份文件中,他提出:由政府提供永久的科研经费资助。 Bush的论证做得太好了。科学家们从向慈善家们推销研究价值的负担中解脱出来了,他们转而向内,并在很多方面都退出了公共事务。大学教席被授予那些做研究、出论文的人,而不是参与公共事务的人。那些参与了公共事务的科学家往往被他们的同行评价很低,政治变成了一种会污染客观性的东西。 科学就是政治 但是,将科学视为无涉政治的东西,是一种根本性的错误。科学永远是政治的,因为它所创造的新知识要求改善我们的道德伦理,挑战既得利益阶层。退出对话将会令对手获得话语权,这正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当科学家们退缩回自己的实验室时,美国正在思考知识的阴暗面。原子弹深刻地影响了公众的意识,带来了一种伦理道德上的暧昧困境,以及对核灭绝的恐惧。人们开始感觉到化学污染的影响。从有毒废弃物到危险的医疗设备,各种灾难击碎了公众的信心。生于婴儿潮时代的人们,开始对政府和科学都感到深深的不信任。 与此同时,宗教力量在组织起来。为了吸引新成员,原教旨主义的教堂利用科学上不断发展的道德复杂性,吹响了集结号。借助电视的力量,新教徒的声音开始变得像恪守传统教义的福音派了,他们愤怒、反科学,并且极度政治化。 尽管批评声不断增多,但科学家们却一直在大学里享受不断增长的经费和声望,排挤人文学科。人文学科做出了反击,后现代主义出现了,它利用文化人类学和文化相对论试图证明:没有所谓的客观真实,科学只不过是西方白人的文化表述(cultural expression),并不比女性和少数族裔声称的“真实”更具效力。这种说法很好地符合了公民权利的政治,并使人文学科重回巅峰。在流行文化中出现了一种世俗宗教运动,鼓吹创造属于自己的真实,这被称为“新时代运动”(the New Age)。 后现代主义催生了许多积极的事物,但“不存在客观真实”的理念完全错误。然而,一代美国人都被这种错误的理念所教育。当他们成为政治、经济、媒体的领袖时,这种理念就影响了他们对真实和科学的看法。没有了客观真实,所有的论争就都变成了修辞。我们要么在无止境的辩论中陷入麻痹,要么只能诉诸无理性的权力。这就是今天的美国面临的危机。 这种状况在1987年更加恶化,那一年,联邦通讯委员会(FCC)废除了公平原则。此前,使用公共频率的广播机构被要求报道具有争议性的问题,并客观呈现相互冲突的观点。这条原则一被废除,一批新的广播电视主持人就涌现出来,Rush Limbaugh等人依靠对政治事务发表义愤填膺的观点而赢得大量收听、收视率。与此同时,有线电视和互联网出现了,他们提供了无数可供选择的新平台。 新闻节目必须和娱乐节目竞争了,于是它们变得更加情绪化,观点更加固执。受过后现代主义教育的一代记者认为,“客观”报道只不过是在报道中加入不同的观点,而不是采取代表了真相那一方的意见。有人曾问白宫记者David Gregory,为何不对小布什关于进军伊拉克的不合理论证进行追问,他说:“那不是我们要做的。”在这种被称为“虚假平衡”的问题影响下,现在气候专家和气候变化的否认者们被放到媒体上竞争。这种做法给予了那些极端意见以不适当的曝光度。此外,又由于媒体经费的削减,大部分科学记者和调查记者都被解雇了,问题愈加恶化。 最后,还有既得利益阶层的影响。例如,2009年1月到2010年6月,能源企业 花了5亿美元阻止气候变化的立法 ;2010年1月到10月,它们 花了超过7300万美元用于反对清洁能源的广告 。大部分经费都被用于使公众产生对气候科学的怀疑,或者贬损科学家的声誉与动机。这确实起作用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新闻媒体允许它们这么做。 在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科学遭受了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打击。没有了客观真实的概念,美国的公共对话变成了一种意见战争和政策无力。这种过程是被无理性的权力造就的:无视律法,罔顾数据,违背对方的意愿——而这恰恰是洛克和杰弗逊不希望出现的情况。 反科学的意识形态之前也曾占过主导地位,虽然情况不同,但历史可以提供一些经验教训。当前苏联不顾遗传学家的警告,推崇李森科的学说时,基本的要素和今天颇为相似。李森科曾将遗传学家们称为“象牙塔里资产阶级伪科学的祭司”,这跟Sarah Palin将全球变暖称为“环境祭司们发动的末日恐吓战术”没有太大的不同。当年,苏联的农业一夜倒退40年。 魏玛德国的政治右翼曾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为“骗局”,还说他是为了钱——跟今天气候变暖的否定者们所说的差不多。 纽伦堡审判期间,希特勒的军备大臣Albert Speer曾讲述用新技术传播统一意识形态的方法,这跟今天充当政治回音室的媒体很像。“在广播、喇叭等技术设备作用下,八千万民众被剥夺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换句话说,变成了“应声虫。” 在毛发动的大跃进期间,他设定了方案,要让中国在15年内实现现代化。反对这一想法的科学家被骚扰或投进监狱。毛的政策带来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饥荒,超过四千万人死亡。 美国当然离这些状况还很远,但正在接近它自己独有的危机点。每一个远离理性、走向意识形态的步伐,都意味着这个国家正接近一个暴政国家——在这样的国家,公共政策的制定依据的不是知识,而是叫嚷得最大声的意见。 问题的解法和问题本身一样是多面向的。首先,科学家必须重新参与国家的公共讨论,理性的政治家必须挑战对手,回到以科学为主题的政策辩论中去。 我正参与的两个项目,目标正是让这种辩论发生。其中一个叫做“ 美国科学宣誓(American Science Pledge) ”,号召候选人们保证捍卫科学,将公共政策的制定建立在数据的基础上。 另一个是“ ScienceDebate2012.com ”,一个号召以科学、技术、健康、医药和环境为主题的总统辩论的草根运动。2008年, 我们说服了奥巴马和麦凯恩加入辩论 ,当年的运动是美国科学史上最大的政治倡议。今天,科学家们要在更高的水平上支持这样的努力。正如托克维尔所说,“在每一个民主国家,人们得到他们配得上的政府。” ■ 小知识: 共和党曾经是科学之党。林肯在1863年创立了国家科学院。威廉·麦金利在1896年和1900年两次赢得总统选举,击败了持反进化论观点的民主党对手William Jennings Bryan。麦金利还支持创建了今天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所(NIST)的前身。Bryan的反进化论竞选后来导致了1925年的“猴子审判”,这让更多的科学家倾向了共和党。1923年,愤怒的共和党人、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加州理工学院校长Robert A. Millikan写下了这样的话:神创论者“就像在丛林一样,根据本能、冲动、继承的爱恨来进行判断,而不是根据理性。这样的人……是对民主和文明的威胁”。 关于作者 方可成 , 南方周末, 记者,专栏作者 理解和谈论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 专栏 博客 豆瓣 新浪微博 Twitter 网易微博 向文章付费 请作者吃饭 您可能也喜欢: 中国大学生现场观摩美国大选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告别新闻纸,变革正在发生 可笑的“美国特色社会主义” 为什么中国人看了美国人的演讲会如此激动? 无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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