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枫

北斗 | <摇光>皮诺切特的主权者决断

事实上,“皮诺切特困境”可以被视作是“能否强迫奴隶获取自由”这一经典自由主义困境的强化版。“强迫奴隶获取自由”暗示了在这个过程中,自由主义者们对奴隶们自由意志的侵犯。尽管这个问题常常引起自由阵营内部的争论,但在现实中如果真的遇上,却是可以束之高阁,不予理睬的。然而在“皮诺切特的困境”中,“奴隶”们的存在显然已经危害到了自由本身,自由人不再是对他人自由的施予者,而是对自身自由的捍卫者。这种情境下,决策者已无法置身之外,他必须做出一个决断。     皮诺切特的主权者决断   文/丰钊(华中科技)     从《三体》到皮诺切特 前段时间,人人网的《三体》公共主页发布了一条不起眼的状态:     看过《三体》的人想必都很清楚这个状态背后所蕴含的深意,这两艘飞船在侥幸逃脱“水滴”的秒杀后,驶向了太空深处。为了生存和保证人类文明的延续,两艘飞船上的人相继跨越了人类道德文明的底线,建立起了一个极权而野蛮的小社会。 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和一位朋友的争论。这位朋友和我一样,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保守自由主义者。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我们饶有兴致地聊起了上世纪智利的军人独裁者皮诺切特。这位独裁者崛起于智利政府强制推行国有化造成的经济崩溃和社会动荡之中,上台后,一方面解散国会,实行高压统治,打击异己,另一方面,又大胆推行芝加哥学派的“休克疗法”,在遏制通胀的同时提升了国内就业率,带领智利成功走出了经济濒临崩溃的危局。更有意思的是,皮诺切特在执政几十年后高调宣布还政于民,在全民公投失利后,愿赌服输,兑现承诺下台,使得智利重新成为世界民主国家大家庭的成员。 然而,就如同其他独裁者一样,皮诺切特身上的污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当我指出皮诺切特发动军事政变,指使军队枪杀民选总统阿连德(当然,对于这一点还存在争议),同时在当政期间大量监禁和杀害左翼人士时,我的朋友问我,如果你是当年政变关口的皮诺切特,你会怎么做?我想了一下,只能回答道:我会选择出走。 我和我的朋友都笑了,因为这种答案与其说是答案,倒不如说是对问题的逃避。“皮诺切特困境”,如同刘慈欣笔下两艘飞船上的舰长所面临的情境一样,都是一种在非常状态下的两难抉择。 众所周知,自由主义者是讲求程序正义的,而非常状态却将自由主义者逼到了一个必须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自由主义者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为了坚守自由主义的程序正义信念而灭亡,要么为了最终挽救自由主义而暂时采用违背自由主义原则的手段。如果是你,你会做出哪一种选择? 事实上,“皮诺切特困境”可以被视作是“能否强迫奴隶获取自由”这一经典自由主义困境的强化版。“强迫奴隶获取自由”暗示了在这个过程中,自由主义者们对奴隶们自由意志的侵犯。尽管这个问题常常引起自由阵营内部的争论,但在现实中如果真的遇上,却是可以束之高阁,不予理睬的。然而在“皮诺切特的困境”中,“奴隶”们的存在显然已经危害到了自由本身,自由人不再是对他人自由的施予者,而是对自身自由的捍卫者。这种情境下,决策者已无法置身之外,他必须做出一个决断。 那么在“皮诺切特困境”中,拥护宪政秩序的自由主义者们,到底应该如何做决断?决断的标准又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整个西方学界20世纪中研究得最为深入的恰恰不是自由主义阵营的学者,而是被称为“纳粹的桂冠法学家”的卡尔·施米特。   施米特的方案 卡尔·施米特是20世纪德国著名的宪政法学家和政治学家。他的思想成熟于德国魏玛共和国时期。彼时德国刚刚从战争创伤中恢复,经历了斯巴达克团发动的武装暴动,1929年的经济危机,极端民族主义势力的此起彼伏,一连串的打击让这个新生共和国处在宪政秩序崩溃的边缘。由此,我们很自然地能够想到,生长在那个风雨飘摇年代的德国法学家们,所思考的问题就是在宪政的“例外状态”下,如何保证国家不至瓦解,宪政秩序得以维系。 为了解决这个具有紧迫的现实意义的问题,施米特引入了“主权者”这一概念,指出:一个国家如果希望自己的宪政秩序能够经受各种风波的考验维持下去,那么必须要有“国家主权者”这样一个角色的存在。它的作用如同一个“守夜者”,在宪政平稳运行的常态下隐匿在权力之幕的后面,一旦国家进入了宪政的“例外状态”,那么这个“国家主权者”就会走到台前,充当国家的“全能立法者”,使用强力排除一切干扰与纷争,迅速让整个国家恢复秩序。     显然,这样一个“国家主权者”是有悖于人们常识的。因为即使如中华人民共和国,也宣称没有任何人和组织能够凌驾于宪法之上。然而施米特所设想的“国家主权者”,却是根本不受到宪法约束的。事实上,施米特本人甚至他的那本著名的《政治神学》一书中说道:“主权者是决定什么时候出现例外情况”的人。可见“国家的主权者”不仅是非常状态下的决策者,也是开启非常状态下决策的“第一推动”。这样一个角色,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施米特需要回答的问题,就是如何保证这样一个“国家主权者”实现对自我的权力约束,不至从一个宪政秩序的维护者,变为一个秩序的破坏者。然而暂时抛开这个问题,假使按照自由主义者们设计的宪政至上的游戏规则开展国家政治,结果又会是怎样?我觉得结果恐怕仍然不乐观。 因为在施米特看来,政治就是一种区分敌我的行为。正如施米特所言,“你告诉我你的敌人是谁,我就能回答你是谁”。而自由主义者们最愚蠢的行为,恰恰是让国家保持其中立性,“以冲突各方妥协与谈判的方式解决利益冲突;以理性化自由讨论的方式解决观念冲突”(北京大学李强教授语)。问题在于,如果自由主义者的对手们不是按照游戏规则出牌的人,而是局势稍有不利就掀翻桌子重来的无赖,妥协和谈判的方法显然已经失效,这时该怎么办?如果自由主义者们的对手所拥有的不仅是嘴皮子,还有拳头,“理性化自由讨论”已经无用武之地,这时自由主义者们该如何解决争端? 事实上,按照施米特的观点,自由主义恰恰是无法在上述的这类“非常状态”下做出正确决断的。因为自由主义者们不懂得区分敌我,仍旧在宪政的秩序框架下与那些妄图颠覆宪政秩序的敌人进行周旋,而不愿意采用非常手段迅速置敌人于死地。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宪政的敌人们得以不断地利用宪政赋予他们的权利来毁灭宪政。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皮诺切特这一军人出身的政治人物登场,智利只会在阿连德等激进社会主义者的不断折腾,和受到程序正义束缚的自由主义者的无所作为之中,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从这一点回头再去细细体会施米特如此醉心于“主权者”的原因,不难体会他在宪政体系中引入这一概念的良苦用心。 尽管施米特亲近纳粹,但一个自由主义学者绝不能因此以对其人品的质疑和抨击,来掩盖自己对施米特学说反击的无力。按照北大李强教授所言,施米特“对自由主义的批评恐怕是自由主义所遭受的最具学理性的批评之一”。他所提出的这个问题,是自他以后的所有自由主义思想家都不能回避的一个难题。 其实自卡尔施米特提出“主权者决断”与以消灭异己为主要任务的“政治神学”以来,西方自由主义学界就对此展开了一场浩大而绵长的争论,这场争论在20世纪90年代延伸到了国内,随着刘小枫等人不遗余力的介绍和褒扬,施米特在中国也渐渐成为一个被广大学者所熟知的人物。施米特所声称的自由主义在宪政秩序处在紧急状态下不能迅速决断的弱点,也成为中国本土自由主义者不能不面对的指责。   历史的小概率 以上这些远不是本文能够概括的。本文也不想就这个问题轻率地进行表态。然而必须指出的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也许并不能认同施米特对“皮诺切特困境”的解决方案,但卡尔·施米特独特而敏锐的观察,也提醒了广大自由主义者们需要明白如下几点: 1. 自由主义的政治秩序,也就是宪政,是精巧而又脆弱的。尽管很多人津津乐道美国政治体制中的权力制衡机制,但即使是对宪政游戏规则娴熟如美英者,都会在宪政的发展历程中一波三折,几次走在了政治秩序崩溃的悬崖边。     相比之下,皮诺切特的解决方案,则如同亚历山大大帝挥剑斩断那个传说世界上无人能解的绳结一般,是一种野蛮粗鄙,却又偶尔有用的手法。然而这种笨拙的统治即使建立,也无法适应时代的变化,所以皮诺切特在执政若干年之后,还是得选择还政于民,否则,他就得削足适履地让让智利退回几十年前发展的水平,以适应自己的军人独裁统治。做出后种选择的执政者,在世界上可能也为数不多了吧。 2. 按照皮诺切特支持者的说法,在1973年的智利乱局中,作为一个自由主义者,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皮诺切特采用非常方式镇压左翼组织的激进社会改革措施,把国家秩序的恢复作为第一要务。但这样的解决方案也有很大的问题:如果把希望寄托在政治或者军事强人的身上,那么是否能恢复自由主义政治,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这个强人本身对自由主义的诸理念,如自由和宪政,在内心有多大程度的认同和坚持。需知绝对的权力是对人类理智最强有力的腐蚀剂。即使纯洁如天使者,面对撒旦的诱惑,也很难不动心。孙文在革命初期还是个热血青年,二次革命之后,尝到权利甜头的他也开始要求党员按手印向他个人效忠。1924年以后,国民党已经逐步被改造成一个苏俄式政党,几十年后,全体中国人终于失去了从人身到思考的自由,所有种种,可以说皆肇始于此。 如此,我们甚至可以得到一个稍显极端的结论:皮诺切特式的解决方案,很大程度上需要取决于独裁者对权力的成瘾程度。这听起来是多么的讽刺,也多么的无奈。 3. 我们现在的人评价智利在上个世纪的那场乱局,都可以事后诸葛亮地赞扬当时智利的自由主义者站在了正确的一边,但扪心自问,我更愿意相信,当年的自由主义者们所做的只是在绝境之中的最后一搏。有多大的可能性会成功,他们谁都没有把握。 与智利的侥幸成功相比,将建立自由主义秩序的希望寄托在军事强人身上,最终失败的例子却是屡见不鲜。无需多举例子,回顾中国近代史,二次革命中立宪派集体倒向袁世凯,为洪宪帝制铺平道路;段祺瑞执政期间,梁启超及其麾下的“宪法研究会”在段祺瑞的支持下排挤掉了“宪政商榷会”,最后却让段祺瑞如愿以偿地大权独揽;国共内战中,民主党派集体倒向中共,无一例外地凄惨收场。所以说,智利真的是一个受到上帝眷顾的国家,皮诺切特式的解决方案的成功者,或许也只有皮诺切特所在的智利一国吧。   一点杂感 行文至此,顿感紧急状态下的自由主义者们是何其无助。他们所面临的两个选项,一个是百分百的失败结局,一个是百分之一的成功概率。如果能幸运地度过这样一次宪政危机,自由主义者们就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上帝了。 闲来无事时仔细咀嚼过往的历史,不得不叫人感叹,不光是自由主义政治,人类文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实在是有太多的侥幸。如果南宋与蒙古的合州城之战蒙哥没有阵亡,蒙古说不定已经横扫欧洲,西欧很可能会步诺夫哥罗德的后尘,从一个典型的商业文明被改造成为沙俄一样浸透着野蛮血液的专制文明。如果特拉法加尔海战以法军的胜利告终,或者更早的“无敌舰队”取得了对英战争的胜利,英国本土遭受蹂躏,那么霍布斯,休谟还有约翰·密尔这些自由主义巨匠们能否诞生,也将是一件存疑的事情。 所以,自由主义者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不要让施米特所言的“宪政的例外状态”成为常态。频繁的战乱与社会动荡是不会让一个国家有机会建立起自由而公正的社会秩序的。因为在这样的状态下,自由主义者们会一次又一次像掷筛子般地赌国运,赌的次数多了,总会有一次失手,而失手一次,往往就是万劫不复。 社会的变革者,你们需要谨慎。     (采编:佛冉 责编:黄理罡)     您还可能想阅读…… <摇光>华尔街的黎明 <开阳>变革的先行者——独立参选人 <开阳>言论自由六日谈(2)——煽动颠覆罪的兴衰 迈向法团主义—中国现实的选择和出路 旅美日记(一):理想国 ideal of the w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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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连清川:18英里的便宜书

“ 我不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 Strand 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对我而言,去 Strand 几乎是一种带有仪式性的行为。我在读书的时候,总是会被作者启发着去看另外的书,而这往往是在市场上早已消失了的产品。于是对我而言, Strand 是我接续以往知识和文化的一条通道,是我寻找曾经逝去了的智慧的一台时光穿梭机。 ” 位于纽约曼哈顿14街与百老汇大道的联合广场(Union Squre)是一个独特的所在。 一眼看上去,它只是一个休憩所与交通枢纽。地铁站的出口在这里,许多路巴士在不同的街道设有站点。所谓的广场,不过是围绕着华盛顿雕像约莫20-30平米左右的一片小空地,四周葱郁地围绕着一个小型公园。 但它是一个时尚场。从广场四通八达延伸出去的街道上,布满了服装、鞋子、化妆品、家具等等名牌店铺。与第五大道的霸权形象不同,这里更加吸引平民时尚的买家。 它是一个美食汇。有两个大型的食品超级市场在附近,散落着许多家在纽约鼎鼎大名的餐厅,其中包括川菜馆子。 它是一个文化中心。纽约大学散落在许多街区中的校园延伸到这里,许多学生和教师的公寓就掺杂在民房之中,往来无白丁。于是这里树立着“维珍唱片”的旗舰店,与大型书店连锁Barnes & Noble和Borders相互呼应。 它又是一个政治角力点。在狭小的联合广场上,每天都可以看到各种政治主张的人在这里高谈阔论,发表演讲。一到总统大选,这里警察遍地,因为它和34街的麦迪逊广场一样,是民主共和两党选民对抗赛的主战场。 所以,如果你到了纽约而没有到联合广场,你的旅程有缺憾。 可是,如果你是读书之人,你到了联合广场,却没有到Strand书店,那就相当于,你既没有来过联合广场,也没有来过纽约。普利策奖得主乔治•威尔(George Will)说:“这个城市唯一值得保存的8英里就在百老汇大街和第12街的交汇处,它们挤满在Strand Book Store的书架上。” 与广场两条街之隔的Strand,是纽约、美国和全世界最大的二手书店,它目前的宣传语是:18英里的书。意思是说:如果把店里的书排列起来的话,长度可以达到18英里。 可是我说的是“二手书店”,而不是旧书店。事实上,Strand里面的书,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新书、畅销书。Strand一共有3层半。地下一层全是新书和畅销书,价格多数在定价的一半或者75折。这些书的来源多数是全美各地的书评人。 出版社为了增加销量,往往都会在书籍出版之前,邮寄大量的样书给书评人。美国大大小小的媒体几乎都有书评版面,需要书评人来填空。不幸的是,多数书评人并非爱书之人,在写完甚或没写书评之后,就把这些书用大约1/4左右的价钱卖给Strand。 我在纽约的几年中,多数的新版书籍都来自于Strand。在Strand几乎没有买不到的新版书,并且价格多数低于亚马逊。我在买到的书中,看见过出版社给书评人的条子,看见过书评人的家庭帐本,甚至有一次看到了书评人孩子的学习成绩单,也真是意外之喜啊。 当然,二手书包括了旧书。旧书多集中于地面层,首先按照种类划分,例如历史、文学、艺术、科学等等。在种类之内,又按照作者的姓氏字母排列,方便读者查询。这些旧书时限不等,而册数也未必齐全。上溯至20年代出版的旧书,亦可以在这里找到。我所认识的许多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都在这里找书。因为老师所布置的参考书,未必还在市面流通,所以惟有旧书店可以找到,而最齐全的,仍然还是Strand。我的史景迁全套,除了新版,无一例外,都在这里找齐。 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在中间摆放的“新进旧书”架子。如果你不是带有特定的购书目的,极度容易迷失,只有这个架子,能提供给你有限时间内的无限惊喜。 二层是我比较少去的区域,主要是一些绝版书、善本和珍本。自然,二层的顾客门可罗雀,是那些有钱有闲有专门知识的人的乐园。 最不可放过的,在我看来,绝对是门口20架左右的“一元书”。是的,的的确确是每本1美元出售。我没有问过店员这些书为什么如此便宜,但是它却绝对不是没有价值。20多架书最起码意味着几千本,其中所有的领域都有,大量的是曾经畅销过的小说。但是沧海遗珠或者说是大海捞针,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这几乎是你最可能获得超值享受的地方。我花了将近1年的时间,凑齐了温斯顿•丘吉尔的六卷本《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一共花了6美元。 在Strand淘书是一个极其甜蜜而痛苦的经历。与几乎所有纽约的书店不同的是,它的购书环境极其糟糕。在如同仓库一样的店面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所有的书架,书架与书架之间的通道极其狭窄,侧身仅容两个人。店内无论何时去,都挤满了人群,空气混浊不堪。在夏天里,这种拥挤挤仄的场面往往令人汗流浃背,几至晕厥。 Strand的书籍书量如此之巨大,以至于你泡在里面一整天,也未必能看通几个书架。这不是一个供你逛街聊天之余的书店。我每次去Strand,都得早早起床,做好整天泡在里面的打算,才能或有所得。 然而我几乎每次去都能够看见一票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其中怡然自得。任何一个书店都无法取代Strand的作用,甚或连亚马逊也不能。美国出版业繁荣,更新速度极快,今日畅销名著,明日束之高阁;而年年出版种类海量,专业领域也未能尽知。市场经济便如此残酷,许多书籍已经没有再版,跑马寰球也难得一见,所以许多读书人,惟有依靠Strand,才能大快朵颐。例如目前在中国被刘小枫博士唱红了的斯特劳斯,在美国普通书店中早已不见踪影,惟有在Strand中,我才零零星星凑了几本。 对于目前被网络书店横扫的图书零售市场来说,Strand几乎便是一个异类,它不是在萎缩,而是不断在增长之中。虽然它只有单门独栋一家而已(之前曾经有过一家分店名为Strand Annex,但也在2008年关张大吉),却一直屹立不倒。George Will所说的8英里,是70年代的宣传语;2003年我到Strand的时候,它的宣传语是12英里;今天,是18英里。 我不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Strand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对我而言,去Strand几乎是一种带有仪式性的行为。我在读书的时候,总是会被作者启发着去看另外的书,而这往往是在市场上早已消失了的产品。于是对我而言,Strand是我接续以往知识和文化的一条通道,是我寻找曾经逝去了的智慧的一台时光穿梭机。 如果我们不曾拥有以往的知识,我们就只能停留在今天。而今天未必都那么光鲜,曾经的知识与智慧,在我看来,是照亮了今天的火炬。 我因此而一直怀念着Stand,梦想着在我生活的城市里也能有这么一个所在,让我能够不断地去接续那些旧派文人的香火。 (连清川,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前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访问学者。原文链接: 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39512?page=1 ) 拓展阅读:《纽约弯道书店的兴旺之道》 http://www.bookdao.com/article/29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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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 | <天玑>散宜诗话(三):怀想大学师生的“鱼水情”

自从被 “ 万人歌颂 ” 的朱镕基总理把扩招后的学校推给了市场,大学城的建设从此遍地开花,学校不仅脱离了社会,而且也脱离了老师 …… 反正每节课五六十块钱,尽管不很值当,老师们也还是要憋着一肚子气来上课,打开 ppt 课件用红外线一张一张地“放电影”。“鸳鸯绣出凭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这还算是肚内有点货的,有些肥肠满脑的“衮衮诸公”,连糊弄学生的鸳鸯都需要去剽窃别人的!     怀想大学师生的“鱼水情”   文/袁依(山东师大) 遥想八十年代的大学,气象何其恢弘绚烂!指点江山,激昂文字;身无半文,心忧天下。那时候的大学生,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更没有苹果,玩的是扑克,看的是武侠,踢的是足球,体魄很野蛮,精神很文明。半新半旧的时代,古今交融,中西荟萃,阅读中国的李泽厚,研讨西方的弗洛伊德,春风得意马蹄急,思想飞入百姓家。 而在大学校园内,不仅是革命的激情阵地,也是宁静的象牙宝塔。老一辈有良知的学者,感慨浪费的时光太久,剩下的日子无多,忧患的是“人亡道衰”,对下一代的教诲是苦口复婆心;新一辈的学人是荒废过来的一代,十年间除了毛选、《鲁迅全集》和《红楼梦》,再无其他的阅读选择,一旦开放了书禁报禁,他们学习起来就是拼着玩命的劲。新上市的各色书籍尽管稂莠不齐,可凌晨在新华书店门口排长队买书的热情丝毫不减,他们求知的渴望,胜于对金钱的追逐。这两代人一旦相遇,那真个是金风玉露的相逢,胜却了人间无数。老一辈的学者有程千帆、钱仲联、钱钟书、唐弢、王瑶、宗白华、朱光潜、张岱年、洪谦、季羡林、周一良、罗荣渠、朱东润、林庚等等,新一代的俊杰有汪晖、钱理群、陈平原、莫砺锋、甘阳、陈来、李零、罗志田、许纪霖、刘小枫、陈嘉映、王晓明、骆玉明、张隆溪(至于那些名气大于成就的诸如陈思和等人不在此列)等等,而后者业已成为当代人文学术界的中流砥柱,这既要归功于他们老师的厚德以及自己的勤奋,也要归功于那样一个风云激荡的八十年代。 而如今的大学师生之间,根本就是市场交易的商业联系,鱼儿离开了水,水里也找不到鱼了。自从被“万人歌颂”的朱镕基总理把扩招后的学校推给了市场,大学城的建设从此遍地开花,学校不仅脱离了社会,而且也脱离了老师。从前是小鱼跟着大鱼游,现在客观主观上都不被允许,大鱼们都要去赶校车了!反正每节课五六十块钱,尽管不很值当,老师们也还是要憋着一肚子气来上课,打开ppt课件用红外线一张一张地“放电影”。“鸳鸯绣出凭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这还算是肚内有点货的,有些肥肠满脑的“衮衮诸公”,连糊弄学生的鸳鸯都需要去剽窃别人的!话说回来,大学的这碗饭尽管吃不太饱,倒也不必担心会有饥饿的威胁,反正你我皆是体制内的一员,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而已。于是学生们也大胆地“改革开放”起来,“狠斗公字一闪念”,将自幼学习的那些道德律令斥之为“党的洗脑政策”,于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私自利,于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堕落腐化,让中国的大好青年——这一民族的未来希望,回复到一个世纪前“东亚病夫”的状态,回复到那种一盘散沙的状态。有人也许要争辩,当下的很多青年不也很有思想吗?可我要说他们的思想其实只是章诒和、易中天、贺卫方等人的“常识”,与他们自己切身的生存经历并无太多生命关怀之上的实质联系。中国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首先最基础的便是要能够挺起自己民族的脊梁来,尽管我们也可以适当接收外来的西化甚至于奴化而不自觉的思维方式。 大学师生的“鱼水情”,如雾亦如梦;然而缘生缘灭之间,它一定会再来,它一定能够再来! (采编:黄理罡   责编:黄理罡) 您还可能想阅读…… <天权>巨流成伤 ——《巨流河》读后小感 <天枢>理性从未缺席 <天璇>与这个世界和解 认识你自己 一个赶着80末班车人眼中的中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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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时报 | 9·11:中国人的“美国情结”

2001年9月11日,基地组织对美国发动了恐怖袭击。此事在中国国内引起了严重的舆论分裂:看到象征着美国的世贸中心大厦遭到袭击轰然倒塌,一些中国知识分子和大学生欢呼雀跃,但另一群中国知识分子则致信美国总统,宣称“今夜,我们是美国人”。此后,中国媒体围绕着“九一一”事件、此后的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爆发了具有严重情绪化色彩的争论。 这是大半个世纪以来,中国人对美国态度严重分裂之典型。 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太平洋战争爆发开始,在西方国家中,美国与中国打交道的频率和深度是最高的,而中国人对美国人的态度则充满了矛盾。 对日战争期间,美国为中国的盟国,国共两党及知识分子对美国赞美有加,甚至共产党也发表了诸多学习美国民主制度的言论。 五十年代初,韩战爆发,在中国大陆,美国被当成头号敌人,诸多与美国有某种联系的人家破人亡。这种敌视一直延续到七十年代中美建交。在这二十多年中,中国当局广泛地进行反美宣传,系统地进行反美教育。这必然对至少两三代中国人的国际观产生了十分深刻的影响。 八十年代初,中国当局对外开放,开放的主要对象正是最重要的市场大国——美国。经历了极权主义灾难的中国知识分子则希望变革制度,同样取法美国的民主宪政制度,他们深深希望全盘替换中国文化,当时的口号是,告别黄色文明,走向蓝色文明,而美国就是蓝色文明的代表。换言之,在那个时代,中国官、民对美国的态度都比较友好,与对日战争期间有点类似,尽管程度略低一些。 一九八九年的事件让这种局面发生了巨大变化。此后,中国当局对美国的态度在迎、拒之间。经济上,中美的联系十分紧密,到今天,已完全捆绑在一起,而不得不共同起舞,但在政治上和意识形态上,中美双方接近于对抗状态。 另一方面,中国知识分子对美国的态度也发生分裂。就在“九一一”之后的十年中,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这种分裂日益明显。今天,在中国知识分子中间,不论是学者专家、媒体记者,还是公众中的知识分子,在对美国的态度上,分歧最为严重,几乎可以说,当代中国几种最为重要的政治观念,可以其对美国的态度来划分: 中国的自由主义者普遍对美国抱着友好态度。自由主义者追求在中国建立民主宪政制度,在他们看来,美国乃是当今世界民主宪政制度最为健全的国家,美国也就是中国应当学习、模仿的典范。自由主义者还相信,生活在民主宪政制度下的美国人及其政府,肯定会支持中国的民主化。这个信念让自由主义者对美国的几乎一切做法都表示支持。 民族主义通常以对外部敌人的仇视为情感驱动力量,当代中国大陆的民族主义大约兴起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其最主要的仇视对象正是美国,曾经侵略过中国的日本反在其次。中国的民族主义者相信,美国无时不在算计中国,美国针对中国的一切活动,民族主义者都倾向于从阴谋论的视角去理解。 在中国,与民族主义有密切关系的国家主义,也把美国视为中国崛起过程中所必须予以克服的最重要的障碍,尽管他们并不拒绝与美国打交道。国家主义在思想界的代表人物刘小枫解释说,正是通过在韩战中打败美国,中国证明了自己的力量,确立了自己的大国地位。中国诸多战略家毫不忌讳地宣称,唯有在未来的一次大决战中再度打败美国,中国才能确立与自己的期望相称的国际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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