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

张铁志 | 中国人还反美吗?

2011年10月22日 11:10:36 2001年九一一那天,我的一个台湾朋友在中国某二县城市的餐厅中。当世贸大楼倒塌的消息传来,他听到全餐厅欢呼起来。   欢呼的不只是那个餐厅中的中国人。     在九一一十週年那天,许多人在微博上公开反思,说十年前他们看到美国人被攻击的確有高兴的心情。毕竟从美国轰炸中国南斯拉夫大使馆,到该年四月中美战机在南海上空相撞,当时中国国內反美情绪高张。   然而现在,许多人公开认为当时的幸灾乐祸是不对的。     九一一十週年,正是中国与世界改变最大的十年。那一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逐渐地,世界开始谈「中国崛起」(或者他们自己说「和平崛起」),中国也积极在非洲与拉丁美洲进行各种商业投资与政治结盟;2008年,中国举办奥运;09年世界经歷金融风暴,中国屹立不摇,世界热烈谈论著G2。「中国模式」成为中国国內与世界的关注焦点。     旧的霸权衰落,新的大国崛起,这十年应该是中国民族主义高张,並且与世界关係最紧张的歷史时刻。也的確,08年西方民间团体反奥运圣火,中国民眾抵制家乐福来反制,似乎將这个矛盾激烈地展现出来。徐友渔、资中筠等知名学者去年都为文提醒说,现在在中国出现了民族主义喧囂,甚至是民族主义加上民粹主义,非常危险。     如今环球时报和部分网路意见领袖当然依然坚定地吹著反西方的號角,例如在今年九一一次日,司马南就说,「昨天早上,911十周年的直播,我的、我们的发言,隨后被全媒体铺天盖地的美国仪式、美国眼泪、美国思考、美国立场……淹没了。美国心,已经植入中国大眾媒体,美国感情,已经通过右派链接普罗大眾……中国媒体的独立性在哪里?中国的立场、中国的精神在哪里? 」     但另一方面,正如在九一一十週年时许多人反省过去反美的態度,这种反西方民族主义的號召力已经大不如前。这主要是因为,恰恰从08年到现在,中国內部社会矛盾加剧,所以不只中国对世界不高兴,而是许多中国人对自己国家不高兴。     最明显的例子之一就是在今年九一一前夕,骆家辉来北京就任大使,美国副总统拜登则来吃了炸酱面,而他们的简朴对中国人民造成很大震撼。虽然民族主义人士和党媒仍试图批评他们,甚至说骆家辉的清廉作风是「美国新殖民主义」,但已经没多少人相信这种傻话。     回首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民族主义的发展,一个关键的起点是八九年以及苏联东欧巨变后,原来统治的意识型態出现真空,所以中共需要寻求民族主义来提供意识型態正当性並且凝聚民心。   第一炮是90年代初何新为文批评西方顛覆阴谋、要求加强爱国主义,但当时呼应者不算多,接著在知识界出现一股反西化思潮,引起广泛爭论。1996年《中国可以说不》的出版则让这个议题真正火了起来,並成为一股好生意,如该年年底出版的《妖魔化中国的背后》。当时这个主要背景是95年李登辉访美,次年中共飞弹试射,美国派航空母舰经过台湾海峡。     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国和世界的关係出现如上的转变,中国成为越来越有自信的大国。在08年的奥运圣火事件之后,《中国可以说不》的作者群又出版《中国不高兴》──可以看出前者语气是低姿態的,后者则是霸气凌人的──依然引起不少討论热潮,但面对的批评也比1996年更多。2010年,早期以自由派知识份子著称的作者摩罗出版《中国站起来》,煽动文化民族主义,说「西方,就是掠夺、奴役、阴谋和反人类;中国,就是正义、自立、文明和公心。」「未来时代,將会由中国人从政治上统一全人类。」这是中国民族主义论述的高潮了。但大部分人却高潮不起来,因为他们被生活所苦。     一如在《中国不高兴》后一本反击的书《中国谁在不高兴》所说,在这本代表中国表达「不高兴」的书中,看不到下岗工人不高兴,看不到失地农民不高兴,看不到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不高兴,看到的只是愤青们对中国没能称霸世界而不高兴。「这是玩了一个焦点大挪移的把戏,把老百姓的实际利益打掉了,换上虚幻的沙文主义来谈高兴不高兴」?     这確实是这几年的事实。     民族主义未必本质上是不好的,但其太容易成为官方动员民眾情绪来对抗外部,並且遮盖內部问题的工具。真正的爱国主义应该是对自己国家的批判,来让这个国家更好;爱国主义必须结合宪政主义和自由主义。     九一一的一週后,正好是九一八纪念日。媒体主编西门不暗在微博上开了中国抗日的玩笑,遭到不少网友严厉攻击。环球时报特別发文批评他说,「不难发现他所信奉的是一种主张去民族化的自由主义思想。这种与民族主义针锋相对思想,在中国已经有一批信徒,但大多数人仍然很难以接受。」     不过,环球时报可能不了解,他们这句话也可以换一种版本:「去自由主义化的民族主义,这种与自由主义爭锋相对的思想,在中国已经有一批信徒,但大多数人仍然很难接受。」   或许,这种人才是大多数。       (亚洲週刊专栏2011.10) 上一篇: 从占领华尔街到占领台北 下一篇: 没有了 阅读数(46) 评论数( 0 ) 0 条 本博文相关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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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罗:中国人,别被西方唬住

我们实在没理由继续假装天真,把西方当做财富英雄甚至道德英雄予以崇拜、信赖。我们必须再一次睁眼看世界,对西方种族、社会形成客观、真实的了解。在中国一厢情愿的“和平崛起”过程中,西方做出任何反应,我们都不要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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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宇宽 | 防治精英民粹化 须建设有教养的社会

作者: 郭宇宽  |  评论(1)  | 标签: 接受时代周报专访 防治精英民粹化 须建设有教养的社会   普通老百姓有自己的弱点、欲望,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他愿意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是他个人的事;但是如果他自诩“精英”,在媒体发表公开言论宣扬他的这套价值观,或者要追求成为精英,那么他就要遵守更高的道德标准。   (一)社会信任体系瓦解是精英污名化主因   时代周报:现在有一种精英污名化的趋势,“精英”、“专家”这些在过去很耀眼的词,现在却成了很多人用来调侃和讽刺的符号;许多精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精英,更愿意把自己定位为草根,出现这样一种反智的潮流,其原因是什么?   郭宇宽:首先是因为在中国“精英”的概念不清晰,有的人自封“精英”,这些伪精英把精英的名声搞坏了。真正的精英,他们的精英意识跟责任感是结合在一起的,他们有比普通人更多的社会担当,比如说英国的贵族,有统计资料显示,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贵族家庭的孩子死亡率比普通家庭的孩子高出很多。而中国出现的很多都只是自诩为“精英”的特权阶层,无论是道德风范还是智商都不足以让社会信服,比如有的高尔夫球场、会所,自称“高尚社区”,好像有钱有势就高尚了,让人很反感。   还有一个原因是社会信任系统的瓦解,当代德国最有影响的社会学家尼克拉斯·卢曼指出,社会的系统分化得越细,社会形式就越高级。传统社会的分层并不明显,工业化和后工业化社会,专业分工越来越细,社会的职业分层也越来越细,真正是“隔行如隔山”。过去说一个人学问大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现在大家都是大学教授,但教计算机的教不了文学,教文学的教不了法律,即便在每个专业内部,又有很多派别、支系。这个时候,维持社会的纽带跟过去就不一样了,更加需要卢曼所说的“制度化信任”(institutional trust)作为维系,它区别于过去的“人际化信任”(personnal trust),即靠熟人社会的关系。   制度化信任是借助于制度媒介形成的一种信任,这种信任是超越个人关系的,比如说我们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爱因斯坦,也都不懂相对论,但是有一套机制让大家相信爱因斯坦是大物理学家。制度化信任就是使每一个被分割的专业领域,产生可以进行合作的制度平台,这样虽然隔行如隔山,但是人们相信每个专业领域里面都有自己的规范,而从中推选出来的被认为是精英的人物,全社会都会认可。被一个专业系统认可的专家,即使普通老百姓不了解这个专业,也相信他在这个专业领域内说的话是靠谱的。   现在中国的信任网络被摧毁了,比较有符号性意义的是汪晖事件。他有没有抄袭,就算绝大多数专业外人士讲不清楚,那么在他的专业领域内,应该要有把这个问题弄清楚的机制。但是,搞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弄清楚,它的专业系统自我净化机制失灵了,系统信任也就基本瓦解,就算政府还拨款,优厚地养着几个教授,但这个专业系统的生命力已经不存在了。   时代周报:这套系统的失灵某种程度上也是学术体制的失败,如何重构信任体系?   郭宇宽:构建信任系统,不同领域需要不同领域的特殊规范,比如说在学术领域,特别需要有学术共同体,用关系网络的方式来发展出来。但是现在中国的学术领域,用的是权力的规则、科层制的规则,谁官大,谁就有发言权,院长比系主任有发言权,系主任比普通教授有发言权,教授又比副教授有发言权,这一套完全是克隆政府系统。而政府系统反倒抄袭市场的规则和社会网络的规则,比如卖官鬻爵、拉关系,这是一种严重的错位,相当于社会肌体功能紊乱,内分泌失调了。不能构建让公众认可的信任系统,那么标榜出来的“精英”,其合法性就必然会受到质疑。 (二)精英的责任跟权力和荣耀相对等   时代周报:所以,也就出现了学术精英和政治精英的精神肌理和诉求趋同的现象,他们最终都导向“权力-资源”的博弈中,“专家教授”就被讥讽为“砖家叫兽”,大众不再信任你了。   郭宇宽:是的。就目前来看,商业精英一般不会否认自己是商业精英,有钱就是有钱,装孙子也没用。而比较多的是政治精英和知识精英的自我否认精英身份。政治精英的自我否认,是为了便于和民众进行联合,“团结大多数”。比如林彪就说,他是最大的人民,为他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他还打击其他的精英,这样无论在政治界还是文化学术界只剩下他一个超级精英,他一拍脑袋,就搞出个顶峰论,一句顶一万句,这种强权式的精英主义与民粹联合起来是最可怕的。   而知识精英多是“理念人”,容易活在理念之中,比如有的知识分子明明就是资产阶级,但是他跑到延安去参加革命,这是比较真诚的;但也有很多知识精英忘记了自身应该坚持的规则,而运用政治精英的那套话语系统和游戏规则来行事,大量的知识分子有民粹的倾向或者反精英的倾向,是为了博取喝彩,骗取社会认同,整天装得跟劳苦大众一样。但其捞钱手段非常下作,完全是巧取豪夺,嘴上谈良知,糊弄工农群众,私下闷声大发财,把知识分子的规范跟政治家的投机混在一起。政治家投机不好说,因为政治常是这种玩法,但知识分子不能这样,这是我所看到的最普遍的精英民粹化或者反精英的状况。   时代周报:其实社会对精英人物有比一般人更高的要求和期许,但是被污名化之后,一些精英为了逃避应该要承担的社会责任而说自己不是精英。   郭宇宽:对,这就是一方面要得实惠,另一方面又不想承担道德责任和接受系统规范。精英的责任跟权力和荣耀是对等的,无论对政治精英、文化精英和经济精英都一样。如果你是精英,社会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用更高的责任标准来要求你。   在国外,一个卡车司机去跳脱衣舞的地方看看,不算太大问题,劳动人民有这种权利享受生活,但如果你是一个议员、法官或教授,那别人就会对你进行谴责。中国现在是颠倒过来的,责任和义务包括道德都是要求老百姓的,抓卖淫嫖娼的,踹门进去就拍照,而当领导干部犯类似问题,常被认为是小节。   时代周报:有两件类似的事情可以对比一下,一个是“捉奸门”男主角陈青蓝在微博上说:“道德永远是一个个人的选择,而不存在集体的道德,请不要挥舞道德大棒来打人。”而早前香港一个知名文化人的婚外恋被曝光,他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非常坦诚地承认了自己已婚状况下对太太撒谎是错的,并很诚恳地认为作为公众人物应当承担道德责任,即便是隐私被曝光。同是精英,前者表现出道德虚无,后者却体现出很强的道德感知力。也就是说,精英可以有人性的脆弱,但是却不该在公共领域混淆是非判断、道德一般准则,比如唐骏被披露学历造假之后,公然宣称“能骗倒所有人就是成功”,看起来,中国大陆的所谓精英更不愿意承担社会责任、道德责任?   郭宇宽:当他说不承认集体道德的时候,他其实也就否认了自己是精英。如果他把自己当一个普通老百姓,普通老百姓有自己的弱点、欲望,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他愿意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是他个人的事;但是如果他自诩“精英”,在媒体发表公开言论宣扬他的这套价值观,或者要追求成为精英,那么他就要遵守更高的道德标准。作为原子化的个人,是没有统一标准的,但是做精英,就是有统一的标准。比如说普通老百姓家里夫妻闹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别瞎掺和,但是奥巴马要是在家里和老婆打架那就会是极大的丑闻,你连家都管不好,还怎么治理国家,讲什么大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一直认为,做知识分子跟做和尚类似,做和尚要受戒,做知识分子也要受戒,而这种戒不是别人逼你受的,而是你自己选择的,但是一旦你选择了它,你就不能犯戒,不能剃了光头,点了香疤,又出去喝酒吃肉。产生精英的土壤是系统信任,如果你要做精英,就要遵守这个系统的规则。不忠于家庭、撒谎、贪财、滥色,甚至于在公众场合抽烟,这都是不符合社会系统标准的,如果你要做精英,那你就要遵守这些标准,做一个表率,如果你说你不要这些,你就是社会的平民百姓,那就跟陈青蓝说的一样,道德标准是自己选的。   在国外,有很多身居要职的人出了这种丑闻以后,觉得自己的道德表率消失,已经不适宜再担任这个职务,就主动辞职。你辞职了,别人也就不拿这个标准要求你了。 (三)要懂得界定精英与民粹各自的场域   时代周报:近年,国家主义有些抬头,比如出现了《中国不高兴》《中国站起来》这样一些作品,国家主义是否也是精英民粹化的一个表现?   郭宇宽:国家主义不见得是民粹的表现,它既不是单纯的民粹化,也不是单纯的精英化,有的精英也提倡国家主义。从哲学层面,我不简单地反对国家主义,而要看它的具体语境是什么。   国家主义最早成为系统的现代理论体系是在德国,像马克思·韦伯这些人都有国家主义倾向,它最初是相对于种族主义或者皇权专制来说的,因此它的理论背景中是有一定的现代意义的。国家主义的好与坏要看它的参照对象,跟民主、宪政相比,国家主义坏;但是跟“家天下”或者种族主义相比,它就要好一些,这个不能用简单的一两句话来讲好坏。   摩罗(《中国站起来》的作者)的表现并不是典型的精英民粹化,他其实是自我的回归,因为摩罗本来就缺乏精英传统的熏陶,原本民粹的气质就比较强,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想朝知识精英的方向走,搞一些所谓俄罗斯传统,但是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到最后不是很成功,再加上俄罗斯传统中,一些文化精英就有民粹倾向,所以现在他彻底回归了。虽然他受过不错的教育,读了很多书,但是现在他似乎是系统性地反精英,走反智的道路,现在我还不能把他看明白。   时代周报:你曾经讲过,要懂得去界定精英和民粹各自的场域,既不能盲从精英,也不能迷信“人民群众”,而应各安其所,相互尊重,建立一个有教养的社会,这样一个社会应如何构建?   郭宇宽:我说的“教养”,英文叫“cultivate(培养、养育)”,它的前提就是每个系统都要先形成规范,哪怕规范有问题,它都会不断进行修正、调整;然后,要有哈贝马斯所说的“公共空间”,公共空间里面会有一些公共力量,对系统的行为进行矫正,这样就能良性发展。中国是一种大一统体制,尤其是“文革”期间表现得很明显,它摧毁了各个系统的自治,而同时公共空间又被权力所垄断,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系统的规范和系统信任都难以构建,要培养出各个系统之间有教养的社会,就比较困难。   没有一个有教养的社会,也就没有一个个成熟的子系统,那样就不会有真正合法的子系统的精英。但是它的发展也不是一片漆黑,中国还是能够看到一些系统性在发育的迹象,尤其是在一些公共性比较强的领域,比如说新闻行业就在形成一套同行业共识,比如这个人虽然没有主任、总编之类的行政头衔,但是行业内的圈子都认可他是一个卓越的新闻工作者,社会上也接受这种评价。这些东西慢慢成长以后,会渐渐地形成自己的子系统,当自治的子系统形成的时候,一个行业的规范和有公共合法性的精英群体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   期望未来的中国有更多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理直气壮的精英。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1 个评论 郭宇宽的最新更新: 慈善的钱该有多“干净”? / 2011-10-03 23:30 / 评论数( 10 ) 坚守“完整的良知”, 抗拒“成魔的螺旋” / 2011-09-26 12:19 / 评论数( 16 ) “有钱人”要和“公募”基金有距离 / 2011-09-19 10:56 / 评论数( 3 ) 北京打工子弟学校——恶政之花 / 2011-09-06 22:49 / 评论数( 2 ) 至今犹忆“袁大头” / 2011-09-04 17:58 / 评论数(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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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芸 | 當插科打諢遭遇民族主義

摘要: 能够怎样从情感、文化纽带的民族群体走向以宪法爱国主义为基石的公民共同体,则是一个未完成的历史使命。极端的、狭隘的民族主义显然不可取,但偏激的、虚无的反民族主义也未必值得振臂高呼。这种调和与妥协,要求身在其中的公民尤其是知识分子(媒体人)具备更为复杂、健全、理性的头脑,放下官方意识形态教化下的整全性幻想以及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思维,形塑向未来敞开的包容心态和制度建设的想象力。 当插科打诨遭遇民族主义 彭晓芸 上周的专栏刚刚谈过大陆新浪微博日益成为一个充满硝烟的地方,这周的「战火」又烧到了媒体人身上,而且罕见地将南北媒体之间的价值差异和对话鸿沟赤裸裸呈现于公众注目之下。 化约地将这种分歧称之为「南北差异」或许不甚确切,但指向市场化媒体与党媒的分歧,似乎也不那么尽如人意,严格来说,当前的媒体,只要有刊号有采访权均属体制内媒体。大陆并不存在台湾威权时代的所谓党外报刊。 无论以什么命名,这几起事关民族主义情绪的争论,倒是呈现了中国民族主义的多元面向及背后的复杂逻辑,颇为值得观察。 过度解构将适得其反 事情缘起于南方报业旗下媒体《南都周刊》主编西门不暗(微博ID)在微博针对「九•一八」发表了一番不当言论,大抵是想解构官方意识形态垄断下的宣传话语,但由于习惯性地将类似饭局黄段子的风格搬上了微博,一时激起千层浪,招致网络上民族主义者的猛烈炮轰,有网友发起要求其辞职的网络运动,有声称要自费刊登广告抵制这一伤害公众民族感情的言论,甚至要求广告商不要再在这个刊物投放广告。当然,这种抗议由于匿名性、随机性而导致程序上的非制度化和混乱,往往演变成对人的上纲上线攻击,如果大陆有诸如台湾的媒体改造学社、媒体观察基金会这样的合法组织,公民实践对媒体及媒体人言论的监督或抗议,就有了制度化的合理性、合法性。 借着公众群情激奋之「东风」,北京的党媒《环球时报》官方网站刊登了两篇对西门不暗言论进行严厉批评的文章,正式拉开了一场媒体人之间公开对峙的舆论战。 其中一篇题为《主张去民族化思想的自由主义者不要过于迷恋自己》的文章,由环球时报英文版记者梅雨堂所写,这篇文章语气温和,区别于网民的非理性谩骂,作者称:「我也不认为西门不暗是‘汉奸’。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不会聊天’,在错误的时间说了一句‘冷笑话’,不仅没能起到调侃的作用,还给自己弄得一身臭。」文章同时批评中国的一些自由主义者走向了极端和傲慢,「成为自由派中的迂腐分子,丧失了先进性。」针对网民对西门不暗的讨伐,梅雨堂认为:「如果一个人狭隘的对待不同思想,他自己的言论空间也会被挤压。」 这番言论倒也体现了对话的意愿,立场虽不同,但击中了近些年来将自由主义简单化理解的自由派媒体人遭遇的困境:一味地插科打诨和解构,在言论不自由的高压下,的确起到了消解威权的作用,却并不能更好地达致社会共识,恐将导致更为剧烈的族群撕裂或干脆转向犬儒主义。 为什么这样说?从大陆持续至今的韩寒热可见端倪。我的意思并不是说韩寒不该成为偶像,而是指,当一个社会的年轻人、学者、媒体人如此热切地赞美着韩寒,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自己应当承担的历史责任的一种逃避,一些知识分子鼓吹一个韩寒胜过千百个知识分子,这是一种无奈的说辞。 韩寒自身是清醒的,他曾经坦诚自己十年来几乎不读书了,严格来说,韩寒承担不了公共知识分子解剖社会的责任,但他有着极好的批判性思维,这倒恰恰缘于他的不读书——早早退学,远离应试教育的戮害。过去这些年,韩式话语风靡互联网,韩寒的每一篇透着机智的博客文章被网民大量传播,其幽默调侃的风格让网民们兴奋,甚至让很多媒体人也极为推崇,不少媒体以刊登此类风格的文章为荣。 遗憾的是,并非每个人都有韩寒的睿智或幸运,插科打诨是一种冒险,一不小心将堕入滑稽的境地。 2010年4月,我曾经写过一篇题为《插科打诨的时代终将成为过去》的文章,并策划了一期关于「我们时代的话语方式」的专题,表达了对这样一种时代风潮的忧虑。这不是预测,而是身在其中的尴尬,在夹缝中生存的媒体人,很容易感受到语言上的浮华可能导致的思想枯竭。美国人尼尔•波兹曼曾说:「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而当今的中国,似乎对这两种趋势均抵抗力不足,一方面是因言获罪的案例仍然不能消除,另一方面是插科打诨式的集体话语正在吞噬力透纸背的直接言说。 又如奥威尔曾经精辟指出的,「‘新话’使我们损失的不仅仅是语言的典雅和清晰,而是把语言的混乱化作了政治控制的核心工具,使系统的统治得以合法化’。它的恶果是犬儒主义,表现为对政治的冷漠和对现实的失望和无可奈何的接受以及‘双重思想’——在表演的同时嘲笑表演,怀着轻蔑投入机会主义。」尽管「新话」概念指向的是统治话语,但民间话语的枯竭与此是同构互生的。当人们都以戏谑的话语来面对威权的时候,威权倒是可以以你在开玩笑为由而轻松藐视,不予搭理,最终仍然是「新话」的胜利。 审慎应对民族主义的复杂性 这一回,这位主编的无心之过「不幸」遇到了不把玩笑当玩笑的民族主义者,遭遇了一个话语权高度扁平化的微博时代,落入舆论的风口浪尖。 其实,岂止这位媒体主编,紧接着「九一八」言论事件卷入舆论漩涡的,恰恰就是批评西门不暗的环球网所属报纸——《环球时报》。该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希望骆家辉好好做「驻华大使」》的社论,文章提出:「当美国大使成为中国舆论的‘政治明星’时,他自己不强化它,或者做一些‘去明星化’的努力,在外交上是恰当的。中国积极炒作骆家辉‘廉洁秀’的媒体也应当自重。批评中国官场的腐败和官僚主义尽可以找其他的场合和角度,过度美化一个外国驻华大使,尤其是当他在中国的使命‘十分复杂’时,是非常不恰当的。」  这番言论引起了微博上一片哗然,知识分子和网民对《环球时报》阴谋论的思维、僭越的主张及傲慢的标题,猛烈批评,历史学者张鸣在微博上说:「拜托,别说人家骆家辉作秀。让咱们的官员也做一回,交通管制取消,航空管制没有,真的排队买一回东西,别前呼后拥的。一回就行,让我们这些屁民开开眼。我从小到大,50多年了,还没看到过官民平等是怎么回事呢?」  细心的人可以发现,甚至连反对过西门不暗「不当言论」的网民,这回转向反对环球时报了,批评的声音一点也不客气,有些甚至开始对环球时报的总编进行谩骂、人身攻击,这不是倒戈,而恰恰呈现了民族主义思潮的复杂性。这里不能不提起由台湾学者吴叡人翻译的班纳迪克•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经典著作——《想象的共同体》,这本被翻译成三十几种语言的著作,跨越时空地成为了全球学术界关于《想象的共同体》的「想象的共同体」 。大陆也出版了同为吴睿人翻译的简体版,可惜的是,简体字版删除了整个第九章,于是《想象的共同体》变成了不完整的「开放文本」。 恐怕连安德森也不敢想象此书在中国大陆的流行程度,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大学里的每个学生或老师,即便没看过此书,也一定能将「想象的共同体」这个概念娴熟地用在各种学术谈资中,甚至被望文生义地简单化理解为这是对民族主义的完全解构和嘲讽。 不得不说,对学术自由的禁锢导致了一种支离破碎的理解和传播,恰如自由主义在中国的运用,总有人粗鄙地将道德与自由的关系简化为道德相对主义或绝对自由,民族主义问题也面临着被极化为「民族情感是可耻的」的去民族化倾向。 其实,安德森恰在第九章《历史的天使》深刻地区别了「官方民族主义」、「帝国主义」和一般的民族主义,某种程度上,安德森对弱国民族主义较为同情。安德森在一次演讲中谈道:「如果在未来的二十年当中,我们在日本看到对旧日本帝国的某些面向越来越公开的赞美,我也不会感到太惊讶。」可见,安德森对日本的军国主义是持警惕态度的,在日本对华侵略问题上,安德森也认为日本「极端愚蠢」。因此,在「九一八」事件上,自由派媒体人应当充分理解民间的朴素民族主义,没有必要对公众的这种情绪存在过虑和敌意。 但「官方民族主义」是值得警惕的。「官方民族主义」本质上是王朝为了巩固政权而诞生的,它将官方的意识形态强加在王朝疆域内人民,官方民族主义的极度扩大便是「帝国主义」。此外,官方民族主义很容易与民粹民族主义合流,它们共同的特质即是,以弱者的自卑心理建构假想敌——从而将「敌人」化约为一个普遍性的殖民主义象征符号,作为他们共同反抗的主体。 这一点,很容易从《环球时报》这篇遭致批判的社评以及一位曾经作为反抗者姿态的作家摩罗的微博言论获得直接的观感。摩罗曾以反抗者自诩,如今却在微博发出驱逐骆家辉的极端言论,此论一出,学界和网民诧异不已,直呼摩罗「疯了」! 对峙、对话与融合 如果说摩罗的狭隘民族主义带有几分心理创伤知识化的痕迹,那么,环球时报的民族主义倾向则更大程度体现为国家主义,至于那个对骆家辉提出愚蠢问题的央视记者芮成钢更多的则是年轻世代轻狂的自负。摩罗式的民族主义可能是不太具有代表性的偏执,但环球时报代表的「官方民族主义」则是威权时代权力的典型特质,而芮成钢这类曾经留学西方的年轻人试图代表中国价值观与西方对话甚至对峙,则更具普遍性,一味地讥讽、谩骂,只会激起双方更强烈的对立感和社会分裂。 8月8日,《联合早报》曾发出社论文章《中国需防民族主义失控》,社评指出:「最近十多二十年,民族主义之所以在中国愈演愈烈,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国家日益富强提高了中国人的自信心与自尊心,另一方面却是中国当局在马列官方意识形态日趋衰落后乞灵于民族主义所致。可是,民族主义却是一把双刃剑,…若中国民族主义不受控制的发展下去,既然今天可以‘骑劫’县政府,明天就有可能‘骑劫’省政府,后天也有可能‘骑劫’中央政府,其影响范围也会越来越大,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中国的外交政策和国防政策。」  《联合早报》所指涉的这种民族主义,当指民粹的、非理性甚至反理性的民族主义,此类极端力量毁灭性极大,就是深谙维稳之道的官方,对其恐怕也是忌惮排斥多于默许利用,从这个角度来说,极端的、暴戾的民族主义值得举社会之合力使其破坏性最小化。然而,这需要的是诉求自由民主之士也努力避免自身的极端化或虚无主义,以宽容和同情之理解去应对民族主义在中国的复兴。 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有一个危机四伏、信仰缺失的社会,才会激发起如此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对于一般的民众来说,民族主义情感是在社会矛盾当中谋求安全感和共同体认同的本能反应,苛责于这种情绪本身无助于深切理解中国问题的艰涩与困顿。 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在聚合中,人们甚至说不出它们确切的方向。 一方面,可以看见媒体各自所代表的价值观日益公开论辩,除「九一八」言论的微博论战及媒体舆论,还有9月19日的南方周末官方网站刊登了读者来信,以极大的尺度戏仿骆家辉答芮成钢问(读者在该文留言中说「果然,南方亲西方,北方信政治」);另一方面,南方报业旗下的杂志《南方人物周刊》曾经以《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为封面人物进行深度访谈,而「九一八」言论风波的当事人西门不暗任主编的《南都周刊》此前恰恰采访了被称为「高级五毛」的凤凰卫视主持人阮次山,这些报道意味着一种颇值得玩味的互动,持不同立场的媒体人之间既对峙又对话,甚至不排除某种程度上的融合。 当然,整个国家真正的「融合」需要痛定思痛的社会变革作为制度上的承载物,需要基本的底线共识作为民族认同,谁也不知道达致这样的社会共识需要多少年或几代人的时间。 学者徐贲曾经指出,「战后的德国基本法,在经过了法西斯的劫难后,以彻底更新德国的政治文化为目的,超前于当时的德国政治文化水平,这恰恰是中国在文革以后没能做到的。 」  哈贝马斯(Jurgen Habermas)指出,德国人对德国的认同(爱国主义)是以认同基本法的规范价值为基础的:「我们的爱国主义不能否定这个事实,那就是直到奥斯维茨之后,也可以说只是在这一道德灾难的震撼之后,民主才在德国公民,至少是那些年轻一代的德国公民的思想和心灵中扎下根来。」  对于中国来说,能够怎样从情感、文化纽带的民族群体走向以「宪法爱国主义」为基石的公民共同体,则是一个未完成的历史使命。极端的、狭隘的民族主义显然不可取,但偏激的、虚无的反民族主义也未必值得振臂高呼。这种调和与妥协,要求身在其中的公民尤其是知识分子(媒体人)具备更为复杂、健全、理性的头脑,放下官方意识形态教化下的整全性幻想以及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思维,形塑向未来敞开的包容心态和制度建设的想象力。                                                      2011/09/27 | 《旺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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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环球时报”应再教教骆家辉如何好好做大使

“环球时报”应再教教骆家辉如何好好做大使 作者:林明理 来源:作者博客 来源日期:2011-9-25 本站发布时间:2011-9-25 7:45:19 阅读量:11次   一个驻华大使日常的简朴生活与率直言行,竟然惹得中国一些人士极度惊恐与不满,并且引来其“喉舌”们一番严厉的训斥——“希望骆家辉好好做驻华大使”,可谓当今世界难得一见的奇观。这番训斥真是大长了我中华——哦不对,骆家辉也是华人,应是我中国——的志气,大灭了美帝国主义的威风,让一批批“爱国民众”扬眉吐气。只是,只有训斥恐怕是不够的,骆家辉到底该如何做才是符合“环球时报”及其主子意愿的驻华大使呢?还有劳“环球时报”再认真细致教一教。   “环球时报”训斥的一些东西,不过是骆家辉的一些“生活秀”。对于这些生活细节,鄙人建议,“环球时报”应该向外交部建议,由外交部向骆家辉提出严正交涉:希望你骆家辉作为驻华大使,要及早适应“中国国情”,不能那么简朴、廉洁,应该出门前呼后拥,坐飞机要商务舱,吃饭要豪华宴,再不能到什么小饭馆去吃了,更不能一顿只吃了几十块。游长城也不能老老实实排队一两个小时,而要通过关系走捷径,而且还要免票,不然就派几个人来大打出手……   还应该教教骆家辉的是,如果有人追问,你应该回答:吃豪华宴喝天价酒都是“工作需要”,坐商务舱挎LV包,戴名贵表也是“工作需要”,要文工团员陪舞陪喝,与漂亮女子到旅馆开房“谈工作”都是工作需要。“领导就得骑马坐轿,老百姓想要公平?臭不要脸!”   只是这样一来,美国国内肯定有人不满。我们知道,骆家辉的每一笔经费都是要经过国会的严格监管审核的,美国人绝不会容忍驻外大使大手大脚、花天酒地。所以,“环球时报”还应该教导骆家辉,到时候要学会说“外交经费是国家机密”,绝不能随便公开。   但美国人可能就是一贯死脑筋,骆家辉的这些借口很可能搪塞不过去。所以,上述那样的消费肯定会让骆家辉担负不起。那么,“环球时报”还应该告诉骆家辉,我们中国还可以随时补足他的经费缺口,就像前几年山东威海那位听到美国艾文市长无钱访华,马上表态可以由我方出钱赞助的崔市长那样。   但如此一来,美国人很可能又会怀疑骆家辉是否在与中国搞暗中的利益输送。就如某国曾经的驻美大使搞暗中的利益输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读上了美国名校希德威尔友谊学校与耶鲁大学并均获取全额奖学金一样。这样一来,骆家辉很可能就要滚蛋回国,还可能被问责治罪。滚蛋就滚蛋罢,我们正巴不得呢。我们这儿早有摩罗这样的及时转变了思想的爱国者在作“驱逐骆家辉”之类的呼吁了。   上述建议,不知“环球时报”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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