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

爱思想 | 默多客:少些“韩寒”神话 社会多些希望

默多客:少些“韩寒”神话 社会多些希望 进入专题 : 韩方之争    ● 默多客       关于韩寒代笔和作弊的争议,能够引发千万网友广泛讨论,使大众观点长时间尖锐对立,让众多政商学界名人达人反而选择沉默,蔚为奇观。选择在韩寒的名字前后加双引号,是强调我们对事件、对现象的关注。     事件的焦点和意义,早有大量热议檄文,但绝大多数文字口水感性,剩下不多的十几篇或过于陷于细节实证(当然这是论辩的基础工作),很难深入阅读;或概念套概念,抽象晦涩,不好理解。本文试图以大白话和大家熟知的例子,通俗讨论“韩寒”现象的意义。     先从我自己与韩的神交开始吧:           一、与韩的神交          1.初闻韩寒          注意韩寒是过去两三年,有朋友议论到他的博客,说针砭时弊,视角不凡,找来一看确实倒吸凉气:一个被主流教育体系拒绝的孩子,文字流畅,观点大胆,对一些事件的看法有超越其阅历的犀利,尤其措辞表述还非常老辣老练,教育背景、人生阅历和文字驾驭、观点视野的超级不对称,让我惊讶赞叹。我丝毫不知道他的家世,也根本没有想过可能有他人介入他写作和表达过程的可能。          2.韩三篇的印象          韩三篇出来后,我更是钦佩,只是没有觉得到了老沉在微薄上写的“载入史册”的高度。他的整体作品,犀利狡黠,但谈不上深刻智慧,同样的思想和文字,放在章诒和、王朔、陈丹青、刘震云的笔下,不会给我这样深刻的印象,我相信在社会上也不会有这样的轰动。韩三篇的轰动有相当的成分在于作品的宏大主题、深广背景与作者的残缺教育和有限阅历之间的不对称。韩三篇对社会心态的把握以及批判尺度的拿捏,使我感受到了一种远超出韩阅历和教育的惊人的政治智慧和商业谋略,太老道了,心中惊叹的同时已隐隐有丝猜疑,但我理智上更愿意选择去钦佩,去相信。          3.看法的转变          事情的转折是网络上突然出现的方舟子对韩寒文字代笔和有团队整体操作经营的质疑,当时我就想,一向百发百中的方,这次可要败走麦城了,跟一个自学成才有锋芒观点的孩子过不去,太较真了。因两人我从不同角度都欣赏,内心感觉遗憾,真希望有谁能从中调停,化干戈为玉帛,两人联手发力给社会注入更多积极向善的力量。     陆陆续续偶然上网看了几篇倒韩的长文,以及韩方超强回应:“方秃子”的诅咒,“我不会看到女儿活过成年”的毒誓,悬赏两千万的捉拿,菊花的人格侮辱,方家人的隐私扩散。突然感觉不对,找来很多相关视频和分析,很吃惊:原来我神交中的韩寒全是文字上的,现实中的或者准确地说视频中的韩完全是另外一个面貌,这与我对他自学成才,寒窗苦读摆脱命运的认知,大相径庭:古今中外,没有见过这么不熟悉自己作品,或者一谈作品就躲闪防卫的作家;面对对自己作品的质疑,绝少有先气急败坏、色厉内荏的恫吓然后逃跑躲避、假装清高的作家;接受媒体访谈,除了谈开车、K歌、泡妞他流露真性情,找不到哪怕超过四五句他对博文所关注宏大主题的深入表述;细观他的访谈和作品,观点前后矛盾,语言风飘忽摇摆,如果硬找,我恐怕只能选环球时报的社评,但老胡的难言之隐我想有基本政治常识的地球人全都知晓。     我深深的质疑了。     接着又有了作文大赛的质疑,太多的蹊跷,太多的特殊安排,配上与超越了阅历和学识的文字,再加上韩方一直缺席的有力澄清,以及事件曝光后我知道关于韩几年中的巨额版税和代言,还有更多的语言学的扎实分析,书稿中明显的誊写痕迹,更多的访谈曝光。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正常的人用正常的逻辑应该都不难对韩事件的诚信焦点有个正常判断。于是几乎不再关注,我觉得就让这个昙花一现的“神话”自己破灭吧,就算喧嚣文坛里的小涟漪。          4.决定参与讨论          但令我惊奇的是,事件的后续发展出乎意料:一个看似明显的商业操作,对此质疑的一方却受到了空前强大的网络围堵(当然回帖、粉丝、关注被关注也可能被操作,这应该是网络运营的最新创新,谁说微博纯技术驱动?),参与其中的还有很多重量级的明星、达人和精英,其中也不乏我一向敬重的朋友,但大多数拥有话语权的大哥选择了沉默,这让我再次震惊并有些悲哀,也促使我决定参与对这个话题几个角度的讨论。           二、韩寒现象的讨论          1.质疑韩寒有代笔、有作弊是吹毛求疵,甚至是文革扣帽子打棍子的遗风?          韩寒是粉丝千万、身价千万、无可争议的公众人物,公众人物的操守、言行甚至隐私会受到公众和媒体的关注、监督和质疑,中外如此,历来也都如此,这就是选择进入公众领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文学创作确实远远不像刘翔来个百米冲刺,周杰伦上台唱一首那样,当事人置身于公众的直接鉴证,真伪立现。文学作品成文在纸面,这背后有团队集体创作确实本身难被发现,再加上作品韩寒与现实世界的韩寒的巨大非对称性,大家有质疑真不应该大惊小怪。面对质疑,如何回应恰恰考验公众人物的修养和品格,也多少更方便大家洞察争议的真相:曼德拉就职典礼礼遇虐待过他的狱卒,林书豪邀请侮辱他的电视台记者吃饭,对侮辱与损害他的人,真正的公众人物是这样的包容和宽恕。两相比较,差距真的遥远。     很多人说,韩寒作品有无代笔,有无作弊,有无人深度参与并不重要,这个逻辑很荒谬。韩寒的光环和人是一个整体,如果韩的文字和思想是一个团队在运作,而韩仅仅是前台的一个招牌,那么很多韩粉所崇拜的韩就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符号,他的成长经历和他所标榜的反智的言行就成了成全他商业成功的营销噱头和道具,绝无理由成为值得无数青年钦佩效仿的成功路径,那是真正的误人子弟。作弊的指控如果成立,那么对其他用心准备的考生是多么大的恶,这个我想无需赘言。所以,我深深赞同冯唐先生的观点,韩寒有无代笔和作弊是大是大非。     质疑的意义就在于,在这些错综复杂的线头里,让我们理清事情的真正脉络,让我们更加接近原貌和真相。如果没有质疑,唐骏恐怕还在兜售他“可以被复制的成功”,李一还在用他的“神功”忽悠信徒,肖传国也还坦然地在手术台上实践着他备受诟病的肖式理论。这就是质疑的价值。韩粉要求有铁证,但获得铁证的前提是允许质疑。也许,对代笔这个案例,韩粉要求的铁证的出现可能有相当漫长的过程。就像陈水扁的竞选一枪,恐怕现在也没有铁证证明是绿营的操作,但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就是这一枪把扁送上了总统宝座,这一枪也开启了他后来备受煎熬的监牢孤旅。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去包装也得不到。很多事情甚至可能永无铁证,但人心自明。     现在兴起这样一种舆论,挺方就代表愚昧疯狂,是文革“极左”的回潮,倒韩就是五七年的“反右”,制造白色恐怖,大兴文字狱。这股势力跟帖上体现非常强大,大多文字简短,措辞激愤,再加人为操作,力量更加惊人。这确实让人噤若寒蝉,被迫收声。但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神横空出世的基础不就是万马齐喑或万众一声吗?!          2.韩寒是八零后九零后的榜样,是天才?          韩寒,作为一个以写作出名的公众人物,即使他的作品无人代笔,他考试没有作弊,他对他的粉丝,甚至那些粉丝的家长有两个绕不去的问题:     第一,韩对读书和吸取文化经典的表述一直不屑和矛盾,除了杂志和小短文,他真的不认真读书,不读好书吗?如果确实是不读,那么他是个传奇了。什么样的作家都有,但绝无听说过从无认真阅并常常以此标榜的作家。作家可以不上学,但无法相信不读书。盖茨和扎克伯格,虽然哈佛辍学,但都先以优异的学业考入哈佛。并且在少年时代,盖茨深夜离家去全美最大机房写程序,扎克伯格被父亲领去听大学课程的故事广为传颂,全世界公认的天才尚且如此,韩寒呢?我只能说,我将继续选择质疑。而且我会郑重告诫我身边的孩子:韩寒的写作成就无法解释也无法复制。     第二,如果,他真一如粉丝所圆场的,他其实是很刻苦认真读很多书的,他不承认是为了耍酷,那么,他在众多场合散布的读书无用的言论,对粉丝是一种残忍和不负责任,他在践踏粉丝们对他的信任。他欠粉丝们一个真诚的道歉,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虚情假意地对过去荒唐的言论推脱;如果他在这背后有更深的目的,为了商业炒作,制造更大噱头和商业效应,于是故意误导,那就更有违公众形象应具备的人格。即便在天才辈出的文体领域,我们什么时候听刘翔说他很少训练,朗朗说他每天不怎么练琴,听他们肆意调侃过真正的大家和经典?     支持这样的人物做青年榜样?请不要误人子弟。          3.韩寒是代表中国民主进步的希望?          这个帽子就戴得更高了。韩寒在博文上的观点,尖锐说不上深刻,狡黠但够不上智慧,很讨巧,迎合很多热点和民意,易于传播,要不是出自这样孩子之手,很难引起我的特别留意。他被深度包装的“传奇”背景给他加了太多分数。     随着很多质疑点的曝光,韩寒现象让我想起了流行的红色经典剧:上海滩的我地下党员,在里弄摆个药铺,开个照相馆,看似营商,实则秘密发报,搞地下工作,赚钱是假,主义是真。组织上对此好像有个学名,叫“以经济掩护政治”。反观韩寒的操作,怎么越看越觉得相反,明明是“以政治掩护经济”嘛:每每当韩寒在江湖声息有所沉寂甚至遇到公关麻烦的时刻,一些标榜民主自由的“政治尖叫”就适时而生:讽刺挖苦,嬉笑怒骂,好不痛快!我都曾天真的拍手击节。但仔细分析这些作品推出的时机和对言论尺度、前后立场转换的拿捏,看似刀刀凶狠,其实招招留有余地,真的兼有“体制内”的政治智慧和老道的商业嗅觉。这样的营销包装手法,让人粗看叫好喝彩,细读则疑虑顿生。     更为罕见的是,在追求民主进步的同时韩寒同学代言在不断加磅,收入也滚滚地入账,人生在世能把民主追求和商业经营如此完美的协调,韩寒缔造了另一个“神话”:曼德拉为了消除种族隔离,做了几十年的牢狱;昂山素季也经历了多年的软禁;神州大地,有过多少民主勇士前赴后继,他们中有几个有韩这样奢侈的自由和财富,象韩少这样,赛着车,K着歌,泡着妞,躺着就把民主追求了,这真的是一群达人和精英给韩的慷慨加冕。          4.因为韩寒是这样的榜样和希望,即便代笔作弊了,我们也要择大善包容他?          这个逻辑更为荒诞,本来就是政治掩护经济的活儿,你非要戴上一个不相称的高帽,但若因为这个高帽,就宽恕其中的重大瑕疵,那是错上加错。     既然是榜样和楷模,就应该有更高的操守和道德境界。要不唐英年先生这个选前大热如何会被梁振英翻盘?要不匈牙利总统怎么会因二十年前的论文造假而黯然引退?如果挣版税的重要文字都可以代笔,你还能指望他提出的什么是真?如果他可以违规强取本该属于别人的作文大赛荣誉,那你还怎么相信他提出的民主和公平?在现实的中国,我们尤其要留神常把民主自由挂在口头甚至恨不得在脑门儿贴上这样标签的人士,在一个讽刺制度、奚落权威成为全民娱乐的时代,谁骂的响亮谁骂的俏皮,谁在其他方面的不堪似乎就可以被宽恕,这很病态。真正的民主自由,需要去践行,去牺牲,去真正的坚持,我更钦佩周有光、李锐、江平、吴敬琏先生、资中筠先生,他们两袖清风,不知疲倦的呐喊和奔波。真不愿看到这样一种景观:一帮大人藏在孩子后面,审时度势,给孩子撰写台词让孩子冲在前面呐喊,自己在后面数票子。以出位言论博眼球、人气赢得商业利益,以孩子的“童言无忌”做盾牌与当局博弈,商业老道但不厚道。           三、韩寒留给我们要继续思考的话题          韩寒的蹿红显然有丰厚的土壤:学生对应试制度的失望和抗拒;白领在官二代富二代夹击下,对前途的绝望和无助,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崇拜,但韩就一定不是一个隐形的某二代?另外,媒体的高度管控,社会的种种弊端和矛盾,使大家天然对个性、尖锐、犀利的文字有强烈渴求和认同,更不要说文字出自一个孩子。面对种种质疑,韩仍能八面来风一呼百应,方孤军奋战备受挤兑,我想也折射了社会应有的价值追求在与实用成功哲学的抗争中的式微: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这一改革宏论的伟大意义无可贬低,但被发展到极端却可能使我们忘记为什么要出发。在偶像的光环照耀下,在对传奇般成功的向往中,谁还有心,谁还在意去探究荣耀背后的因果、真伪和美丑。     对于很多大哥选择对韩话题收声,有几种解释:很多人想挺韩,但实在方舟子执拗勤勉,且出手弹无虚发,怕惹火老方殃及自身,我想这是可以理解的人性;也有人说,韩寒的产业链太长,上船的兄弟太多,身不由己有难言之隐;更有人说,含苞待放的“韩寒”还有很多,大家顾影自怜,真的是五十步笑百步,如何表态,但其他人呢?           结语          对韩寒,首先要谢谢,留给大家这样多尚待思考的话题。我猜想他十三年走来,一定有很多被迫被动,必定十分的辛苦,小小的年纪,要承受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孩童都不会承受的压力、质疑甚至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对于一个孩子,真的太累了。回到赛车场吧,那里恐怕才是你真正的主场,也必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快乐和辉煌。     对于韩寒身后的大人,真希望他们不要让他活得太累,真希望让他活得更真,不要让人们觉得他就是一个面具,甚至是个童工,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我想说:世上最不该利用的,就是孩子。     对于韩粉们,我想说,偶象崇拜是个学校,他的破灭也许恰恰是你的毕业,应该庆幸。寻找真正榜样,让他的光芒照亮自己的前路。     对于韩寒的赞助商,我想说,伟大企业一定有着匹配伟大的价值观,知识的力量,奋斗的意义,诚信的重要,对他人的尊重,这些看似老生常谈的说教,其实在我们无比浮躁的转型社会,有着恒古弥新的价值,绑定什么样的价值,将深刻影响你的企业是昙花一现还是厚积薄发。回归根本,守正出奇,是我对伙伴们朋友们的善意提醒。     对于方舟子,我想说,对不起,你老兄真不如韩少“高富帅”,你的文字也远不如他的俏皮讨巧,如果不沉下心硬着头皮,真的看不下去,但正因为知道有你这样老兄的存在,我曾经特别查看了一下我网上的简历,我在公开撰文前要特别小心不要忽视引用。但真的,有你,这个世界更加清澈,那些希望靠投机取巧、胡喷海吹、走捷径的兄弟会有所顾忌,需谨言慎行,正因此,我们靠自己的努力去奋斗的朋友们肯定也会活得更加踏实。所以,要说声:谢谢你。     但还是要说,这类的事件总要劳烦方舟子,一次又一次地充当皇帝新衣中的孩子,而其他同样有话语权的人却选择沉默,是我们社会深深的悲哀。少一些韩寒这类的神话,少一次劳烦爱钻牛角尖的方舟子亲自出马,这个社会更有希望。    进入专题: 韩方之争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jiangxl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语言学和文学 > 文化与艺术时评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52105.html 文章来源:本文转自凤凰博报,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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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郝建:在良知的死刑台上——纪念遇罗克罹难42周年

郝建:在良知的死刑台上——纪念遇罗克罹难42周年 进入专题 : 遇罗克    ● 郝建 ( 进入专栏 )       这年冬天北京几乎没有下雪,气温却一直很低。气象学家说这是北京27年来最为寒冷的冬天。3月5日这天,天使投资人薛蛮子发出微博:“1970年3月5日,遇罗克在北京工人体育场被执行枪决,年仅27岁……”     今天的年轻人会问,谁是遇罗克?     遗忘,对大量历史事实的惊人的遗忘或者人为的遮蔽、切割,这是民族的羞耻,也许会埋藏着悲剧重演的萌芽。于我,那些历史场景和各色人物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1970年3月5日·北京工人体育场·京郊卢沟桥畔          2008年8月,北京工人体育场,我去看阿根廷对美国的奥运足球赛,带着索尼Z1C的小型摄像机。眼前是欢闹喧腾的人群,梅西在球场上腾越奔跑,身影矫健。而我的思绪却不时将这人声鼎沸的场面切换到1970年3月5日。     那一天,北京工人体育场召开公判大会,数万人被召集到这里,高呼口号,支持对十九名“反革命分子”严惩:立即执行枪决。网友薛蛮子在微博中说的不准确,那天的公判大会是在工人体育场举行,但处决现场不是在那里。很费了一些周折后,我终于寻访到当时的刑场,它位于旧的石头卢沟桥南大约500米,永定河西岸的河堤外侧下方。村民们告诉我,这里旧地名叫南沙筒,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这里就是北京市执行死刑的场所。1971年新的卢沟桥建成以后,刑场就迁移到河流的北边去了。     接受采访的几个男女村民在少年时都来看过枪毙人的场景。有个女村民说他哥哥有一次还不小心踩到过人的脑浆。     在那个年代,“群众专政”被认为是法律的创新。法国著名的左翼学者福柯在60年代是颇为著名的“毛主义”知识分子。他说:“无产阶级向资产阶级宣战为的是夺取政权……任何战争都以胜利为目标,没有人为正义而战……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以后,很可能对刚刚被它击败那些阶级实行暴力的、专制的、甚至是血腥的专政。在我看来,这是无可非议的。”     在与另一个法国“毛主义”者维克多辩论时,福柯对中国的执法形式十分赞赏,他说:在中国“国家机器并不执法,”其作用仅在于“教育群众,给群众以政治的训练,开阔群众的政治视野,丰富群众的政治经验,以至于群众自己就可以决定:‘我们不能杀这个人’或者‘我们必须杀死他’。”(转引自:郭建:《人还活着,他已经死了—— 一个中国人眼中的福柯》,《万象》2000年9期)     显然,福柯这里的学说与文革时期令无数人胆战心惊的“群众专政”完全异曲同工,遇罗克的死刑判决就是由群众讨论的。1970年1月9日,北京市的“公法军事管制委员会”发布了一份公判大会之前的通告,在这一份通告上列出了20名“反革命分子”的罪行供群众讨论。“请各级革命委员会,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组织革命群众认真讨论,提出处理意见,速告市公法军管会”。在这份名单上,遇罗克名列第十。其罪名有:“遇犯思想反动,对我党和社会主义怀有刻骨仇恨。1963年以来,散布大量反动言论,书写数万字的反动信件、诗词和日记,恶毒攻击和诽谤无产阶级司令部……阴谋进行暗杀活动,妄图颠覆我无产阶级专政。”这份通告最后还有一句话:“遇犯在押期间,反革命气焰仍很嚣张。”     是的,今天的人们大概都不知道或者遗忘了文革期间一些流行词汇,“一打三反”、“5·16”,有的词写出来青年人也很难读懂,例如:“革干”、“恶攻”。他们不知道,这些词带着多少血迹和人的生命,至今依然是中华民族心理的巨大伤口。          1966年·北京东四北大街519号          北京东四坐落着一个有几十年历史的明星电影院,今天那里已经是装修一新,终日门庭若市。几乎紧挨着它的北边,有一个很小的死胡同,往里走几十米的右手是一个如今已经看不出的小院落,小院落的前面和左右都是拥挤的小平房。1942年5月1日出生于南京的遇罗克从7岁时随家人迁居北京到1968年1月5日被捕,遇罗克就生活在这个小院里。     我采访中遇到的大部分老邻居都很愿意谈论他,除了表示悲哀和惋惜,他们对遇罗克做出的最多评价是聪明、好学。一个遇罗克少年时的棋友说他可以同时跟三四个人下盲棋,还总是他赢。邻居们对遇罗克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是爱看书,上公共厕所时都拿着老厚的大部头书。从遇罗克家人、朋友、同学的回忆和他的日记中我得知他的阅读涉猎广泛。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波斯人信札》、启蒙时期的作家蒙田的著作、《论语释注》、《元曲别裁集》……就是这些书成了他思想火花的初始爆发点,就是这些书与他那敏锐、勤奋的大脑相撞,使他在1966年前后对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不仅冷眼旁观,还颇有抵触和反思。遇罗克在日记中记录了自己心路历程,他是否知道,就是这些思想和文字很快就会被桂冠文人、思想警犬和专政工具的忠实卫士利用,将他的命运强力推入黑暗的绝路?     1966年1月29日:“治国者手忙脚乱,被治者日以继夜,但成绩却不理想。1954年尚可公布预决算,今天连公布一下都不敢了……十足的愚民政策”。     1966年2月15日:“去看《地道战》,以后的电影,一定离不开读毛著的镜头了,越来越滑稽。”     1966年5月2日:“读《波斯人信札》一百余页,自有妙句:‘对于宗教事业发展的热心,并不等于对宗教本身的爱戴,而且热爱宗教,遵守教规,绝没有必要因此而憎恨与迫害不信奉的人。’可把‘宗教’改为‘思想’或‘马列主义’。”     1966年5月3日:“×××号召对毛无限崇拜、无限信仰,把真理当成宗教。任何理论都是有极限的,所谓无限是毫无道理的”。     这些日记摘录发表在徐晓、丁东、徐友渔主编,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9年出版的《遇罗克遗作与回忆》中。今天我们能看到这很少的日记片段,都是当时《光明日报》的记者、编辑用钢笔从北京市中级法院尘封的档案中一字一字抄录下来的。现在,这些材料短时间内不容易被看到了。即使从这些日记中也可以看出,遇罗克这样一个家庭出身一栏填写着“资本家”几个字的人在文革前就处处碰壁,他的考试成绩非常好,报考大学时也挑选了比较偏冷的院校,但还是没能获得上大学的机会。到了文革浪潮兴起,他这样的“黑五类”家庭出身的子弟即使不说话,也是十分艰难甚至危险的。面对这种荒诞境遇,遇罗克依然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1967年1月18日·北京1201印刷厂          1966年12月底,中学生牟志京在北京西什库后库的一个电线杆子上看到了一份油印的《出身论》,“拜读之余,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按照油印稿下面的联络地址找到六十五中,与遇罗克的大弟弟遇罗文相识。经过他们一番奔走,《中学文革报》在北京1201印刷厂付印,于1967年1月18日正式发行。当时这个印刷厂属于部队,位于现在北三环边的花园路,它的库房和旧车间现在成了一个大超市。我每次去买东西,车就停在厂子业务室门口的停车场。     《中学文革报》第一期的主要文章就是那篇由遇罗克撰写的《出身论》,署名是“家庭出身问题研究小组”。遇罗克在文章中主要批驳的对象就是那幅在中国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对联“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横批:基本如此”。据说江青和陈伯达当时也觉得这幅对联不够正确,江青将其修改为“老子英雄儿接班,老子反动儿背叛”。遇罗克在文章中列数了多年来用家庭出身决定个人命运的种种丑恶现象,斥责了文革开始后红卫兵对所谓“黑五类”子女的公开歧视和残酷迫害。他在文章中发出庄严宣告:“任何通过个人努力所达不到的权力,我们一概不承认”。     紧接着,《中学文革报》又连续印出了5期,刊发了《谈“纯”》、《“联动”的骚乱说明了什么》等多篇引起极大反响的文章。这些文章受到当时官方支持的《兵团战报》、清华《井冈山》的猛烈攻击,但在全国各地引起了极大的共鸣。读者来信已经到了邮递员不能负载的程度,遇罗文他们只好每天用三轮车到北太平庄邮局去拉回那三四千封来信。许多读者在来信中向《中学文革报》编辑、作者们倾诉他们的悲惨遭遇和求得平等待遇的强烈心声。     一个贵阳青年来信述说,自己在闹市区看到热心人手工抄写的《出身论》,那是洋洋一万五千字的文章。他读到一小部分就抑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今天阅读这些文章,会看到其中用了许多文革时期的主流话语,比如“批判资本主义、修正主义”、“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之类。但是如果与遇罗克仅存的日记加以对照就可以看出,两者的话语以及思维模式、根本价值观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这也许是遇罗克在那个极端恶劣政治环境中要想发出声音所必须采取的唯一话语方式。当然,我们也不必拔高遇罗克,说他对于最高领导人发动文革的目标和走向都洞若观火。但我们在他1966年5月10日的日记中就可以知道,他那时就从对邓拓的批判中看出这个运动的矛头指向远远要高于北京市委。     2008年,美国西雅图的海岸边,牟志京跟我回忆起自己在办报时为了修改文章与遇罗克兄弟俩的争论和对遇罗克的崇敬心情。对于自己,他有一种无端的自责。在得知遇罗克被判死刑时,他哭了。他后悔,总认为如果遇罗克的文章不在《中学文革报》发表从而造成那么大的影响,也许不会被杀害。这时,成群的海鸥在我们身边翱翔、号叫,抢食着游人抛洒的面包, 年近六旬的牟志京眼中闪动着泪光。          1968年1月5日·北京人民机械厂          早晨,遇罗克像往常一样带着饭盒去厂子里上班。一到厂子里就被警察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同时,他家也受到搜查,弟弟遇罗文赶紧把哥哥的一篇文章藏在了自己屋里。在那之前遇罗克已经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遭遇。     1967年4月17日,戚本禹公开表态,说《出身论》是反动文章,立刻就引起新的批判狂潮。戚本禹是当时中央文革小组的重要成员,这个小组被毛泽东委以重任,几乎是当时中国政治机器的中控机房。根据《光明日报》高级记者苏双碧搜集的资料,1967年12月30日公安部门根据谢富治的“批示”,“重新研究了对反革命小集团家庭问题研究小组首要分子遇罗克等人的处理意见”,决定立即拘押。谢富治于1968年1月1日批示“同意”。     当时高调批判《出身论》的戚本禹1968年1月被中共中央隔离审查。1980年7月14日被北京市公安局依法逮捕。1983年11月2日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反革命宣传煽动罪、诬告陷害罪、聚众打砸抢罪判处有期徒刑18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批准逮捕遇罗克的谢富治后来官至公安部长,1980年10月16日中共中央决定开除他的党籍。1981年1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确认他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主犯。政治机器上的螺丝钉在绞杀别人的生命时,总认为自己是不可触及的,不会认识到自己也会受到无端伤害或者时过境迁的惩处。     遇罗克被捕后很快就被带走,他在工厂的好友杨雨树赶过去没有看到他。后来再看到遇罗克已经是他被警察押着到厂里来接受批斗。前年我到他方庄的住处采访杨雨树,他说自己坐在下面,也跟着举手喊了口号。在他堆满油画作品的小屋里,他给我看他的老师和朋友赵文量为遇罗克画的油画肖像。画像只有寥寥几笔,十分传神。          1970年2月9日·北京半步桥看守所          戴着十几斤重的手铐脚镣,张朗朗和其他几十人被关进北京半步桥监狱。这里是当年关押日本间谍川岛芳子并对她执行死刑的所在。他们一进去,就听见走廊另一头有个人喊报告:“报告管理员,我要见军代表。上一批的几十个人都去见马克思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因为我有重大问题要细细交代,可是怎么不提审我,那我怎么交代呀?”     张朗朗是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因为读书多,好讲故事,时常对江青等人发些牢骚,被定为反动组织的黑后台。因为1968年就曾经和遇罗克被关在一起,张朗朗听出,这是遇罗克!还是那股嘲弄的腔调,还是那种冷静的辛辣。通过这个方式,遇罗克睿智地让新来的人明白,这里是死刑号,要大家在精神上有所准备。同时也在向大家传达一种延缓屠刀下落的方法:就说自己有问题“要细细交代”。     张朗朗是干部子弟,出生在延安,在“马背上的摇篮”长大,文革前在经济条件和升学等方面一帆风顺,一直在育才、101、四中这样干部子弟成堆的学校上学。而遇罗克是所谓“黑五类”的子弟,在社会上备受歧视。在监狱里,两人互相讲故事,辩论哲学,论诗谈书,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张朗朗回忆“遇罗克不是监狱油子,从来不为多吃一口窝头、多喝一口白菜汤而陷害别人,更不会在当局谎言的‘感召’之下,见利忘义落井下石。他也不会在老弱病残的犯人身上踩两脚,以示自己手狠心黑,借此镇唬他人”(引自《我和遇罗克在狱中》,载《遇罗克遗作与思考》)。由于得天独厚的家庭条件,张朗朗读过萨特的一些著作,他跟遇罗克谈起存在主义哲学时,遇罗克认为那是吃饱饭撑得没事干的人思考的哲学,而马克思主义才是最精辟、最有指导意义的。     一次提讯时,审讯室坐了二十几个人,主审官员说:“遇罗克,你的态度极端恶劣,今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你就自取灭亡了。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话说,我们五分钟以后回来。”这是明白的死亡威胁。五分钟以后,主审官员对遇罗克说:“最后还想给家里留什么话,说吧。”遇罗克的回答是:“我想要家里带一只牙膏。”后来遇罗克告诉张朗朗,主审官员当时气得脸都青了。     但是政治绞肉机终于落下了它的屠刀。文革中最重要、最严厉的镇压运动“一打三反”在最高领导层的推动下掀起高潮。1970年3月5日,张朗朗听到隔壁牢房里一个个狱友被拖出去,听到了遇罗克最后的“呃”的一声,那是他的脖子被细绳子勒住的自然反应。     遇罗克对这最后的时刻早有准备,他入狱之前曾经写过一首《赠友人》:“攻读健将手足情,遗业艰难赖众英。清明未必牲壮鬼,乾坤特重我头轻。”     张朗朗现在居住在美国马里兰州的一栋美丽的别墅里,地下室放着几千张密纹黑胶唱片。他一直想着在自己退休以后设法把这些唱片带回大陆捐给某个音乐爱好者俱乐部。在我的请求下,他哼唱起前苏联的一支歌曲《光荣牺牲》,那是一首他和遇罗克两人都会唱的歌,他们在死刑号里过春节时开临终晚会一起唱过。          1978年11月·《光明日报》宿舍          1978年之后的十年,是改革开放全面启动的时期,是1949年以来首次允许外部思想进入中国大陆的时期,是内部各种思潮抵触、对话的活跃时期,那是一次中国思想、文化史上颇有狂飙突进意味的解放和复兴。     1978年11月的一个晚上,遇罗克的母亲王秋琳冒着寒风走进《光明日报》记者苏双碧的家中。因为她读了苏双碧11月15日发表在《光明日报》上的《评姚文元 》。苏双碧在此文中提出“今天我们就是要平冤狱,一个一个地清算,一个一个地平反”。王秋琳说遇罗克在文革中的第一篇发表在《文汇报》上的文章《和机械唯物论进行斗争的时候到了》点名批驳了姚文元《评海瑞罢官》一文。这是遇罗克罪状中“恶毒攻击和诽谤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主要依据。第二天,苏双碧向领导汇报后就带着报社的介绍信到了北京市公安局,下午四点在北京市中级法院找到了积土尘封的遇罗克档案。档案共有24卷,放在一起将近半人高。第二天苏双碧又约请了报社的两位记者一起来看材料,仔细阅读后,他们认为这是一起冤案。便以《光明日报》的名义致函北京市公安局,要求为遇罗克平反。     1979年11月21日,遇罗克的家人接到了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刑事再审判决书。改判如下:“一、撤销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公(检)法军事管制委员会(70)刑字第30号判决书。二、宣告遇罗克无罪。”此后,苏双碧为此事写了长篇报道《逆风恶浪中的雄鹰——遇罗克》,发表在1980年6月的《新时期》第4期上,随后《北京日报》全文刊载了这篇文章。文章在全国范围内引起极大反响,遇罗克的事迹感动了改革开放年代的许多百姓和官员,促进了当时中共中央积极推进的平反冤假错案工作。          2009年4月5日·京郊宋庄美术馆          又一个清明节,我和北京的徐晓、栗宪庭等知识界人士以及遇罗克的家人、亲友来到北京郊区的宋庄美术馆,举行了一个十分简短的遇罗克半身铜像落成仪式。人们为遇罗克献上几束鲜花,站立在他的铜像前静静地默哀。     铜像的作者郑敏也来到这里,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的毕业作品是王小波的一个裸体坐像。郑敏创作遇罗克塑像时,我到他借用的工作室跟踪拍摄。他一边拿着雕刻刀在遇罗克的塑像小稿上细细修饰,一边跟我聊起自己老家文革时发生的一些惨剧。他的老家是湖南道县,道县在文革后成为一个著名的县份,就因为这里在文革中发生过集体参与的较大规模屠杀。从1967年8月13日到10月17日,在湖南省零陵地区道县发生了针对“四类分子”(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的大规模屠杀事件,波及零陵地区(现称永州市)其他10个县。据统计,道县事件在当地造成的死亡人数达4519人,其中4193人被杀,326人被迫自杀。后来解放军6950部队出动才逐渐制止了这次大规模的屠杀。     遇罗克铜像的底座是不锈钢的,上面刻着北岛题献给遇罗克的诗句:“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我只想做一个人。 ”     诗人北岛的这首诗创作于上个世纪80年代。     《宣告——给遇罗克烈士》     也许最后的时刻到了     我没有留下遗嘱     只留下笔,给我的母亲     我并不是英雄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我只想做一个人。     宁静的地平线     分开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     我只能选择天空     决不跪在地上     以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     好阻挡自由的风     从星星的弹空里     将流出血红的黎明     在《遇罗克遗作与回忆》中,徐友渔写过这样一段评述:“人类历史上,有两种人对同时代人和后来者的精神和心灵产生巨大的影响。一种是烈士,他们为真理、为理想受尽苦难,视死如归;另一种是思想家,他们目光如炬,洞察实质,是社会的先知先觉。一身兼思想家和烈士两任者寥若晨星,他们承受的巨大苦难和发出的精神光芒交相辉映,使他们成为人类文明史上的一座座丰碑。苏格拉底是这样的人,布鲁诺也是这样的人。中国的文化大革命给一个古老而伟大的民族带来空前灾难,反人性、反人道的蠢行、丑行和恶行发展到登峰造极,夺取了无数人的青春、前途、家庭和生命。对苦难的以及黑暗的反抗造就了思想家和烈士,遇罗克就是其中一身兼两任的佼佼者。”     遇罗克的铜像静静地竖立在那里,多数时光都是布满尘土,但这座铜像和这个人的文字、言行却时时在发出光芒,烛照着我们的思想。铜像上的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时时在凝视我们,与我们进行着穿越历史时空的心灵对话,让我们思考自己的生存意义,提醒我们:不管在任何艰难境遇中,做出自我选择都是无可逃避的。     文章付梓之日,正是全国两会闭幕之时。温家宝总理在记者会上说: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的成功,经济体制改革不可能进行到底,已经取得的成果还有可能得而复失,社会上新产生的问题,也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现在“文革”的错误和封建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清除,不推进政治体制改革,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悲剧还有可能重新发生。     温总理同时强调:政改有赖于觉醒的人民的推动!          作者为北京电影学院教授,从2007年开始筹拍纪录片《遇罗克》。     来源: 中国经营报      进入 郝建 的专栏    进入专题: 遇罗克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专题 > 文革博物馆 > 人物档案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5144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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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赵树凯:当代中国农民身份问题的思考

赵树凯:当代中国农民身份问题的思考 进入专题 : 中国农民 身份转变 农民命运 社会转型 国家建构    ● 赵树凯 ( 进入专栏 )       摘 要:农民的身份与命运是一个历史命题,由特定的历史所塑造。中国的农民正走出旧体制给予他们的身份歧视和限制,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农民目前正在体验和展现这种“旧邦新命”。传统农民身份的终结、新的公民权利的获取是现代市场和现代社会变迁所致,也与现代国家建构密切相关。其中,政治既是限定农民身份与命运的重要主体,也是农民试图改变命运所求诸的重要手段。进入二十世纪中叶后,当国家意识形态宣传农民获得解放时,农民也很快陷入新的困境,走上被“集体化”的道路。农民工的出现与农民的流动是农民对城市分割身份歧视制度的挑战。当下要建立一种体制,使农民与政治的关系建立在协调有效的利益表达和权益保护机制上。新生代农民的政治态度和行为更加世俗也更加理性,对国家政治生活提出了更多问难,也蕴涵了更多变数。农民正在实现从传统“农民”向现代公民的转变,这种历史性的转变,正是“农民的新命”。          关键词:中国农民;身份转变;农民命运;社会转型;国家建构          晚近以来,“终结”成为社会科学研究的热门话题,不同领域的学者宣称历史的终结、民族国家的终结、意识形态的终结、政治的终结等。但正如英国学者安德鲁·甘布尔(Andrew Gamble)指出的,“那些终结论的倡导者并不认为现代社会将会灭绝。他们所宣称的不过是理解这个世界的某些旧的方式、某些旧的行为模式以及某些制度正在走向终结,新的正在取代他们或者说 已经取代了他们”①。在农民研究方面,法国学者孟德拉斯也提出了“农民的终结”。他认为,传统意义上的自给自足的农民已经不存在了,目前在农村从事家庭经营的是以营利和参与市场交换为生产目的的农业劳动者,这种家庭经营体从本质上说已属于一种“企业”。一言以蔽之,传统意义上的农民正走向终结。②传统的生产方式和经营模式上农民走向“终结”,似乎是现代市场体系演进所带来的普遍性后果。但如果将“农民的终结”放入中国独特的政治社会语境中,又在此之外,有着更为深长的意味。因为“农民”在中国,不仅附带职业和生产方式的特征,也指向特定的社会身份和权利义务关系特征。这种制度身份或者社会体制的终结,是中国“农民的终结”中更加意蕴丰富的问题。     《诗经》有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中国的农民正在走出旧体制给予他们的身份歧视和限制,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农民目前正在体验和展现这种“旧邦新命”。因为传统农民身份的终结、新的公民权利的获取,并不仅仅是现代市场和现代社会的变迁所致,而更重要的,是与现代国家的构建(statebuilding)密切相关。“农民研究”也因为当下农民的际遇而具有更多的思考维度和更大的想象空间,成为理解诸如政权构建、公民身份、权利结构等众多根本性问题的切入点。           一、历史情境与农民的命运          农民的命运是一个历史命题,由特定的历史所塑造。其中,政治既是限定农民命运的重要主体,又是农民试图改变命运时所求诸的重要手段。     中国历史上,农民的社会地位并非从来就低。在古代关于“士农工商”的“四民”之说中,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从政治和社会权利看,“农”仅仅次于“士”。在没有世袭贵族的情况下,“士”从“农”来,也就是说,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是从农民或农民的后代中产生的。汉魏九品中正制度的前期便是这样,那时的举荐制度其实主要是从普通的农户家庭中选拔人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是九品中正制度腐败以后的情况,用现在的话说,是因为干部选拔制度腐败、既得利益集团垄断权力导致的。科举制度兴起以后,农民的子弟重新成为官僚队伍的主要来源。在一些朝代里,“工”和“商”没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而农民则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相较于中世纪的欧洲,中国的科举制度保障了社会上层的开放性。不少研究认为,这种精英阶层的开放,是对中国传统社会超稳定结构的重要解释。③     农民除了接受既定的政治秩序,也试图通过政治参与来改变自身命运。从古到今,农民都是中国改朝换代的直接推动力量或者说决定力量。改朝换代的动荡过程,也是农民们命运分化的过程。在这样的历史过程中,农民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命运。第一种命运是,连农民也做不成,直接成为朝代更迭的人工成本。那些在改朝换代过程中丢了身家性命的农民,不管他们保有怎样的追求和信念,都仅仅是牺牲和祭品而已。比如太平天国导致了江南地区人口剧减,有的地方甚至十室九空。第二种命运是,上升成为农民之上的“贵人”,进入社会统治集团。这是那些参加了“打江山”也得以“坐江山”的农民。这些人基本上成为农民的新主宰,也许还在想着农民,但是自己的统治和享受才是最重要的。远一点的如朱元璋、洪秀全之类,晚近也大有人在。第三种命运是,继续做农民,但是境遇得到改善。每次剧烈的社会动荡过后,土地兼并会缓和,财富悬殊会缩小,甚至会有轻徭薄赋的政策出现。     所有那些挺身而出反抗既定秩序的农民,也属于鲁迅所言“为民请命”之人,不过是请命的方式与官员不同,是以更惨烈的方式进行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显然,他们是值得尊敬的。哪怕其在主观上是为了自己,客观上也为同类人争得了权益。从这个角度看,今天那些为讨工资表演跳楼的农民工、为某种申诉以自残相逼的上访者,其行为都有着重要的公共价值。因为,这是用特殊方式的斗争来维护和争取更多人的权利。但是,如果弱势群体常常依靠这样极端的方式才能取得政策改进,这显示了现存制度有明显缺陷。     农民肯定是因为对现实不满才走向反抗、直面牺牲。他们轻易不会做出这种选择,因为这样的行为成本高、风险大。这种极端途径来表达和捍卫利益的方式,不论对于农民个人还是社会全体,不论对于政府还是民众,都是“双输”。怀着不满的农民之所以“舍生”以取“正义”,其原因还在于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制度上没有给他们留下有效的参与渠道来影响政治。如果什么地方农民的利益诉求表达还需用剧烈牺牲的方式——无论是群体性冲突还是个人化的抵抗,那么,这个社会的制度一定有很大问题,一定潜伏着危机。在民主和法治比较健全的现代社会,这种争取权利的过程应该更加平和,代价可以更小。     从中国近现代革命的历史看,农民在战争中的作用是显见的,他们的介入决定了战争的胜负,决定了新政权之“鹿死谁手”。农民为什么会成功地被动员?这是很多研究关注和探讨的问题。通常的解释是,战争满足了农民的土地要求,农民是为土地而战。但是,考察革命进程,最能满足农民土地要求的是土地革命时期“打土豪分田地”,但是这个时期的大革命却失败了。正如中学教科书所说“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但如此“轰轰烈烈”,又怎么会“失败”?此外,中国共产党的力量迅速扩大,主要是在抗战时期,而这个时期基本上没有执行土地革命的政策。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学者查默斯·约翰逊(Chalmers A.Johnson)在研究中国革命时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并试图从民族主义的角度作出新的解释,认为日本入侵所激发的农民的民族主义是促成共产党革命成功的关键因素。另一位美国学者马若孟(Ramon Myers)④也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十多年前,本人曾在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与马若孟(Ramon Myers)讨论,他也认为,诘问非常有力,但新的解释则说服力不足。哈佛大学教授裴宜理(Elizabeth Perry)也曾将中国革命中农民动员方式的特征概括为“情感模式”。⑤但是,这仅仅是指动员的方式方法,仍未触及动员的内在机理。     历史上很多宏大的农民集体行动仍难解释。如太平天国的主力是农民,同样,剿杀太平天国的曾国藩湘军也由农民构成。这两种对立力量的内部动员机制又究竟是什么?解释历史确实非常困难,不论是当局者还是旁观者。因为历史过程芜杂纷乱、气象万千,历史的内在逻辑难以辨清。首先,从事实本身来看,即便是当时当世,也有误读误解,甚至以讹传讹;对于后来后世而言,更是众说纷纭,难辨其真。宋人王安石在《读史》一诗中说:“当时?黯犹承误,末俗纷纭更乱真”。其次,即便事实是准确的,但事实背后的因果机制、事实之间的内在联系和演化机制,要探求则更难。所谓“糟粕所传非粹美,丹青难写是精神。”难怪有人感叹:历史没有真相,只有道理。因此,在历史课题面前,即使无法达到陈寅恪先生所言“了解之同情”的治史态度,至少也应保持一颗谦谨敬畏之心,抱持一种开放的立场,使得在杂芜万象中不断接近“真相”本身成为可能。这种开放的态度由两种要素构成,第一是尊重所有人思考和表达的自由。任何人都不能、也无法垄断对于历史的解释。所有人的共同努力探究,才能更接近历史的真相和内因;第二是保证分享信息的自由。垄断解释往往以垄断信息或者说封锁信息为手段。各种历史信息的充分流动,使人们得以在开放的信息中探索和思考、研究和发现,才能有社会思想的丰富和进步。           二、“被动参与”与“被参与”:上层视野中的农民          进入二十世纪下半叶,当国家意识形态宣传农民获得解放的时候,其实农民很快陷入了新的困境,走上了被“集体化”的道路。这种困境的形成,有着历史渊源。     新中国成立以来,围绕农民问题有若干政策路线的纷争。比如,合作化问题、人民公社问题、六十年代初期包产到户问题、“四清”和“社教”问题,“文革”中关于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问题、农业学大寨,等等。这些问题都是从上层路线斗争中发起的,最后波及农民。仔细考察这些所谓的路线斗争,可以发现,有许多问题其实原本与农民无关,或者说是上层本身的种种权力斗争在把农民作为武器。在不少时候,农民被迫脱离自己正常的生产生活,被裹挟进上层的政治纷争——一会儿让农民批刘少奇,一会儿批林彪,一会儿又批四人帮,这中间还穿插让农民去评水浒、批宋江,让农民去批儒、评法之类。长期以来农民常常被推进一些不明就里、艰涩玄奥的“学习”、训导活动中。上层权力斗争在农民身上展开,变成了农民遭殃。农民在这个过程中是被“玩弄”的对象。农民屡屡被迫卷入政治游戏,却被排斥于游戏规则制定过程之外。这是一种不正常、不合理的农民与政治的关系。     反思国家政策与农民的关系,其实教训不仅出现在人民公社时期,不仅发生在改革开放之前,改革开放以后也走过不少弯路。比如在对待乡镇企业、对待农民进城务工、对待农村的土地流转等事务上,都有过若干政策失误。之所以这些问题反复发生,是因为还有更大、更深层次的问题在意识形态领域没有解决,在制度设计上没有解决。     从农民到农民工,农民走出乡村进入城市,根本上说是农民对于旧秩序的反抗或者冲击。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对政府是个考验。是秉承既有政策让农民不出来或者少出来,还是顺应农民要求改革旧的社会管理体制?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相当时期内,政策导向是限制和歧视农民工的。虽然,当时政府的诸多提法和口号相当动听而响亮,但是,其实际行为却显示出,政府的既定思维还是试图改变农民,而不是改革制度。在这种思维看来,是农民又不听话了,甚至又犯错误了,需要管教。     这种限制歧视的思维定式具有深刻的意识形态背景,根本点在于对农民权利的抽象肯定、具体否定。十多年前,曾有领导人在内部会议的讲话中指责农民,说农民不安心种地、盲目流动,特别是在火车站横躺竖立,很难看,强调应该采取措施。这种观点与当时一些市民对农民的指责如出一辙。一些市民提出要限制农民进城,理由是农民工衣帽不整,随地吐痰,影响市容。这也是每有大型活动和节日就清退驱赶农民的重要思想基础。对城市政府来说,强调城市公共交通紧张、水电供应紧张、公共治安不好,把诸多问题都归结为农民盲目“进城”。随后,则是指责农民进城抢夺了城市职工的就业岗位,似乎城市失业问题也是农民造成的。各种限制歧视性的政策规定在所谓“有序流动”、“有组织流动”、“减少盲目流动”的嘹亮口号下纷纷出台。正是借着这些政策的张目,针对农民工的罚款收费、甚至剥夺人身自由的收容遣送开始风行。     问题在于,是城市的市容和观瞻重要,还是农民的生计重要?如果农民工有宾馆住,何苦要露宿车站和街头?进一步说,是城市的市容重要,还是农民的人身自由重要,凭什么为了城市人的节日或者政府的重要活动,就要限制农民的进城自由?再如,为了不形成城市贫民窟,主张限制和清理进城农民。有人甚至认为,中国之所以没有出现贫民窟,这是限制人口进入城市的功劳。形式上,中国的城市的确没有出现如印度和拉美国家那样的集中、露天的贫民窟,但是,这并不表示中国的城市里就完全没有“贫民窟”。城市的地下室、城乡结合部的农民房,也许可以被称为“中国特色的贫民区”。城市化是不可避免的历史过程,伴随而来的是农民进城,他们要在城市谋生,寻求立足之地,这种过渡性的低廉住宅也就是必然选择。而城市政府究竟被动排斥还是主动协调规划,将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后果。           三、权利空间与政治过程:农民的理性          这个村庄土地承包的故事,曾激发了本人对农民选择权的长期思考。     从1978年开始,农村家庭承包制已经推进了四年,基本上普及到了全中国。但是,到1982年夏天,在本人家乡,人民公社制度纹丝未动。这里是胶东半岛,是国内比较发达的农村,除了1960年代初期,基本上没有发生吃不上饭的情况。这里的农民颇引以为豪,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们胶东比较富裕”。以本人观察,不论基层干部还是普通农民,绝大多数人对家庭承包不以为然。农民也知道别的地方在搞“大包干”了,但并不认同。不少村民见到我就说:“你在党中央政策研究部门工作,要向中央反映一下,包产到户不能一刀切。我们这里经济发达,搞大集体就挺好。”在当时,烟台地区的上上下下,在反对大包干问题上相当一致。最终山东省委不得不通过调任新的地委书记,改组地委领导来强力推进大包干。秋收的时候还是集体,秋种则已经分户了,人们开始在自己的土地上种麦子。     大包干以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回家探亲的时候,关于土地承包仍然是议论的话题。不少村民有怨言,说上边不该一刀切分地,说人民公社制度本来也是不错的,政府不应该强迫改掉。当时,面对村民的抱怨,我没有自己的看法和主张。我也不知道在我们这样的村子,土地是应该分户承包,还是应该继续集体统一经营。第二年我再回家过春节时,基本上没有人抱怨分地了,而且,谈到这一年的光景,话语间常常说起土地家庭经营的好处来。我问一些村民:“原来不是反对分地吗?”回答是:“人民公社搞习惯了,以为分开就不好。”我说:“如果现在要再搞回人民公社呢?”他们说:“那可不行!现在多好,粮食打得多,人也自由,再回到人民公社根本受不了。”     这个故事耐人寻味。如果片面强调分地的经验,就会坚持认为这些农民落后,需要教训甚至强迫,这就像一些地方提出的“逼民致富”。但如果全面审视这个问题,结论恰恰相反:在特定时间条件下,农民们也许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或者说,不知道哪一种制度安排对自己最有利。但是,如果有了选择的自由,有了反复摸索和试验的权利空间,他们就会逐步清楚,就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精英理论的秉持者坚持以为,精英比农民更知道农民的需要,要设计一套制度让农民接受,农民不顺从就是落后保守的表现,需要强制就范。然而,实践却告诉我们,只要农民有充分的选择自由,有决策权力,他们很快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是“正确”的东西,也不可以对于农民进行强制。因为,在没有被农民认同和选择之前,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制度是否正确、政策是否有效。不论改革前还是改革后,农村政策方面出现的失误都可以归结为一点,就是不尊重农民的选择权利,甚至以种种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剥夺农民的权利和自由。     改革的过程已经证明,人民公社制度是根本上不可行的制度设计。问题在于,这个制度的最初产生,也并非来自上层领导人的想象杜撰。同样,对于文革有直接导源作用的农村“四清”,本身也来自个别地区的工作经验。许许多多业已被证明错误的说法和做法,都是从一些地方的所谓“农民创造”中发现并提炼出来、进一步推广的。但是,从根本上说,问题并不是出在农民身上,而是出在上层领导,是上层在对待农民的态度和做法上出了问题。     这里的关键是,基层农村的“创造”本身需要甄别。有许多所谓农民创造和要求假借农民之名,是某种力量把农民“绑架了”。即便在个别地方,对于是否是农民的要求和创造还不能辨别,那么,只要有了根本上尊重农民的制度,那些强加到农民头上的做法和说法,虽然仍然难免产生,但是,起码可以保证那些坏的东西无法大规模地兴风作浪,甚至持久为害。     在大跃进过程中诞生的“人民公社”经验,也许对于个别地方的农民来说,未必是个错误,因为单就个别地方来说,未必搞不成 “人民公社”。现在仍然有个别村子还坚持人民公社的管理体制。或者说,即便搞不成也没有关系,再改回来就是,如果农民尝到了苦头自然会自己纠正。问题在于,个别地方的“发明”被上层认定为“历史的方向”。这是第一个错误。实际上,“历史前进”的方向或者“历史的规律”是没有那么容易判定的。接下来是更大的错误,就是强制推进这些理念和制度设计,不准别的选择的可能存在。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农民外出就要被作为“盲流”严厉打击,就是“资本主义尾巴”,农民的身份自由被剥夺了。在这个意义上,人民公社甚至被认为实质上是“集中营”,是一条通往奴役之路。今天,人民公社作为一种具体的制度安排已经被废除,这种制度背后的思想理论基础或者说意识形态基础正在消解,但是还远未泯灭。     我们说农民具有伟大的创造力,也并不是说每个农民都有伟大的创造力。就农民整体来说,肯定是伟大的力量,因为这个群体的共同选择代表了历史前进的方向。这个所谓“方向”,是说如果不是农民的选择,历史根本没有别的方向可走,换言之,其他的方向必然是失败的。问题在于,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是农民的选择?或者说如何知道这是农民作出的根本性选择?就特定时期来是说,也许农民自己也不知道选择什么,或者该做出怎样的选择。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办法是,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农民,只要有了选择的空间和自由,在反复的试验摸索中,农民肯定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并且知道怎样满足自己的需要。     对农民来说,选择的自由何其重要,在反复的摸索中,能够纠正失误,找到正确的办法。个人的自由,包括身份自由、职业选择自由、迁徙自由、表达自由等,又是何等重要。有了这些自由权利,社会才能充满活力。这其实不是理论,而是生活常识。可以想象,如果没有人民公社的解体,农民没有生产经营和从业自由,就不会有这么多从土地上走出来的千千万万创业家,就不会有从民工流动中成长起来的千千万万管理和专业技术人才。那么,是否可以设想,随着制度的进一步开放,自由权利的进一步增加和落实,不仅在经济领域,而且在政治生活和公共治理中,也会有更多的精英从农民中产生,从土地上崛起。政治权利的扩展和充实所带来的政治清明,必将如同个人自由所带来的经济繁荣一样,焕发出勃勃生机。           四、亲民:领袖与体制考察          若干年来上层政治运作与农民的关系,一个突出的问题是,在决定有关农民事项的政治议程中,农民自己却没有说话的机会和发言权,农民硬生生地被“代表”了,成为“政治”的陪衬,成为种种“说教”的聆听者和被迫接受者。现在,从农民的角度看,这些说教运动已经走向了反面。农民已经或者正在失去耐心。于是,我们看到,基层的若干所谓 “教育”、“学习”运动演变成了政府系统的自导自演、自说自话。发生这些变化的根本原因在于,初步享有自由权利的农民已不再是过去的农民,或者说,是新的农民正在改变基层的政治生态。     现在的关键在于,需要建设一种体制,使得农民与政治的关系,建立在协调有效的利益表达和权益保护的机制上。这种体制应该有这样的特点:第一,农民的利益要求能够顺利地进入政治过程;第二,政治生活的纷纷扰扰不将农民裹胁进来。比较理想的情况应当是,在高层政治活动中,比如代议机构内部或者党派之间,可能因为某些政策主张不同而发生争执,出现观点冲突甚至在政治场合出现不雅观的场面,但是,这并不影响普通民众的生活。上层政治家可以为了如何更好地贯彻民意而斗争不已,甚至频频换人,但民众依旧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与此同时,由于有有力的利益表达机制,民众的需求能够通顺地被制度吸纳和反映。这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在民众与上层政治之间,既有清晰的隔离带,也有很有效的沟通渠道,民众既能享受丰富的个人权利和自由空间,又能够有效影响甚至主导政治领袖和政治生活。     不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底层的农民构成了基本的民间社会,但是,传统民间社会和现代民间社会显然在政治结构中的位势不同。传统的民间社会隔绝于国家政治过程,无法参加到政治过程之中,朝廷里的事情农民是无法过问的。而现代民间社会,依然独立于国家政治过程,但是却能够有效参与政治过程,或者说政治当局高层的活动是应该而且可以被基层干预和制约的。这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民间社会”与“公民社会”的根本却别。在现代民主国家,在权利和利益的分配格局中争斗其实也很激烈。然而,正是由于存在有效的利益表达机制,其利益冲突的协调过程才是均衡的、制度化的、良性的,其结果才成为温和的、可预期的。     经验显示,农民在不同时期的境遇,往往与领导人的“亲民”品格及其表现直接相关。因此,人们呼唤“亲民”的领导人的出现,敬重亲民的领导人。但是问题在于,“亲民”的领导人和“亲民”的政府并不是一回事。显然,有亲民的领导人很好,但是,有亲民的制度更好。领导者个人的去留是不断变化的,稳定的制度才是可以依赖的。而且,如果制度不亲民,会导致领导人无法“真正亲民”,因为会有一个庞大的官僚体系在充当他和“民”之间的障碍。根本上,亲民不应该是一种领导人的个人风格,而应该是政府的政治品格。这种品格从根本上不是来源于政治领导人的内心善良,而是来源于政治体制。如果一个政治体制的根基是建立在民众权力基础上的,民众利益表达在政治上有畅通的制度渠道,那么,这种政府必然是亲民的。因为是“民”的政府,自然会“亲”民。一般而言,民主政治条件下,领导者本人在重要政策议题上的个人风格并不明显,因为所有重要政策需要整合民意代表乃至社会公众的意见,政府领导者的个人作用并不是关键因素。但是,如果政府制度的本身缺乏民众根基,个人集权程度比较高,那么领导人个人的品格和良心才会显得非常重要。在集权或者是极权体制下,统治者个人的良心或偏好,对民众的命运影响很大,民众必然期待亲民的领导人。但是,这种领导人的出现就像古人所期待“青天”一样,是偶然的、缺乏制度基础的。范仲淹评价滕子京守巴陵郡的政绩,曾说他带来了“政通人和”,但事实上,只有“政通”才能“人和”,只有建立亲民的政治制度,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老子曾经说“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所以“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这显然是一种愚民政策主张。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农村政策历程,从合作化到人民公社,口头上说农民当家做主,实则充满了愚弄。即便是晚近三十年中,仍有不少政策和观念在企图“训导”、“驯化”农民,试图固化农民的思想,甚至规制农民的需要。这样的政策思路实质上是“不以知治国”。要真正落实“尊重农民的创造精神”的承诺,最重要就是“以知治国”、开放农民的表达渠道和自由空间,真正建立起保障农民选择自由的制度体系。           五、“农民的终结”与农民工          农民工的出现是中国“农民的终结”过程的集中体现。如果说,土地分户经营是农民在农村内部对于旧体制的抗争,那么,农民的流动则是农民对于城乡分割的身份歧视制度的挑战。正如美国学者苏黛瑞(Dorothy j.solinger)所说,是“中国农民为公民身份而战”⑥。     二元体制中农民的身份困境,在农民工出现以后被充分展露。在农村内部,或者说如果不外出,那么他们的身份困境经常被掩蔽,因为,周围都是制度上身份相同的农民。大家都一样,往往掩盖了制度的不合理。但是,当他们带着原来的身份进入城市,有了与城市人权利的比对,有了与城市体制的直接互动,这种不合理才突现出来。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农民工的权利状况就是全体农民权利状况的直接反映。     以“孙志刚事件”为转折,2003年以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关于农民工的种种歧视限制政策规定逐步取消。现在,在不少城市连暂住证也取消了,有的改为居住证,有的规定满足一定条件即可成为城市的市民。农民工的就业、工资、社保等方面的权益也日益受到重视和肯定。这些政策改善大大提升了政府在农民中的信任和威望。问题在于,这些经济权利需要政治保障。已经进入城市的农村人怎样参与城市公共管理,既让这些新的移民能够认同城市是自己的城市,又让城市政府有责任和义务倾听其利益诉求,这不仅关乎新移民的权利保护,更重要的是关乎城市乃至整个社会的新的政治整合。如果解决不好这一问题,将会带来社会的分裂和对立。这种对立本身是由不合理的制度安排人为造成的,其对立后果也是政治性的。近两年,在广州、北京等地的新生代农民工犯罪,也被称作“二代移民 ”的价值错乱,就凸显了这样的问题。     农民工难以市民化,不得不在农村与城市之间流动,这不仅凸显了制度的不合理,同时,也启发了农民对既有体制的不满,并且教会了农民如何反抗与斗争。流动是一所“大学”,使农民获得了新的生活理念、法律知识、维权艺术和组织实践。经验显示,回到村庄的外出农民是最有创造性的,不仅善于创业,而且也勇于和善于同地方政府谈判或组织抵抗。市场化和流动,其实锻造了一代新的农民。这是富于反叛或者说敢于表达的一代。作为一名政策研究者,笔者从二十几年前就开始关注和访谈大量农民工,今昔比照的一个强烈印象便是,农民工中出现了显著的代际差异。这种差异其实不做专门研究也可以从日常生活中发现。     所谓“代际差异”,即新生代农民工与父辈农民工,在自我认同、社会认知、政治态度、权利意识、就业选择、意见表达等方面存在的差异。归结起来看,新生代农民所体现的独立、自主、平等不同于父辈,更加具有进取性或者说进攻性。这是由他们成长的时代特征决定的,也是他们自身独特的社会处境决定的。在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条件下,年轻的农民不仅有多种方式接触和了解城市,甚至对外国也有越来越多的了解。他们观察问题的角度和标准已经有了国际的参照系。从他们自身来看,新生代农民工是生活在城市与农村夹缝中的人,自身定位模糊,不以城里人或农村人定位自己,却追求生活方式、物质享受和精神需求的升级。新生代农民工有明显的新特征:受教育程度高于父辈农民工,职业期望高于父辈农民工,权利意识和政治效能感高于父辈农民工,工作耐受力低于父辈农民工,对社会有失公平现象承受力低。他们在吃苦耐劳逆来顺受方面的品性则普遍不如上一代。从消极的角度批评,可以说是“富贵不知乐业,贫困难耐凄凉”。但是,换一种视角来看,新生代农民工是更加强调自己权利的,在他们身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和新的政治文化。这是一代全新的人,不仅代表了新的生活方式,也有新的社会认知,新的政治态度。新生代农民工的出现,本身就昭示了农民命运的新开始。     新生代农民的生活观念与政治态度往往令人惊异。这从“民工荒”的问题上可见一斑。平心而论,现在沿海地区企业的工作条件和待遇,整体上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已经有很大改善。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农民工趋之若鹜,而现在却出现雇工难呢?一些政府官员和企业老板对此甚为不解,甚至要指责现在的农民工过于挑剔、好逸恶劳。通常说的“新生代农民工不能吃苦”,此话不谬,但是,这意味着什么却值得探究。我们没有理由要求他们像父辈一样,在恶劣的工作环境中吃苦耐劳,在盘剥与歧视中忍气吞声。当谈起“民工荒”时,新生代农民工有自己的看法。他们不承认“民工荒”的存在,爆满的是火车,裁员的是企业,哪里有什么“民工荒”?更有甚者,直接说“民工荒”实属天经地义,是企业的报应。很多加工行业的农民工称工厂为“黑心工厂”。加工行业倒班是正常工作需要,但农民工通常都是连班倒,工资则长期在低水平徘徊。有农民工认为,“民工荒”实质为“奴隶荒”,对于奴隶般的生活,他们当然应该选择离开,不要指望他们像父辈一样继续做奴隶。这些言辞失于尖刻,但是,其中不乏深意。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民工荒”算是一种变相的罢工。有的民工在网络上发出帖子,要“全国工人团结起来,宁可失业,不进血汗工厂”。可见,“民工荒”是农民工争取权利改变社会现实的觉醒。新生代农民工渴望生活与发展的选择权。新生代农民工正在重新审视农民的社会角色与位置,重新确认自己的权利。新生代农民工敢于挑战权威、挑战社会,而且敢于付出代价和牺牲。农民的新开始由此可见端倪。     孟德拉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考察法国农民的新生代时,就发现了新农民与旧农民的重要区别,他指出:“人们会禁不住地确认,归根到底,这种代际冲突是一种文明冲突。”⑦与旧农民相比较,新农民的态度与旧农民的意识存在根本的和全面的冲突,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性。在孟德拉斯看来,这种意识形态的冲突并不是政治派别的冲突,但具有同样的政治性,因为它是意识形态的,提出的问题在本质上是政治性的。孟德拉斯认为,这个群体的权利要求和原有的政治法律结构发生了冲突,他们的个人成功受到市场机制和经济权利的制约,于是,这就造就了他们崭新的政治态度和政治行为。“实际上,这是世界观的冲突:一些人认为,道德和哲学的原则必须支配行动,现实应该服从观念;另一些人则认为,境况制约着行动,应当”“为行而知”。这两种态度蕴涵着两种哲学和两种理解世界的方式。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关于拉美国家移民二代的观察,也有类似的发现和论述。           六、农民的“新命”:公民化          就个体而言,当一个农民只要还是另类身份的农民,他在政治上就没有前途可言;从整体而言,当整个农民群体脱离了这种另类身份,则农民不再是农民,或者此农民不是彼农民。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农民是注定没有政治前途的,或者说这种政治前途就是不再是农民。所以,农民的政治前景或者政治解放根本上就是农民作为一种另类社会身份的终结。这个终结的发生过程,根本的动力是农民自身的变化,准确地说是农民的公民化。     不论是农民工本身的变化,还是乡村内部农民的变化,都体现这农民这一群体的变化,意味着新一代公民的成长。通过这种变化,可以捕捉到新农民作为一种新的社会政治力量的悄然崛起。这为中国的市民社会或者说公民社会奠定了广泛基础。在当下,我们已经可以处处感受到新生代农民的新变化。农民的政治认同和文化观念正在发生变化。比如,老一代农民对于计划生育政策中的粗暴和严厉,基本上采取了理解和忍受的态度;但是,新生代则全然不同,不仅不能忍受工作的粗暴,而且公开指责一些具体的政策规定“侵犯人权”,进而给予公开抵制。这已经让计划生育工作者感受到了新的困难。显而易见,新一代农民对于国家的态度正在改变。在他们那里,国家传统的政治意识形态基本瓦解,进入了“去政治”的时代。这其实不是脱离政治,而是一种新的政治态度。他们根本不理会过去那套“主义”、“道路”体系的话语逻辑。这并不是他们不关心政治,更不是他们不懂政治。相反,他们更加懂得什么是自己的“政治”。他们蔑视高谈阔论的“政治”,蔑视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政治”。他们已经容不得“政治”来忽悠自己。这是新政治的社会基础,也是新政治的希望所在。新生代的政治态度和行为,更加世俗也更加理性,对于国家政治生活提出了更多挑战,也蕴涵了更多的变数。     新生代农民更加务实,更加理性,更加崇尚自由和平等。他们对政府的理解其实建立在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上。这包括非常具体的问题,比如付出劳动能否有合理的工资,能否及时足额拿到工资。如果劳动之后连工资都拿不到,那么,再好的政治宣言也等于零。类似的问题还有:进入新的工作环境能否有比较适宜的居住场所,而不是像猪狗一样的居住条件;子女能否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并且在父母的工作所在地接受教育;能否获得基本的卫生医疗服务;能否获得一定的养老保障,等等。实际上,这对政府提出了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或者大致均等化)的要求。这些其实就是他们实实在在的权利主张,是他们对政府态度的最重要考量因素。政治家提出了什么样的“崇高理想”和“响亮口号”,他们其实并不在意。     新生代农民的生活要求或者说权利主张,不论属于经济权利还是社会权利,其实都绕不开政治问题,即必须通过政治权利的落实来解决。新生代农民的成长,本身即为新公民的成长。不管在社会体制上是否被作为市民接纳,他们的要求和行为逻辑在本质上都是市民化的要求。这种市民化的要求根源于他们对于自由平等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植根于天赋人权,而不是基于国家的政策和制度给他们规定了什么权利。如果他们的这种要求得不到承认,他们就会本能地抵制和反抗这种制度和政策。     政治权利的核心则体现在农民与政府的互动关系之中。笼统地说,农民与政府的互动方式可以分两类。一种是良性互动,他们的意志可以有效地反映于政府过程,有畅通的信息沟通渠道,也有有效的权利表达机制。这取决于政府是否真正是他们的政府,或者说,政府的权利是否真正来源于他们,政府是否能有效积极地反映他们的意愿。一种是非良性互动,他们不得不通过抵抗甚至一些破坏性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意志,政府通过这些抵抗来知悉他们的要求,甚至通过他们的破坏性行动来调整政策和行为。我们看到,当下的政策改进逻辑中,就有一些非良性互动的特征。这个问题的演变方向也是两个。非良性互动或者向良性互动转化,或者是这些非良性互动因素不断积累,直至于爆发。要促使其由非良性互动向良性互动转化,其中的关键则在于政治民主。     就城乡发展来说,如何推进民主政治是个重大问题;就农民工来说,政治民主问题也同样突出。在城乡分割二元体制的夹缝中,农民工分外痛苦。这些离开了原来经济社会文化网络的群体,他们的权利维护和表达体系相对脆弱,他们很难参加所在城市社区的民主活动,又无法参加原来农村社区的民主活动,更缺少工会等组织机构,无法有效地表达利益要求。在新的城市社区,他们不仅需要建立新的社会文化认同,而且需要建立新的政治认同。这样,他们的行为和预期才有稳定性和持续性。从社会文化的角度看,他们需要把这个新的地方认定为是自己的“家乡”,才会融入这个地方的生活。从政治的角度看,他们需要把流入地的政府认定为自己的政府,才会有良好的政治预期和政治行为。如果他们没有办法有效地参与监督这个地方的政府决策和运行,那么,他们就不会把这个政府看做是自己的,或者说无法建立新的政治认同。在缺乏政治认同的基础上,他们与政府的互动就有更多的不协调甚至破坏性。     解决二元体制不仅仅需要新的社会政策,如城乡统一的社会保障和就业等政策,也需要统一的政治体制,实现原市民与新市民政治权利的一致,二元体制的根本解决是政治解决。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方法,就是尽快实现选举权利的流动。在一个地方工作生活十数年而无法成为选民,这种原居民与新居民的分裂是政治性的。关于人口迁移中的选举问题,国际经验有很好的解决途径。中国的情况不论多么复杂特殊,只要认真研究探索,不难找到解决之道。           七、公民身份:从公民权利到政治权利          现代民主国家的社会基础是“公民”。从西方18-20世纪的历史来看,公民身份的凸显和落实,乃是民众之市民社会与国家之间冲突博弈的结果,其中不乏诸多纷繁复杂的社会运动。马歇尔总结的西方“公民身份”的演变过程展示,“公民”这个包含了个人权利、政治权利和社会权利的“三位一体”的概念,它所对应的三重权利的实现过程是从基本权利(公民权利)开始,逐步扩展到参与政治的权利(政治权利),直至二十世纪又逐步扩展到享有经济社会福利的权利(社会权利)。在18世纪,随着市民社会理念和现代公民自由概念的兴起,最先产生了公民权利(civil citizenshiP),意在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个人的自由,言论、思想和信仰自由,以及财产自由的权利,通过法院机构来加以保障。19世纪,在追求公民权利的不断斗争之下,政治权利(Political citizenshiP)出现并取得长足进步,其含义在于参与政治的权利扩充,核心是普选权的实现,通过代议制机构来加以保障。最后,到20世纪,公民普选权落实,政治权利得到运用,在代议民主制下,自然产生了社会权利(social citizenshiP),即强调公民享受一定水平的经济和社会福利的权利,并通过教育和社会公共服务体系来加以保障。⑧     “公民”是无所谓乡下农民、或者城市市民的,公民在制度面前是平等的,他们具有平等的发展机会和选择权利。对于中国农民而言,农民“公民身份”的追求体现于改革开放以来,追求经济发展和富裕生活的自由权利,从最初的“盲流”、“遣返”、“民工潮”,到现在的“民工荒”,他们用辛勤的双手实现了经济地位的改变和自由。不可否认,逐步健全的城乡社会福利体系对农民参与和分享社会发展成果提供了可能。然而,这种缺乏以政治权利为基础的“赐予”式的社会身份权利,是存在问题的。为什么城市政府更在意自己治下市民的教育、住房和养老等等问题,而农民工子女在流入城市无法获得与城市市民平等的教育,农民工住房条件无法保证,养老保障迟迟难以全国流动,等等……因为,对城市政府,农民既无法用手投票,也难以用脚投票,因为在现有的制度框架下,城市政府的政治合法性和政绩并不来自这些人。而个体的、缺乏组织性的农民无法通过既有的利益表达渠道去反映和传输自己的正当利益,无论是基层政府还是高层政府。“政治权利”的缺失是这一问题的根本原因所在。     可以预见,争取和维护政治权利,进而保障公民权利和社会权利,将是未来农民发展的方向所在。如何实现政治权利,如果没有妥当和良性的渠道,那么激烈的斗争和博弈将不可避免。农民正在觉醒,他们在与既有制度的拉锯战中实现着从传统“农民”到现代公民的转变。这种历史性的转变,正是“农民的新命”。           结语:农民的新命与农民研究的使命          政策变革的推动力量是什么,精英主义的解释疏忽了民众的力量。正如米格代尔指出的:“迄今为止,我们关于农民对外交往的模式的研究状况就是这样。社会学家和政治学家通用的变革模式认为,那些有足够知识的人导致了变革,经济学家则认为,那些有足够资金投入的人导致了变革。上述这些观点都没有意识到变革是一个动态的历史过程。他们所考虑的那些因素只是在农村发展历史的某个片断上才有重要意义。他们的观点所以有这种不足,原因就在于他们过于相信个人是超历史和超社会的观点。”⑨本人认为,研究政治和政策的演变,根本是要关注农民的力量。现在,我们观察中国乡村的社会变迁和制度进步,必须从今天的农民身上寻找力量,寻求答案。     米格代尔曾经感叹:“农民为什么参与国家政治这个基本问题,几乎被近年来关于农民辛迪加和农会等的研究文献所忽略了。”10。其实,在今天的中国,这同样也是一个被忽略的问题。多年来,我们的研究都集中于双层经营、股份合作、专业合作、公司加农户、农业产业化等等经济议题,却鲜少从政治角度研究农民的权利表达,也很少关注农民对于国家的政治参与,似乎农民与政治的关系就仅体现在村庄内部自治上。确实,农民不会说那些朗朗上口的政治术语,但是,并不是他们没有自己的政治态度和政治理解,更不是说他们没有自己的政治权利要求。新生代农民的表现,将会有什么样的政治后果,其实是我们需要关注和研究的重要问题,或者说是中国当前的重大问题。     在中国,农民研究并没有成为一门学科,农民研究也没有必要成为一门学科。但是,农民研究需要大力推进,需要多学科研究力量的汇集,才可能有所突破。中国现实的纷繁复杂和变化多端,让研究者目不闲暇接,甚至穷于应付。对于研究者来说,我们不仅需要学习既有的研究,而且需要走出既有的研究,否则就在既有的研究中淹没了自己。     尽管中国有历史悠久而数量庞大的农民群体,但是,从农民研究的进程和成果来看,西方显然走在中国前面。因为这种研究是与整个社会科学的发展进程相一致的,首先是研究方法的先进,然后才有理论成果的产出。西方学术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农民行动逻辑方面,也可以说集中于农民与政治社会变革的关系领域。如詹姆斯· 斯科特(James Scott)关于马来西亚农民的研究xi,波普金(Samuel L.Popkin)关于越南农民的研究xii,裴宜理关于中国农民的研究xiii,查尔斯·梯利(Charles Tilly)关于欧洲和东南亚农民的研究xiv,孟德拉斯关于法国农民的研究11,等等。在这个研究领域,有许多孜孜不倦并且卓有建树的学者,产生了许多经典。这些研究在探索农民的发展变化线索和规律方面,积累了众多成果,也对中国的农民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当我们梳理、欣赏、评判这些研究成果的时候,一方面仰慕和赞赏,思想受到激发,另一方面,也难免有不解甚至不满,或者说却有更多的迷惑——今天的中国农民,究竟与中国的政治是什么关系?其命运变迁的路线到底指向哪里?联系中国农民的历史和现实,特别是探索特定制度文化条件下的农民问题,令人感到,理论何其苍白单薄,生活何其丰厚博大。     中国农民不同于欧洲农民,不同于拉美和南亚农民;现代中国农民也不同于古代中国农民,甚至改革前的农民也不同于改革后的农民。在这些新9变化面前,所有既往的理论并非无用,但往往缺乏解释力。尽管研究可以常有所得,但是,实际上却永远被问题所困扰,不仅因为既有问题还没有解决,更重要的是,现实社会本身的迅速变化总是超越了研究者的追踪能力和现有理论的解释能力。     中国的改革既是对农民的解放,又将农民身份的尴尬暴露无遗。农民问题凸显了中国政治发展的困境。当下的中国社会和中国政治,正在孕育着巨大的深刻变化。我们不知道农民将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将在这个过程中经历什么样的改变。有研究认为,中国的乡村社会正在出现失序甚至无政府状态,联系到社会财富的高度集中和政府本身的问题,这是一种不稳定征兆。那么,中国社会将如何演变,在这种变迁中农民将有何种表现,都需要持续的认真观察和探究。     中国农民正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农民问题在中国的解决,就是中国农民的终结,也是中国农民 “新生”的开始。福山在《历史的终结》中,借用黑格尔对人和历史的理解,认为自由民主制的社会使人获得了普遍的相互承认,人们“被承认”的需求获得充分满足,历史已达至目的地而将不再发生变化。作为中国农民,他们真正“被承认”的需要将怎么实现?而这对于更宏大的中国社会和中国政治又意味着什么呢?这正是我们的研究关怀所在。 进入 赵树凯 的专栏    进入专题: 中国农民 身份转变 农民命运 社会转型 国家建构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jiangxl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政治学 > 政治学理论与方法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51411.html 文章来源:本文转自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年06期,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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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漫谈“唱红”、“打黑”以及“不怕左”

漫谈“唱红”、“打黑”以及“不怕左” 作者:龚是非 来源:转自贺卫方教授博客 来源日期:2012-3-17 本站发布时间:2012-3-17 18:16:11 阅读量:2585次   贺卫方按:这篇文章原始链接已经失效,也许是被网站删除了。发表时间仿佛是重庆“唱红打黑”高潮迭起的2010年1月。我当时读到,觉得写得很好,就下载到自己的硬盘里。在重庆局势峰回路转的此刻,重读此文,真是令人扼腕不已。实际上,对重庆当局的种种作为,批评之声一直是持续不断的。但是,主政重庆者一律斥之为别有用心的“说三道四”。假如那个时候能够有所收敛,降低红色文化的热度,强化司法过程的公正,抑制营造个人崇拜气氛的冲动,又何至于有今天。在文革之后,重庆又经历了一次重大的历史教训。只是,以史为鉴,看来也是一个难以达到的境界呢。   一、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笔者本以为不值一哂的“唱红”,已经开始蔓延,居然成了气候。据新闻报道,唱红始作俑者重庆的邻居四川,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唱红”,资阳精神病院首拔头筹,勇夺唱红比赛第一名。接着,南方某省也计划于今年全力展开,要放声高歌。最近,广西不甘落后,在形式上有新突破。大冬天的,纠集了一干人等,打着“毛主席挥手我前进”、“毛主席我们不怕冷”等大型标语,令人喷饭地群起冬泳。   其实,我一直秉持这个观点:文革从来没结束,只是在形式上、程度上、技巧上有变化。我也一直乐观地认为,即使本质上是文革,但形式、程度、技巧上的变化,早晚会颠覆这个本质的。可惜,我还是太善良太轻率了。   唱红歌,本来就一直在唱,报刊上铺天盖地多年不衰的“主旋律”,骨子里不就是唱红嘛。这个关系不大,你提倡你的,只要你不假公权力非逼迫我唱。如果是个人的自由选择,唱红也好,唱黑也好,不违法就成。君不见北京的许多公园里,当年的红卫兵们,或者是追念“激情燃烧的岁月”,或者是靠歌声回味已逝的青春,或者真的就“心中想念毛泽东”了,总之,数九天寒他们也无所谓,照样唱得激情澎湃。我每每路过,听见看见,都莞尔一笑。   但现在不同了,从重庆开始,“唱红”成了当地执政者主导的必须参与的运动。去年回重庆老家,不但见识了唱红,还见识了发红短信。重庆各区都组织唱红歌,一时间,每单位组织红歌演唱团参加比赛,成员不但经常上班时间去练唱,还得到一套质地优良的演出服(可平时穿),个个心里乐开花。   最乐开花的是中小学音乐老师,他们平常几乎没什么机会捞外快,而今,各单位的红歌团,请他们去作声乐指导,有的中小学声乐老师一个月下来,报酬多的甚至上万。常年贫困的中小学音乐老师高兴地说:我们愿意红歌天天唱,月月唱,年年唱!   老家的朋友还讲:几乎天天收到红短信。原来,重庆每个区都成立了“红短办”,红短办天天发些短信给市民,几个月下来,短信枯竭,于是,下令各基层单位,必须按定额编造上交红短信,其情形与当年小靳庄全体农民写诗一样。上交的短信经红短办审查后,再择优群发给各市民。许多人嘲笑而厌恶地说:老子一看红短办发来的骚扰短信就立即删除!   写到这里,我悚然惊觉:唱红一旦成为个人无法自由选择的规定动作,动辄以公权和税款,想怎么唱就怎么唱,想唱多大规模就唱多大规模,想花多少纳税人的钱就花多少钱——那与文革又有什么两样呢?   二、   果然,红歌甫毕,行动开始。   去年,重庆掀起比唱红得民心百倍的“打黑”。一时间,如风卷残云,整个重庆沸腾了。用某书记的话讲,打黑是被逼的,不打实在不行了。黑社会猖狂到了在朗朗共产党乾坤之下,居然逼迫执政者去横扫,可见其厉害。果不其然,不打则已,一打遍地皆是,几个月内,抓了小一万的黑社会分子,累得好几位人民警察活活死在打黑岗位上。   要是倒退四十多年,抓完就往劳改农场送,干净利落,人民还拍手称快;要是倒退五十多年,送都懒得送,太麻烦,罪大恶极看不顺眼的,就地正法就是了。当然,时间无法逆转,因此,这一次“打黑”,还必须经过法律的检验,而这正是我们社会的巨大进步。于是,赵长青律师出场了,打黑最著名的黎强案,赵律师依法逐条驳斥,虽然法院不采纳,但赵律师的结论是:没有一条证据能证实黎强是黑社会犯罪。这个结论令舆论哗然,网络上一时群情激奋,谩骂赵律师是黑社会帮凶。大戏演到这里,我开始怀疑。这样运动式的打黑,会不会再现83年严打甚至文革中那样大量的冤假错案呢?不过我还在期待和自我安慰,我想,这些年来,国家的法律健全了不少,司法、执法实践,也进步不小,应该说,只要经过了公、检、法、辩四方力量独立较量、彼此监督(奇怪的是重庆居然把这四方“联合”起来了),那么,错案和冤案的可能性就应该大为减少。   接下来,龚刚模案闪亮登场,我的期待落空了。   龚案牵引出杀鸡儆猴的李庄案,这些天来,成了舆论的焦点。正是这个焦点,使我终于有兴趣和机会,通过报刊及网络,了解到重庆打黑的太多瑕疵,这些瑕疵令人震惊。如果用不带情绪的准确的法律术语来描述这些瑕疵,那就是:在李庄案中,重庆司法执法当局,严重违背了法律,甚至践踏了法律。这不是我的结论,而是根据大量网络分析文章包括李庄案两位优秀的辩护律师的辩护词和起诉书,完全可以有理有据地得出的结论。在已经知道的事实面前,我认同这个结论。   三、   好了,猛然惊醒,唱红的必然逻辑结果是什么?就是现在的李庄案。   利用完全控制的舆论先行造势,利用民众的积怨借机进行道德审判,民众拍手拥戴,然后痛下杀手。文革就是这么红红火火地搞起来的。打黑不能成为黑打,这个道理许多网友已经分析透切。我非常疑惑的是,为什么只能选择以“黑打”的方式来打黑呢?   李庄这个案件发展到现在,我特别不赞同一些网友的妥协,甚至,我觉得高律师那样谦和也没必要。那些赞成妥协的人,其实是太善良了。这个典型的案件,无妥协可言,无退路可言。实际上,打黑以来的种种违法事实,已经在预示这个国家和社会未来的走向,是重返人治的假借民粹的政治运动的“文革”来治理国家呢,还是向前进步,逐步明确法治,严格执法,以推进这个社会向法治转型。从这一点看,的确是“两条路线的斗争”。回到人治,我们的民族和国家,将再一次回到动乱和极左专制之中,再一次回到鸦雀无声之中,人民将饱受摧残,前景一片黑暗;力行法治,我们国家才能走上政通人和、健康成长的坦途。以黑打来推进所谓的打黑,绝对是令中华民族堕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末路!极左的殷鉴不远,我们要警惕。   蔑视法律,以为权力高于一切的人,最终会受到惩罚,我坚信这一点。因为这样的权力的傲慢和对权力的崇拜,完全否定了“一切权力来自人民”的宪法精神;无耻地塑像造神、为个人歌功颂德,也完全否定了《党章》禁止任何形式的个人崇拜的规定;而中共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早就把“文革”钉上了“大浩劫”的耻辱柱,那些企图翻版文革的人,就是公然背叛决议——违背党纪国法,放肆践踏党的决议,怎么可能不受到惩罚!   因此,我并不像很多网友那样,太多地看重李庄到底能否脱罪。李庄不能脱罪又如何,本来就没依循法治,李庄不能脱罪那不是辩护人的失败,也不是李庄的失败,那是其人治企图昭然于天下,那是他们违法胡作非为的彻底暴露。   四、   突然从一篇报道中看到,某人自信地宣称“不怕左”。好在我记忆力还不很坏。记得小平先生92年南巡讲话里有一句:“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小平先生当时语重心长地讲:在我们党的历史上,左这个东西害死人哪,好端端的东西,一左,就全部毁坏了。   “不怕左”,我不知道这个“左”的内涵是什么。但从唱红,发红短信,运动式践踏法治的打黑来看,这个“左”与党的历史上的“左”没什么两样。   固然,当今社会腐败盛行,贫富悬殊,社会不公。要解决这些问题,依靠什么?是依靠唱红歌,是依靠煽动民粹仇富情绪,不问青红皂白地消灭有产阶级因而全体变成无产阶级?是依靠胡乱地“打土豪、分田地”,瓜分那些“先富起来的人”的钱财?是依靠不讲法治抓人判罪的“黑打”?显然不是!这些手段,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都曾经使用过,结果如何,是获得了社会进步还是退步,是富裕了人民还是赤贫了人民,是促进了文明还是孳长了愚昧与野蛮?这些,早就有历史事实给出了答案。   毋庸讳言,我们国家,现在已经又到了一个历史抉择的关键时刻。在这个关头,如果我们走回头路,甚至拜人治之恶煞为治国之神圣,那么,从五七年反右、六六年文革等等以来,在人治极左社会钳制下痛苦呻吟的人民,在疯狂道德主义虚伪光环下野蛮践踏人权的封建专制政治的历史,就必然重演。   请一些盲目的激愤的网友,冷静地想一想:如果我们的生活中黑社会猖獗,我们需要依靠什么来治理?我们只能依靠民主,只能依靠法治,只能依靠每一个人自由权利的充分保障,包括我们思想的自由、表达的自由、结社的自由、游行示威的自由以及信仰的自由。如果非要我唱什么歌,我愿意为每一个人的自由权利歌唱,绝不愿意再去唱什么乌烟瘴气的“大救星”!   自由、民主、法治、富强的社会主义中国,才是国家未来正确发展之路,舍此别无选择。那些文革余孽,别做春秋美梦了,历史不会重演,人民不会再愿被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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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薄书记对重庆不薄

   我不想对薄书记唱赞歌,   特别是在此此刻,   但作为一个普通市民,   却时刻感受到薄熙来为重庆乃至更大范围带来的改变和突破,   虽然有人说三道四,   但请他们来听听重庆市民的声音:   他是重庆历史上最让市民真正从心底佩服的、敬仰的重庆市领导。   我一直在思考:薄熙来对重庆的最大贡献是什么?   肯定   仁者见仁,大家都能说出许多:   是以民生为导向的共富发展观?   是为重庆带来了数百亿美元投资?   还是为重庆招了很多的世界500强企业?   是为重庆扫清了黑恶势力?   还是提震了重庆市民精神状态?   是提高了重庆在全国知名度?   还是为重庆部署了“五个重庆”的宏伟战略?   ………   我想   这些都是薄书记对重庆的贡献,   但我认为这又不仅仅是薄书记对重庆的贡献。   我认为,   薄书记对重庆的最大贡献是:   他改变了重庆这座城市的形象气质!   一座城市,   气质的高低,   决定了眼界的大小,   决定了形象的高低,   当然也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重庆的命运,已经而且必将长远的将自己的命运与薄熙来联系在一起!   一个人,   改变一座城,   说起有些夸张和肉麻,   但历史必将证明:   这就是事实!   这种气质的改变,必将长远的决定重庆的未来!   这种气质的改变,必将深刻的影响重庆市民的气质!   曾经,重庆市民认为自己的城市就永远是这样灰头土脸!   曾经,无数重庆人认为在路边吃烧烤就是我们城市的特色,   曾经,无数重庆人认为半裸上身吃火锅、大嗓门表示我们很耿直,   曾经,无数重庆人把一句话不合就动手、动刀当作勇敢!   曾经,重庆官员就认为自己的前途与这座城市命运无关,要么被迫安于现状,要么投机钻营,捞取个人好处,   曾经,全国人民始终认为重庆市就是一个西部落后、野蛮、脏乱甚至还有点自大的城市   但,薄熙来,改变了这一切,   他打黑除恶让重庆上空成为朗朗晴空   他建设五个重庆让重庆市民心中充满期待   他大下访、结穷亲让官员开始把自己的职位当作一种责任,哪怕是被迫的!   他让全市、全国、甚至全球对重庆刮目相看!   他让重庆认识到了自己身上还承担有国家的责任!   他让重庆人从未象今天一样对自己的城市充满自信!充满骄傲!充满热爱!充满期待!   薄书记,对重庆不薄!   薄书记,对人民不薄!!   谈谈重庆在这几年的影响和发展(薄上任以来):   影响   1:重庆已跻身国家五大中心城 市(上海、北京、天津、广州  重庆)   2: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城市,(中国香港 北京 中国台北 上海 广州 深圳 重庆入选)   3:美国《外交政策》评价重庆:重庆是中国的明日乐园,是中国的芝加哥,也代表了世界的未来。   发展   1:2010年中国企业500强,重庆有10家企业入围,数量大大领先于西部其他城市,居西部第一。   2:重庆市行政辖区内零售商品交易总额仅次于上海,与广州并驾齐驱是国内零售业总额最高的城市之一   3:不良资产率仅1%左右,位居全国前三。   4:2010年11月,霍尼韦尔项目开工,随后,蒂森克虏伯、德事隆、麦格纳三家世界500强入驻   5:  2011年5月,研发营运中心开工,韩泰轮胎中国最大工厂开工。还有小康菲亚特动力、长安福特马自达、上汽依维柯红岩等近20家汽车企业相继落户电子产品制造重庆现已集结惠普、宏碁、华硕三大品牌商,广达、仁宝、富士康、纬创、英业达、和硕六大代工企业。   6:   2010年,方正集团在两江新区建西部最大生物医药制造基地   7:  轨道交通2010年11月11日,轨道交通产业园项目在两江新区鱼复工业园开工建设。   等等等等。交通 工业方面我就不再列举了,大家自己上网查吧。实在太多。   尽管有很多人说他儿子开法拉利。   尽管有很多人说他在海外有200多亿.   尽管有很多人说他搞“重庆模式”是为了所谓的“重独”   即使是真的,又如何?   我们只关心他上任以来对重庆,对人民作了多大贡献.   清官又如何,贪官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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