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

梁文道 | 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就一定是個好東西嗎?當我們使用這個詞去形容某些政策時,有否想過其實是多麼地含糊,它也許可以用來稱讚一項德政,但它不一定能夠用來描述好的政治。民粹主義在政治學裏是個汙名化了的概念,雖然它能在一些特定時刻推動民主化的過程,但大部分人都很鄙視它,一提到它就會想起希特拉和墨索裏尼。可是千萬不要誤會,以為它只專屬於獨裁威權政府。不,即便是實行代議民主的國家,同樣會變成民粹主義的沃土,例如英國前首相戴卓爾夫人搞的那一套,就被一些左翼學者斥之為“威權式的民粹主義”。又如拉丁美洲有不少國家雖然具備形式上的民主普選政府,但它們一樣有長遠的民粹傳統,而且甚麼立場都有。前幾年出一批人大談自由化,鼓動風潮,再過幾年又來了一群左派英雄,聲稱要還富於民。 民粹主義的最大特點,就是它沒有固定的政治意識型態,可以左可以右。它的本質不是一組政治價值,而是一種情緒,一種壓惡精英,藐視既存制度的情緒。每當社會上積壓了許多不滿,就會有人跑出來告訴大家,這全是一小撮精英的錯,他們把持了體制,把屬於全民的東西異化成自己的玩具。這種人往往是在野的政客,他鼓動這種情緒,然後以改革者的形象上臺。如果他是右派,他要打擊精英就是龐大的官僚階層;如果他是左派,他要打擊的則是經濟上的壟斷階層。更妙的是,有些改革者本身就是握有政府的最高領袖,他認為自己和人民中間有一道巨大鴻溝,不顛覆那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僵固體制,民情就不能上達,他就無法毫無阻礙地聽到人民的心聲。 民粹主義的問題在於它披上了民主的外衣,骨子裏卻癱瘓了民主的真正動力。因為任何種類的民粹政治都總是把政治領袖和人民設定在一種應答的關係上,要不是人民高聲呼救被領導聽到了,就是領袖發出號召被人民響應了,他們追求最透明最直接的連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連心地站在一起。 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為甚麼要說它不民主呢?理由很簡單,因為它不需要人民變成公民,不需要公民的主動參與和積極創造。你要甚麼告訴我一聲就行了,一切有我,不勞你費心思索更用不著你賣力行動。你要的我都知道,你的心聲我都明白。你甚至不用透過議員和媒體說話,因為他們可能也是壞體制的一部分。取消一切中間組織,取消公民的動力,取消任何構成公民社的必要條件,讓公民變成被動的百姓,領袖自會滿足他們的願望。所以政策何以追求大快人心,政治卻不能以此為最高目的,因為大快人心這四個字裏的人心往往是很被動的,政府不應該總是以取悅人心為目標,人民也不應該把自己矮化成期待被人“大快”的一顆心。 真正的公民不是需要被討好的消費者,而是有行動能力的參與者;政府不只是瞭解他們的生產商,更是他們實行願景發揮權力的工具。我們如此習慣大快人心的說法,總是盼望著被人“大快”一場,卻忽略了民粹與民主。雖一字之差,其實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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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香港是中国的文化中心

香港是中国的文化中心 ——香港书展游记 作者:杨银波 来源:吴敏老师荐文 来源日期:2011-8-27 本站发布时间:2011-8-27 12:08:05 阅读量:64次   历史由人民创造   香港书展,到今年已是第22届。去年见韩寒出场,兴趣渐浓。此次独立中文笔会在香港庆祝成立十周年,地点设在香港中文大学。同一天,在湾仔会展中心的香港书展,李敖、林青霞到场。回大陆后,我看李、林二人的视频,倾倒于57岁林青霞的魅力,却为李敖深感悲哀。其“中国人寿命增长到75岁”、“腐败上只腐败了千分之三的国家财产,小问题”等论,力求诸位要看中共的好,别纠缠这、纠缠那,抨击中国知识分子看问题只着眼小处,不看大局,实在令我诧异。我好不容易第一次走出中国大陆,本来就带着满腔郁愤,结果看到“不是猛龙不过江”的李敖想方设法帮我们政府这么大的忙,做荒谬的开脱袒护之说,就更郁愤于李敖本人的走向问题了。   在中国漫长的专制统治时代里,历史由少数人裁决,但终究是由人民创造。以改革开放而论,若仅谈邓小平一人之功,而无视中国人本身就有创造财富的能力,那就太抬举、太神化政府了。中国经济之高速发展,是资源掠夺式的,可也确实是生产力得以解放的成就,亦即我们本来就有这本事,只要你准许我们这么干,我们就能创造奇迹。展望未来,政治制度亦然。历来高高在上者都认为人民是愚蠢的、无知的,因而自认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核心,来管着你、压着你,这个不准,那个也不准,稍稍放出一些自由给你,等到人民把成果创造出来,最后又变成统治者的功劳。类似李敖这种把人民智慧、汗水的结晶,当作政府唯一天功的谬论,我真不知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受众对其翘首以盼。   不同声音的融汇   7月24日,笔会在香港办公室聚完最后一次,众人离去后,我大约在下午三点抵达香港书展。此前,独立中文笔会出版商晨钟书局老板姚文田,在香港荃湾交给我一张参展商的通行证,他说:“这是黄尚伟托我交给你的,有了它,你不用买票,到处逛。”此处所说的黄尚伟,即是大名鼎鼎的田园书屋老板。35年前,黄尚伟从台湾大学返回香港,利用台湾文化界人脉,引进大量的台湾社科人文书籍。近年来,黄尚伟与大陆异见知识分子靠拢,也发行一系列有关中国国情的书籍。与之合作的出版机构,有开放出版社、晨钟书局、劳改基金会、新世纪出版社、五七学社出版公司、星克尔出版公司等。   诸位一看这些出版机构,不难想到金钟、姚文田、吴弘达、武宜三等人,而这些人也与独立中文笔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譬如姚文田,从与孟浪、余杰合作出版《独立中文笔会文库》第一种书《诗与坦克》起,至今已连续出版了笔会成员19种书,在发行上全部委托黄尚伟。武宜三是笔会会员,任五七学社总干事,这次我就见到了围绕在他身边的老右派陈诗、申渊等人。7月24日下午,贝岭托我转交一堆书给黄尚伟,让黄尚伟研究研究。想到贝岭接下来将在台湾风起云涌地搞出版事业,不难预知今后黄尚伟必是贝岭的长期合作伙伴。据我所知,台湾的联经出版、圆神、天下文化、大块文化、久石文化等,就是田园书屋的合作伙伴。   大陆这边的媒体报道说,今年香港书展火爆的书,来自主题省江苏的作家。我在现场看到的并非如此,最多五六个人在那里走走看看,翻都懒得翻。我本人其实非常认可官方作协成员的文字驾驭能力,然而举凡重大事件,他们一般都是不在场的,缺席表达。在人权、自由的呼声领域,更是少见有人参与其中,更不必说起任何带头作用。这次大陆来的文化人士,李承鹏、于建嵘等人是挺直了脊梁的,他们关注民生社稷,是实打实的关注。至于郭敬明一句“没想到香港书展比大陆书展还火爆”,不知是真装傻还是假装傻。香港书展历来都注重于满足不同声音的融汇,其中涉及政治民情一类的书籍,多是在海关就被直接扣下。自7月22日至7月24日,短短三天,承蒙一批老右派或文化异见者引为同路人,我获赠近二十本书。我早知不大可能把这些书全部带回大陆,故而一概捐赠给了香港中文大学学生会。   爱选什么就选什么   到这书展一看,方知大陆人、香港人真的有憋在心里的话要说。田园书屋位于1B-A02的区域,可谓人声鼎沸。《中国影帝温家宝》、《赵紫阳的道路》、《赵紫阳在四川》、《改革历程》、《六四日记》,卖得很好。后四种书之所以畅销,看来购书者仍有六四情结。原以为刘晓波获诺奖一事已被掩盖得差不多了,谁知香港书展五六个摊位都在卖刘晓波或关于刘晓波的书,譬如《未来的自由中国在民间》、《刘晓波档案》、《解读刘晓波》、《刘晓波面面观》、《刘晓波传》、《自由荆冠》等,这些过去只能在互联网翻墙阅读的书,如今就出现在眼前。一位香港城市大学的学生翻开《未来的自由中国在民间》,对他旁边的女友说:“还有一个人,艾未未。”声音虽小,但灌于我耳内,却如雷声,颇为感动。   余杰的书也是遍地开花,《致帝国的悼词》、《拒绝谎言》、《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等书,在三四个摊位都能寻到。其最畅销的,当属《中国影帝温家宝》。德国之声中文部副主任代英在笔会香港办公室会议中说,这本书的有声文件在德国之声网站被下载了500万次,占全网站有声文件下载量的80%。媒体推广,这本书产生的背景,着力的主题,都为其市场打开了门路。隔不远处,是明报出版社为韩寒安排的区域,除《漂流中国》一书难寻外,韩寒的其它繁体版书籍皆能在此找到。我在摊位站了30多分钟,就已看到读者购买了10余本,已属不错。巧的是,在韩寒书籍的左边,紧挨着的,就是一贯反共的倪匡的书,真不知售书者是有意还是无意。   立于这书展之内,精神有些恍惚,一方面人潮拥挤(今年总计95万人入内),另一方面感觉像做梦。反共乃至反华的书籍,在这里都能找到,网上的东西在这里突然就变成了现实读物。你以为眼前这本下手够狠,刚丢下,看那本,又比这本更狠。在这里,你能够找到对1949年之后所有中共领导人或高官的传记或评论集,包括我们马上面临的十八大,已有几本书在剖析预测了。当然,还有大量的谍报书籍,美国FBI、台湾军情局或大陆维稳一类,这些在大陆属于高度限制级别的书,在这里却像菜市场里的箩卜白菜,你爱选什么就选什么。   香港人最近不好过   台湾的张铁志和香港的廖伟棠本来要在7月23日与我们在香港中文大学见面,但当日廖伟棠到书展演讲去了,只有张铁志来到会议现场。去年来到笔会演讲的梁文道,今年在书展也有演讲。他们都是鼓励文化人带头发出社会呐喊之声的人,对于今天中国大陆与香港面临的制度问题和社会状况,颇感担忧。此次香港之行,恰逢香港爆发十余万人游行,还有来自中国大陆的一个老人,把国旗都烧了。愤怒之声,从香港这里发了出来。而究其原因,在书展也能找到一些答案,比如潘慧娴的《地产霸权》,书中直接追问:“到底谁在控制香港?”香港人口密度大,人多地少,1997年以后几乎未再建房,一半以上的人住公房,房租越来越贵,民众住不起。涉及民众利益,大家不爽,所以站出来向港府喊话。   大陆应以此吸取教训。地产界搞垄断,终有一日社会矛盾将激化。重庆的薄熙来,且不说意识形态的问题,他搞廉租房、公房,力求解决低收入群体的住房问题,而公房租金,一月也就600元左右,这个事情我挺他。如果他坚持得下去,让穷人住得起房子,以后的重庆就不会埋下今天香港地产霸权的伏笔。廉租房针对很穷的人,解决5%的问题;公房针对较低收入的人,解决30%的问题。我对比了一下,重庆城镇人口人均月收入1700多元,农村人口人均月收入400元左右,而香港人均月收入则高达近两万元。他们收入虽高,但消费也高。近年来,大陆沿海一带快速发展,你香港这里85%以上都是服务业,现在大陆也搞服务业,你香港有迪士尼,结果上海也搞迪士尼,渐渐的,大陆跟香港抢生意,抢到香港人在香港发展不下去,只好跑到大陆来,这边收入高,消费低,甚至不愿意再回香港。   这大概就是一些经济学家讲的“输血论”。其大意就是大陆前些年一直在保护着香港的经济,但这些年调子变了,跟你搞竞争,香港的市场被大陆这边占据不少,为了让你痛得轻一点,就给你“输血”。一种悲观的论调是,某一天香港人从床上爬起来,也许突然发现一块港币只相当于人民币的三四角时,就简直是痛不欲生了。我听过这么一个新闻,说某日香港记者在路边采访一位旅港的大陆游客:“你今天在香港消费了多少钱呀?”那大陆游客表情惭愧地说:“其实我家的经济状况也不太好,所以今天节约点,只花了三四百万而已。”记者顿时无语。这则黑色幽默的新闻,透露出的是大陆有些人已经富得不再把香港放在眼里,就像今天到香港旅游的人,如果你讲普通话,那是非常吃香的,因为你消费得起了,是上帝。素质上,虽无公民社会的熏陶与培养,但“消费得起”这个事情,可以养活更多靠服务业谋生的香港人。这里没有道德批判,只能说人心在于实力,江湖规矩罢了。   杨伟东与吴志森   在笔会会议期间,我看到大陆独立制片人杨伟东也来参加会议。在他的纪录片《需要》里,有太多张我们熟悉的面孔。这次出现在笔会会议中的,就有《需要》里受访的高瑜和姚监复。杨伟东采访的不少人,都被视为敏感人物,因而被国保警察找上门,已属常情。他对《需要》进行整理的访谈文集《立此存照》,在本届会展中颇受关注。热爱翻墙的网友,可以在墙外看到我们笔会的自由写作委员会协调人孟浪,做杨伟东的司仪,让杨伟东在香港书展做演讲,期待众人对当代中国人渴望自由这一状况进行关注。我见到的杨伟东,身长体胖,宽和随意,热衷于冷静地摄影。他自我介绍“独立制片人”时,我立即提到胡杰,他连连点头。看来,这个队伍在不断扩大,今后呈现出来的中国呼声,将不再仅仅是廖亦武式的底层访谈文字,更有杨伟东、胡杰、艾晓明等人的公民影像,在传播上更为立体,更符合不爱看书的大众的接受方式。我也基于这一点,所以在坚持写作外,也为自己的摇滚梦奋斗着。   不知不觉,转到了“次文化堂”的摊位。售书小姐惊呼:“大家看到这本《我没有敌人》的书没有?现在,这本书的作者吴志森先生就来到了现场,这可真是大活人啊!”只见吴志森举起《我没有敌人》,有人鼓掌,有人没表情。我翻了翻,里面居然有涉及刘晓波的文章,譬如《刘霞的推特》,其第一句话就是:“打开刘霞的推特,无法感受到刘晓波得奖的喜悦,只感到一阵阵酸楚。”在《23条真的是洪水猛兽》里,他又说:“如果23条已经立法,港人继续声援刘晓波、艾未未、赵连海、谭作人、冉云飞,和其他一些为弱势请命而被控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维权人士,会否被控煽动叛乱?”我抬头一看这摊位,头上还悬挂着两本书的海报,《夜听春雨》和《起看星斗》,皆是司徒华的著作。原来,吴志森是力挺司徒华的人,他是香港电台知名的主持人,主持《自由风》、《头条新闻》,也在《明报》、《苹果日报》发表文章。   我迎上前去,赠送我的摇滚乐DVD光碟《公民杨银波》给他。我说:“吴先生你好,看到你为刘晓波打抱不平,谢谢。晓波是独立中文笔会前任会长,我是这个笔会八年的会员。”他紧紧与我握手,问我:“你是大陆哪里人啊?”我答:“重庆。”他接连点头:“哦,你也是作家,幸会幸会。”就这么你来我往,交流起来。类似吴志森这样出现在卖自己书的现场的,在当日可真不少。起初我还不习惯,尤其是在那些人气低迷的场合,作者举着书,东看看,西看看,结果没几人理会,着实难堪,但多看几处,也就习惯了。香港出书、卖书,确实不好做。我还见到一位主持人采访一位农民,这农民能种出真正的绿色蔬菜,写书的人根据调查出版了书,而后请这位农民来谈经验。现场除了人气少了一些之外,做法本身很好,现身说法,有说服力。不可能人人都做到梁文道、廖伟棠在香港的影响力,他们在书展中被悬挂巨幅照片,并有专题演讲,且之前被主办方大打广告。   香港是中国文化中心   如果说田园书屋的生意堪称火爆的话,那么卖司徒华大作《大江东去》的摊位,简直就是超级火爆。那是当日我在书展所见的唯一一处几十人排队购书的摊位,人手一册《大江东去》。司徒华毕生为民主而奋斗,年年纪念六四,其带领的支联会,在香港泛民主派中,名号最大。老人去世后,香港面临的问题同样复杂,如今这游行示威又像往年,却再无他的身影,今后谁来引领潮流?我当然知道此公的影响力,却装得很傻很天真地询问排队的人们:“为什么你们都愿意买这本书?他是谁?”人们一个比一个惊讶,你一句我一言,“他你都不知道”,“最敢帮我们说话的人啊”,“傻啦,大圈仔,呢个都唔知”……旁边一位美女很认真地用憋足的普通话说:“你也买一本吧,要是你们内地也出现这样的英雄,中国就有救了!”一位眼镜男回头过来,“那边也有啊,像刘晓波,在牢里嘛。”遂赶紧拿一本起来,排在队伍之末,继续倾听他们对司徒华的称赞与怀念。   半小时后,走到“联合国难民署”的售书摊位。一位学生模样的女生靠上来,用粤语讲了一大堆话,联合国难民署是什么机构,我们卖的是什么书,售书款用到什么地方,你怎么去查询款项的去处,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灾难,如果不去救就会有什么后果,如果去救了就会有什么好处,香港这边是怎么开展这些救助的……她几乎不打逗号地讲了几分钟。我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似乎感觉我没有反应,欲退去,我以普通话说:“我可不可以不买书,直接捐钱?”她立即向我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内地的。其实你们那边,像你们的明星姚晨啊,就是中国区的代言人。姚晨你知道吗?”我说我知道,她演《武林外传》和《潜伏》。小女生意犹未尽:“还有Angelina Jolie,是我们的亲善大使,你看过《功夫熊猫》吗?她就在里面为那只老虎配音。”这女生真的很可爱。然后我表达了一点微薄的心意,刚要离开,她又递给我一张需要填写的捐款者资料,上面还介绍了紧急救援、避难所、教育、母子平安计划、纯洁的食水等等,还有回邮地址,并标明“如在港投寄,毋须贴上邮票”。这件小事,足见香港NGO义工之热情。   就这么一直转悠,几乎每个摊位都看了。书展设立了多台电子书柜,大陆人用拼音打字查询,香港人用字根打字查询。我输入“韩寒”二字,除《漂流中国》外,他的所有书都能在此找到,并且可以一页一页地翻阅。对面不时走来提着一袋袋书的人群。要知道,此处购书,每本价格多在80到120港币之间。根据调查,到场的香港人平均每人花了接近600港币来购书。最让我诧异的是,无论在我这个大陆人看来多么敢言、让政府多么头疼的书,从读者表情来看,都无甚触动,他们可以极为平静地买走刘晓波、余杰的书,没有我这种捧着书还有些颤抖的举动。不知是地理的原因,还是心理的缘故,在面对这样的文字时,我仍会激动莫名。这说明香港人早已习惯了各种揭示信息,习惯了对批判的宽容、接受和欣赏。在我们这边,觉得了不起的、很给力的,在香港人眼中就是一般般,很正常,仿佛他们总在不断地告诉我:“本来就该如此。”   有一个调查说,香港人有65%的人愿意到香港书展购书。1990年建成会展中心这地盘时,谁也没想到会把书展搞成今天这么大的规模。由此推论,香港不是文化沙漠,乃是中国的文化中心。一场香港书展,一场精神洗礼。谢谢你,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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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独立媒体 | 阶级结构还是行动:评《中产心事》

作者: 香港獨立媒體  |  评论(0)  | 标签: 香港 , 社会阶级流动 , 中产阶级 , 叶荫聪 , 吕大乐 文:叶荫聪 手捧吕大乐的新书《中产心事》,想起九十年代初读大学时上课的情景。当年他已是大学里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以风趣幽默见称,手拿着一张白纸一罐可乐,便滔滔不绝说出许多社会学理论与笑话。然而,过去十年,虽然他在不少公开场合依然谈笑风生,但偶尔读起吕老师的文字,感觉少了幽默,多了几份沉着,甚至有点沉重。 所谓「沉重」,不在于笔者与吕的意见有时相左(例如对「反高铁运动」的评价),而在于他对香港社会与政治事务的投入。近几年,他在报章中爱宏观地分析香港政治形势,支持渐进改良,提出要与建制有互信、遵守得来不易的政治与社会规范、认真衡量主流及边缘的民意比例等等。近年,朋友中也多了一些吕大乐政论的批评者,不过,政治学甚至政治社会学其实都不是吕的学术专长,要认真研究、分析及批评吕,需要回到他的社会学,特别是对社会级流动及中产阶级的研究与分析,《中产心事》可以是一本入门。 吕大乐虽然没有大量引用他做了超过二十年的社会流动研究成果,但是,他对一些概念的厘清,对近十五年来相关的统计数字进行社会学分析,都是非常好的讨论共同基础,也是难得的社会学普及读物。 例如,报章经常说「中产愤怒」了,甚至「中产已死」的说法,但是,谁是中产?中产阶级不是由薪金水平来定义的,吕大乐作为深受韦伯学派的社会学家,倾向以职业性质来界定,中产阶级是指专业、辅助专业、经理及行政级人员。他的研究发现,在过去二十年里,中产阶级在香港的人口比例没有变,换言之,随着人口增长而持续增加。同时,向上的社会流动机会也没有大减,向下也没有大幅增加。 变的是甚么?似乎是质而非量。二十年前当经理可能很「巴闭」,但今天的待遇差很远。吕大乐认为,许多中产有「下流」焦虑的感觉,其实是薪金、福利、工作稳定性减少所致,而非真的变成下层阶级。同时,要中产维持自身以至子女的阶级位置,在日益文凭化的社会中,变成异常激烈,压力大增。一方面工余要多读几个硕士课程,另一方面为子女入名校、学钢琴、增强多元智能费尽脑筋。 依吕大乐的中产定义,中产阶级只占香港人口的五分之一。但何以「中产」声音如此之大?吕在书中的第二章指出,许多所谓中产诉求与怨气,是来自中位收入人士,而非中产。他以复建居屋诉求为例,其实与他定义的中产无关,因为他们大部份已有房产,然而,与中等收入者密切有关。若把每月收入中位数按人口分成十等分组(2006年6月计),准确来说,至少是第五($9,000)至第八组别($17,000)的群体。这些人与最高分组($45,000)拉得愈来愈远,却与最低分组拉得愈来愈近。可以想象,最低工资的订立,楼市颷升,会令中等收入群体感到焦虑,多于中产阶级(他们大部份属较高分组)。 如果细心分析吕大乐这本书,便会发现「中产」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阶级群体,虽然没有消失,但对透过他们来理解香港社会以至政治的重要性其实并不大。第二章中的中位收入者,许多人还不属中产,人数肯定多于五分之一全港人口;第三章吕讨论教育竞赛,拼文凭抢学位维持阶级或追求阶级晋升,连吕也承认,可以说是跨阶级的全民运动。因此,「中产」作为一个梦,一个「谦卑」的理想(父母都想子女当「乜师物师」),可能更重要。 至于第四章的精英,人数上又可能反过来少于中产阶级。吕大乐发现,香港缺乏研究精英阶层的研究,所以,他也没有确实的统计及研究资料,可以作出确实的结论。但是,他从一些片段的现象观察到,精英圈子有着封闭与排斥的趋势。他认为,传统的名校代表了一个开放的精英系统,但香港名校今非昔比,许多精英份子甚至可能在西方国家念小学,进外国名牌大学,回来后进占某些行业的高层(笔者听说投资银行正是如此),「在地」中产是否愈来愈难以打入精英阶层? 吕大乐透过社会学分析以及现象观察,对社会阶级结构掌握得颇为细致。但是,也许正是他对结构面的重视,令他对阶级的行动力(agency)面向未能捕捉,或换一个较持平的说法,他重视的阶级实践,比较立根于他所分析的社会结构,而较少讨论政治行动与组织,以至文化呈现,又或者是他界定为较「形而上」的部份(页89)。 吕大乐认为,香港仍然存在社会流动(向上)的机会,所以,中产也好,中位收入者也好,继续搏杀,注重个人竞争力,而没有在价值及生活态度的反思,他们对社会建制与政治制度的不满,还未至于要改革,更遑论革命。不能不承认,在较静态的民调上,这种主流的「中产心事」可能清楚呈现为社会事实;但是,在政治行动与社会运动上,那怕所谓的「价值及生活态度的反思」仍属少数,已造成社会及政治效果(在吕眼中可能是「放大」了)。 用一个较极端的例子可以说明,法国当年的雅各宾(Jacobin)革命派只属少数,却带来了法国大革命。香港当然还没有雅各宾,但不少走上街头的政治活跃人士,按吕的界定,应多属中等收入群体吧,他们的焦虑没有成为个人拼搏,却以「文化保育」面目(细心看不缺中产阶级啊!)出现也好,叫「八十后」或「艺术公民」,又或近日的「人民力量」也好,性质各异,但在意识形态上已起着广泛作用,甚至很可能会在选票中渐见力量。 吕大乐的沉着或沉重,让我想起梁文道的不同观察,他最近在北京与骆以军对话,如此描述「香港」:「我觉得香港有点受够了,就是你们要抢竞争力你们去吧,你们要拼速度、效率,你们去吧,香港现在年轻人想的是我们怎么样生活会更幸福。也许钱没那么多,但是我们要更民主,我们要更平等,我们要更公正。」 也许梁的描述还经不起统计与社会学分析,不过,我相信,在政治争议中却有着同等的份量。 刊于《明报》「星期日生活」,2011.7.31 ————– 附录:笔者回应有读者指出法国大革命的开始不是来自俱乐部的留言。 叶荫聪: 多謝指正。法國大革命的歴史當然很複雜,也許用「帶來」一詞並不準確,應該說,雅各賓派成為法國大革命之後的當權派,直至1794年羅伯斯比被處決。 本文不涉及對法國大革命或雅各賓派的評價(這真是個複雜非常的學術及政治課題),我提這個比喻也只想說明,一個少數派能在某時刻左右政局。至於你同意他們與否,則是另一個議題。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香港獨立媒體的最新更新: 港大精神代表香港价值,一位九十后青年的话 / 2011-08-27 10:26 / 评论数( 1 ) 菲佣事件:目标是人大释法在舆论层面合法化 / 2011-08-16 11:43 / 评论数( 0 ) 「李氏力场」与「狮子山精神」 / 2011-08-05 11:58 / 评论数( 2 ) 当西藏概念走入股市 / 2011-07-25 11:49 / 评论数( 0 ) 公民力量抗暴力政府:大马「干净」选举运动 / 2011-07-18 13:44 / 评论数(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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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 Store:乔布斯离任后的苹果核心命脉

我想,无论是乔布斯的敌人还是他的朋友,都会承认这样一点:他的确是一个商业史上的传奇人物。乔布斯对于苹果的重要性,可以从他的退休导致股价急挫6%得到证实。苹果的利益相关人们,用另外一种方法来表达他们对乔布斯的重视。那么,离开了乔布斯掌舵的苹果,未来会如何呢? 这不得不从苹果帝国的商业核心说起。 苹果商业帝国的核心 没有人会否认苹果的i系列产品的设计感,硬件的UE(用户体验)非常出色。但如果你仔细想一想,苹果这个设计感虽然棒但却并不丰富。iPad被称为大号的不能打电话的iPhone,而几代iPhone,从外形而言,也就是个大小厚薄的不同,且代际之间更新的周期并不快(平均2年一次)。如果要说苹果是靠设计胜出的,并没有找到苹果大成的奥秘。 在曾经参与的一档《锵锵三人行》节目中,窦文涛提出了一个问题:与很多手机设备商喜欢隔三岔五就推一种新样式手机所不同的是,为什么苹果的iPhone老是长差不多样子。梁文道当时的回答是:一种形式上的统一感。这个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形式上的这种统一感会有助于产品及品牌的认知。但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有道理。因为苹果的商业核心,本来就不是设计感。 让我们从iTunes这个音乐商店开始。 2001年1月,iTunes作为一个售卖数字音乐的虚拟商店诞生。推出当日,iTunes上准备了20万支音乐,结果获得了25万次的收费下载。随着iPod出现后,苹果的这个数字音乐商店成为美国数字音乐市场绝对的垄断者,超过7成的交易是通过它完成的。而它的核心在于:将商店开到用户的设备中。 这一点,是所有过去的mp3设备不曾有过的。如果非要说设计感,诸多厂商不是没有出过模样十分惊艳的播放器。但对于它们而言,音乐这个内容和播放器这个设备,是彻底分离的。只有iPod,让设备成为了售卖管道,一举获得成功。 苹果显然从“将设备变成售卖管道”这个理念上得到了启发,随之将这一理念复制到软件售卖中。这就是app store——在这个商店里,软件改了一个名字叫应用。iTunes的成功,在app store前简直不值一提。下图是美国最大的风险基金KPCB所做的一个比较图: 这张图统计的是iTunes和app store推出后的十个季度里,各自的下载量比较。相对于黄色的iTunes,蓝色的app store“leaves it in the Dust”——让它望尘莫及。 时至今日,app store上一共有近50万个应用(包括支持iPhone和支持iPad的),总计获得了140亿次下载。其中7成应用是收费的。在应用商店,消费者每支付1美元,苹果就要获取13美分。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利润来源。 说app store是苹果商业帝国的核心,并不是说苹果的主要利润来自这13%的应用售卖分成。巨大的下载量表明,人们购买i系列产品,五花八门名目繁多的各种应用,几乎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因素。而应用商店本身的模式又是一种新的商业模式,在过去,可以说是没有的。 我们来回忆一下PC上的windows系统。在win系统里,用户的软件获取与安装过程,微软是不过问的。无论你是网络下载,还是去商店购买光盘,都是用户自己的事。这给很多小白型用户带来了困惑:我到哪里去找软件。同时,这也给软件开发商带来了一个问题:我该如何接触我的用户? App store再造了这个流程,而这个流程,或多或少地解决了上述两个问题,也让系统商(这里就是苹果)深度介入了整个应用/软件的分发过程,并达到了控制产业链的目的。这一手法被微软所仿效,即将推出的win8系统里,就有微软自己做的应用商店。 但随着应用的增多,app store不是没有问题。而由于app store对苹果商业模式的重要性,使得离开乔布斯后的苹果,它的改造和升级,会是一个重头戏。 未来苹果的走向 用过app store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找一个想要的应用其实并不容易。首先是app store只支持应用名字搜索。比如你可以通过搜“优酷”、找到优酷的应用,但你输入“高清”、“大片”是搜不到优酷的,因为这个应用的名字是“优酷HD”(不过你倒可以找到奇艺的,因为它的名字是奇艺高清影视)。另外一个不方便的地方是,其实app store的归类方式是“图书馆式分类”,如果应用不多,这个分类方式是可以满足需求的。但一旦应用多了起来以后,图书馆分类就有点吃力了。这个道理非常像早期的互联网网站不多,像雅虎这样的分类导航站有用武之地。而到了网站数量不可胜数之时,搜索引擎才是王道。 无论是app store的收入贡献,还是它在整个苹果价值链中的发动机位置,我个人以为,苹果都不会坐视这个部分的粗糙。从只支持应用名字搜索到可支持应用描述搜索,技术上并不发展。将应用引入“已下载使用的用户可打上一个关键词标签”,从而让图书馆分类和大众标签并行,也不是什么难事。苹果应该会出手的。 但这些对于app store来说,都不是致命的问题。真正威胁到苹果的,是它一手打造的封闭的生态,所面临的冲击。 让我们从苹果死活不肯支持Flash来做切入点观察吧——这甚至引发了乔布斯和Adobe公司之间的大论战。 Flash其实是跨平台的,如果苹果支持这一技术,那就意味着开发者可能放弃苹果自己的环境,转而直接开发flash版本,多平台发布,使得iOS的app store不能成为产业链中的发动机,苹果便绝不可能获得今天这样一种成功。 苹果这一封闭的环境,有效地帮助它确立了“苹果生态”——我曾经戏称乔布斯遵循的是强调控制的凯恩斯路子,而android则是强调自由竞争的哈耶克的路子。但问题在于,这一封闭的环境能持续多久?对于开发者而言,谁不想一次开发,多个平台同时能够运行?于是,html5的成熟便成为很多开发者的期盼。 国外一个名为Vision mobile的机构最近发布了《2011开发者经济调查报告》,在移动互联网市场的开发平台选择中,虽然开发者意愿在iOS上也有9%的增幅(android是8%),WEB APP却是上升最快的:达到16%增幅。Web开发的好处有二:其一是一次开发多平台运行,其二是对用户端版本更新控制力更强,但对苹果的封闭环境,委实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从消费者角度而言,如果硬件价格比iPad/iPhone低,同样的应用也可以在其它应用商店同时找到,有什么样的理由非要多花一点银子买苹果的设备呢? 另外,苹果引以为傲的收费生态,可能也会面临冲击。KPCB在一份报告中提到,09年12月,在它投资的公司的营收中,64%来自付费下载,30%来自广告,未销售虚拟商品。而到了去年12月,付费下载完全消失,广告营收占到63%,虚拟商品占到35%。虚拟商品又可视为应用内付费(应用本身免费),这对android系是一个好消息。 前文所提到的设备单一性,对于应用开发而言是有利的。终端设备的五花八门,会让开发者付出更多的开发成本。但这个有利性仅就苹果自己的生态而言。一旦web式app大行其道,苹果这一优势就不再成其为优势。因为web app开发基本无需考虑终端,又有哪个开发web网站的人需要仔细琢磨用户用什么样的终端电脑呢? 一旦应用商店不能保持优势,这将会成为设备单一且相对较贵的苹果的噩梦。而保持它的优势的唯一做法就是:与乔布斯背道而驰,开放它。故而,我在另外一篇文章里提到:延续乔布斯的传统,苹果将会王小二过年。 乔布斯是不是一个伟大的CEO ? 从乔布斯和苹果的成功,我们其实很难这么说:因为他是天才,所以他成功了。似乎应该这么说:因为他成功了,所以我们称之为天才。 有一则故事可以说明一二。早在70年代的时候,乔布斯就觉得,电脑不应该有风扇,因为他认为风扇的嗡嗡作响会使得用户感到烦躁——这可不是好体验。于是,他下令制造没有风扇的电脑。事实上,乔布斯不是一个软件程序员,也不是一个硬件工程师。也正因为此,他才会下达这种在IT技术人员眼里匪夷所思的命令:电脑怎么可能没有风扇? 最后,一位名为霍尔特的家伙在得到一天200美元的承诺后(70年代的200美元!),最终捣鼓出了一个更小更轻更易冷却的电源,结果就是苹果电脑箱比较小巧。从商业角度讲,乔布斯这个主意不见得一定是个好主意,因为很明显成本抬高了,发售时间拖延了。对细节的过分执着,有可能带来的就是“不知轻重”。而对于苹果而言,公司的轻重,就是乔布斯的轻重,未必是好事。 乔布斯真正的职业是:工业设计师、产品经理以及公司最大的产品推广专员。乔布斯在产品发布会上的风头无人能及,以至于小米手机发布时雷军用模仿乔布斯派头来向心中的偶像致敬。从桌面MAC系列到手持i系列,诸项产品的设计感也让人叹服。不过,乔布斯究竟是不是一个伟大的CEO? 这个问题,现在不能断言。对于一个企业的顶级管理人员来说,三年后公司的股价,才是评判他的标准。我不是说乔布斯没有培养出一支梦幻之队。苹果对上游供应链上的厂商的充分压榨,就说明他的团队执行力之强。然而,苹果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下,未必不需要改变。 乔布斯有没有给苹果留下超越和改变自己的基因(这一点其实他做到了)?答案,还是要看将来的股价。 —— 本周五《东方早报》约稿 —— Copyleft © 2010 知识共享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禁止演绎 注意:转载勿改标题! ItTalks — 魏武挥的Blog (digitalfingerprint:fc4f8fc31f70097eea4b780b13146415) 欢迎 浏览 我收集的信息图 关注 我的微博 访问 我的分享 无觅猜您也喜欢: 苹果在出版业上的赌注 [TMT观察中心编译稿] 凯恩斯的APP SOTRE和哈耶克的Android Market APP的推广及其网络效应 斯卡利和苹果 无觅 与本日志可能相关的文章有: 苹果的逻辑 (45) 苹果在出版业上的赌注 [TMT观察中心编译稿] (4) 数字时代三国演义:得渠道者得天下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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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兆丰 | 陈志武与薛兆丰谈工会与罢工

  陈志武与薛兆丰谈工会与罢工 Posted on Monday, June 7, 2010 at 1:01 pm 志武教授的问题有三。一是不清楚工会和罢工的特征,二是看不到工会和罢工的全局经济效应,三是从“影子价格”出发推断了并不存在的“结构性剥削”,进而提出了危害自由的反剥削主张。 陈志武与薛兆丰谈工会与罢工 薛兆丰  2010年6月6日 最近陈志武教授我与我展开一场关于工会与罢工的网上公开讨论。尽管两人分歧不小,却在一个最切中要害的地方,抱有完全一致的看法。我先谈这个共同点,然后解释为什么在这个共同点以外,我们的观点分道扬镳并越走越远。 我们两人的共同点是在我的追问下由志武教授表述的。我问: 我现在更想得到你的回答:1. 工人罢工时,你是否赞成雇主有权辞退罢工者并另请他人?2. 你是否赞成工会有权组织工人纠察队(picketing)阻止自愿的人上班? 志武教授回答:  1. 雇主有权请他人;2. 他们可以游行,但不能阻止其他人上班。如果后者是工会成员,这又取决于他们工会的章程和其他约定。如果是非工会成员,当然不受这种限制。 我完全赞成志武教授的这两个观点(下称“共同点”)。只有做到这两点,才是对自由立约权的维护。然而,以我的概括,由于志武教授在三个方面出现了一连串的问题,以致我们除了这个共同点外,其他所有观点几乎都是对立的。 一、工会和罢工的行为特征 实际上,要是遵照我和志武教授的“共同点”来搞工会和罢工,那么无论在哪里搞,都肯定搞一次失败一次。工会不是协会,罢工也不是辞工或旷工。志武教授似乎是在不太明确工会和罢工的特征的情况下,声称支持工会和罢工,并声称它们是涉及自由和契约精神的基本权利的。他陆续写道: 工会、罢工违背市场经济原则吗?没有。市场原则在于自由选择与契约自由。在就业市场,劳资都有选择自由,有权终结交易,谈判价格,企业可通过并购扩大谈判势力,工人可组织工会增加其势力。而如果公司可并购重组,但工人不能自由结会、罢工,等于剥夺工人的契约自由权。禁止结会罢工反而违背市场原则。 一位工人该不该去罢工、去加入工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我的看法是另一回事。我强调的:如果从法律或行政上禁止这种选择权利,就违背市场经济核心原则,就朝奴隶制迈进了一步。 我也不支持新劳动法中的一些内容,不认同由政府制定最低工资等等,但是,这些由政府定价的行为跟是否允许工人的工会权、罢工权等等,是两码事,前者是政府干预市场行为,而后者涉及契约自由的基本权利。 兆丰,我觉得我们还是在谈不同的问题。你在强调罢工、工会是好还是不好的问题,我在强调从权利、从基本契约自由角度谈国家不能立法禁止罢工、禁止工会,因为那样违背自由精神。在所有交易中,人作为劳动力非常特殊,不能像一般商品对待。尊重罢工权、工会权,让市场各方自己去找到动态均衡点。 其实我说的思路一直以工人自由组织工会的权利为起点,这是所讨论问题的核心契约自由权,其它关于工会代表会员的利益去谈判等,是由结会权派生出来的权利,前种权利最根本,而派生出来的权利有的可以商量,会因社会背景的不同而认识各异。而你总盯着极端的罢工行为。 工人是可离职,但那是最极端选择,罢工、谈判是对双方更为温和的途径。罢工是集体违约吗?不是,现代国家的法律都保障罢工权利,亦即,当企业雇人时,每份契约中都自然包含了工人的罢工权,这是与工人发生雇用交易时双方知道的。故罢工没违约。罢工跟暴力连在一起,那是对罢工的误解。我在美国看到那么多罢工,但基本都没有暴力,所以,两者不是一回事。罢工权不需要写进合约,因为这是法律保障的。 然而,现实中的工会和罢工是怎样的呢?根据《简明经济学百科全书( The Concise Encyclopedia of Economics )》“工会”( http://sinaurl.cn/hsAgY )条目: 研究工会的经济学家们(包括声称偏帮工会的)都把工会看作是一种卡特尔组织,它通过限制对各种企业和行业的劳动力供应,把工资提高到竞争水平以上。而且,一旦政府批准一个工会的代表地位,它就排他性地代表所有工人,不论具体的雇员是否愿意被代表。在2002年,工会代表了1.7百万非工会雇员。而且,工会领袖可以向会员和非会员强征工会费,作为他们继续工作的条件。 我再用志武教授亲自选抄的三段维基“罢工”条目的内容( http://sinaurl.cn/7vosq ),说明罢工的特征。 (一)罢工的形式包括工人拒绝上班、或用纠察队方式阻止别人上班、或阻止或劝阻他人在其岗位上工作或与其雇主开展业务。工人也可以占据工作场地并拒绝工作,而这种情况较少见。(二)罢工通常是工会和雇主谈判的最后手段,它发生在工会和雇主的合约期满前后。(三)大部分罢工是工会在集体议价过程中举行的。其目的是要达成合约,其中包括不再罢工条款,这些条款制止再搞罢工,或惩罚那些在合约执行期间再搞罢工的工人。 这三条,正好说明了我反复强调的罢工的简单特征,即它是通过“占着位置不工作”的方式谈判从而进行集体敲竹杠的卡特尔行为。它以暴力为后盾,虽然暴力并非经常发生;它经常发生,虽然在合约执行期间不常发生;它是集体行动,虽然它阻止和惩罚其成员单独再行动。志武教授恰恰是把工会和协会混为一谈,把罢工理解为辞工和旷工,并把罢工的暴力后盾理解为极端的情况了。我要说的是,打劫也并非总是伴随着伤人,但打劫与募捐之间的本质区别,在于前者是以暴力为后盾(尽管未必经常使用暴力)的。 另外,为了论证工会和罢工的必要性,志武提出“现代企业购并潮”的论据。他写道: 在过去100年尤其是过去30年,公司并购越来越广泛,行业集中度总体上升很多,使各行业公司的控制权增加。如果在这一趋势的同时不允许员工组织工会并有权罢工,员工方就相对越来越劣势。企业组织发生变化后,劳动方应该有结社权。 我反驳: 美国五百万雇主,对劳力的竞争相当激烈,离寡头模式差十万里。相反,中国银行则只有五大,千万房奴是否应该具有罢供权,随时改口,才不处于劣势,才符合市场经济原则? 志武回应: 那是赖账,跟罢工不同。当张三借钱时他拿走银行财产、欠下债务。但,当员工跟公司签约时,只是双方承诺今后合作,员工要做事、公司要付报酬,没有债务,但双方知道可以解除此约。只要签约时没预先给员工报酬(即让员工负债),雇用合同在效果上只有一天期限,然后基于自愿每天再续。罢工不是集体违约。 我再回应: 这个反问,是针对你关于“企业购并加剧、企业权力变大”而提的。既然不可赖帐,那个“企业越来越集中”论据就站不住了。银行只有五家,房奴况且不能赖帐。美国雇主有五百万,雇员有什么弱势可言? 再有,对于罢工是否具有“敲竹杠(hold-up)”的性质,我和志武教授的观点也是对立的。我认为罢工有这样的效果。我写道: 摘葡萄的工人,罢工两个礼拜,可使葡萄园全年收成泡汤。为免受敲诈,园主必须与工人签订不罢工协议。究竟谁是强者弱者?即使是扫地工人,只要把握适当时机罢工,也能对雇主和企业造成极大的损害。相反,提前告诉雇主,若不改善待遇就按约辞工,则是合理的。此时,雇主可以选择改善待遇或另请高明。 志武教授则还是从“基本人权”出发,把所有劳动用工合同说成是“效果上只有一天”,从而达到否定罢工是集体违约的说法。 当员工跟公司签约时,只是双方承诺今后合作,员工要做事、公司要付报酬,没有债务,但双方知道可以解除此约。只要签约时没预先给员工报酬(即让员工负债),雇用合同在效果上只有一天期限,然后基于自愿每天再续。罢工不是集体违约。 这显然与现实不符。这个世界有件工、时工、周工、长工。我反驳: 不守合约就是敲竹杠(hold-up)。让人失预算,一样造成损失。例如约好婚礼的乐队不来了。两者共通的。因此各地其实对罢工有许多限制,有些要提前通知,有些行业禁止罢工。 最后,我和志武还围绕耶鲁食堂罢工的实例展开了讨论。为了说明不用怕罢工,志武教授特意弄来一张耶鲁校园内“午饭摊子”的照片并写道: 这图是耶鲁管理学院门口街景,每天中午十几户午饭摊子卖饭菜,我也加入学生排队买这种午饭。城管不会因市容赶摊子,更不会打人!为何我们只能吃摊子饭?是因几年前食堂罢工几个月,结果引来这些摊子,慢慢地我们就吃惯。食堂没人去了,逼食堂工人调整要求。罢工权和市场力量就如此博弈,不用怕罢工权。 美国经历说明,工会权、罢工权并非像张五常说得那么可怕,因为有市场力量在。张会以美国汽车业作例子,说工会强势后会致使一个行业失去竞争力而垮掉。但这也恰恰说明工会最后也会被市场教训、约束,让他们不至失控。耶鲁食堂和饭摊的故事也如此。良序社会是各种权利体动态博弈的结果。 我则回复说: 逻辑上,这个简明生动的实例,恰恰说明罢工的糟糕,而只是小贩竞争使得师生的处境有好转,而不是说明罢工有多好。难道耶鲁跟那些工人约好,几个月不提供食物?那些外面的摊贩,是师生束手无策后,才应运而生的。食堂工会要是够强硬,也会设法赶走那些摊贩。罢工工人之所以需要纠察队(picketing) ,作用就是这个。 食堂罢工,停业数月,影响恶劣;后来小摊出现,师生“慢慢吃惯”。但这丝毫不能说明食堂罢工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强盗猖獗,大家天黑后就不出门,后来也慢慢习惯了。但不能说世界就是动态博弈的,你抢东西我还能躲,所以抢东西也不是坏事,能博弈并达到动态平衡就好。这逻辑有问题啊。 志武则再次强调罢工给耶鲁师生带来的意外好处: 没停几天,学校就请来饮食摊。不久食堂再开张,很多人就习惯在摊子和食堂之间换着吃了。你和兆丰总觉得耶鲁老师和学生受那罢工的负面影响,其实不然,许多人反觉得罢工让我们的选择多了,可以吃各类菜。耶鲁校方可以请别人代替罢工工人,但没这样做。 值得一问的是,既然志武教授持有“共同点(见上文)”,那么耶鲁食堂罢工持续几个月之久,为什么校方没有炒掉他们另请高明?是他们有什么特色菜别人无可替代,还是基于法律(荒唐的法律)耶鲁耐这些“占着位置不干活”的人不何?这种法律是否与“共同点”相违背?如果耶鲁本来可以请别人代替罢工工人的,却拖了几个月不请,倒是拉了些小贩在校园摆卖,这是很奇怪的。 二、工会和罢工的经济效果 志武教授不仅认为工会和罢工对提高工人的待遇有重要作用,而且对于提高非工会会员的收入也有帮助,以致使得很多人不需要加入工会都能搭顺风车式地得到工资或待遇的改善。他写道: 在美国工人权利的保障形式和方式很多,包括社会保障体系和失业保险等,即使没有工会和罢工权,也可通过辞职,找到别的工作。如果实在不行,还能找民主党议员帮忙。——我的意思,那些实证结果是整个体系内生的,但不能说明罢工权不重要。 因为如果企业还想做下去,管理者必然意识到:如果他们随意解雇人,其他员工会感到不安而提前另找工作的。所以,高人权的社会里,雇主跟员工都有权利自由博弈,包括员工罢工和组织工会权利。最后形成的局面是多数人没必要加入工会,因为有罢工和工会等威慑。 不要以为日夜勤劳总在给社会贡献,从长远看你的情愿勤劳可能在帮倒忙。几年前带学生到一家太阳能设备生产线参观,那公司有半自动组装线不用、也不想买更多自动设备,因为用劳工做更便宜。你看,当劳动力太愿意苦干并且工人也没自由工会权、没罢工权时,技术革新动力就消失。下次苦干时,多想想。 三十年前中国人没饭吃,老百姓可以接受低人权,让经济靠投资扩大产能、靠出口快发展,张五常的主张适合那时期。但今天产能严重过剩,如果还压低工人权利、把更多利润留给国企与政府和其他企业,只会让民间消费继续相对萎缩,只会再朝投资产能的路走!转变模式的必要改革之一是还给工人权利。 而我则认为,罢工者往往必须通过暴力或通过政府通过暴力,阻止雇主和自愿的工人(原有工人或新人)达成新的雇用关系,才能达到罢工的目的。结果是,他们谈成的较高工资,把真正较弱的工人,赶出了就业大军,使他们的收入从较低变成零。我写道: 一份市价为2000元的工作,雇主可能愿意以1600元雇用一名残障人士。实施最低工资法,再让工会罢工施压,把工资规定到2500元以上,残障人士就永远不被录用了。看得到的,是工会成员没那么血汗;看不到的,是非会员更加血汗。经济学家并不缺乏良心,只是看到别人看不到的。 这里“残障人士”指代弱势群体,也包括新手、妇女、新移民等。所以说“最低工资法”恰恰不能保障真正的弱者。相反,倒是大企业(如大商场或美国工会)会拥护最低工资法,因为其雇员素质较高,工资已经超过最低工资规定,而最低工资法有助他们打击较弱的对手(如小卖部或中国工人)。 这里就涉及了我和志武教授“经济学观”的差异,下一节会更详细讨论。志武看到的只是工会和罢工推高了工会会员的待遇的现象,他还暗示工会和罢工同时也帮助推高了非会员的待遇。他对此现象的赞许,是建立在他认为工人的工资原来是普遍偏低的基础上的。而我则相反,我认为(当然还有绝大部分研究工会问题的经济学家)工资本来就达到了市场价格,而硬性推高工会会员的工资(肯定可以做到),必定同时降低了非会员的待遇。 三、“结构性剥削”及其引论 尽管我和志武教授是拥有“共同点(见本文开头)”的,尽管我深信假如他能够坚持这个“共同点”,那么他所主张的工会和罢工就只有建设性而没有破坏力,而我也可以高枕无忧,但我与他在“经济学观”上仍然存在着深刻的区别,这深深地影响了我们对工会和罢工的态度。 简单地说,我和志武教授之间对“经济学观”的重大差别在于,我看世界是想解释它何以如此,志武教授看世界是想论证它应该如何。我认为经济学是关于真实世界的,我们观察到的结果,是所有因素都起了作用后的结果。而志武教授则认为经济学是关于真空条件的,只要现实不是充分市场和绝对自由,就得通过外力调控才能回复合理状态。 我写道: 经济规律恰恰不是只在“完美市场”和“充分自由”状态下才起作用的;相反,它是把所有不完美状态和不充分条件都予以考虑后展现出来的规律。这些规律在美国、中国、纳粹集中营都有效。 大量经济学家已经解释了,以罢工(“占着位置不干活”)为手段的工会,其所作所为恰恰是违背选择和契约自由的。即使在不完备的市场条件下,企业给工人的价格都不可能持久而普遍地低于边际生产率。这个率不是谁用什么模型算出来的,而是市场结合所有因素后自然产生的。 农民工确实受到户口制度的不公正限制,但这能说明他们在富士康受到剥削吗?搞工会和罢工,就能使他们摆脱户口制度的束缚吗?这不仅是八竿子打不着,而且是因果倒置的。户口制度不是富士康造成的,物价飞涨不是本田造成的;相反,是这些企业家切实改善而非恶化了农民的待遇。 国企待遇较高,是因为它有高额的垄断租;而瓜分这些租,也符合竞争规律。国企和私企有不同的最大化目标,也就导致不同禀赋的人胜出。在私企是会干活的,在国企则是有关系会说话的。这恰恰符合工资等于边际生产率的一般化规律。苹果落地和飞机上天,适用了同一物理规律。 农民在户口制度上受到了国家政策的不公正待遇,工人因为央行发钞导致的通货膨胀减少了购买力,所以他们就要到富士康和本田这些私企里通过组织工会和罢工来纠正不公,这样的思路,与失恋的人跑到幼儿园砍人有什么不同? 而志武教授则写道: 关于户籍制度、城乡差别等限制选择权的东西为何导致剥削,你没理解我的意思,这涉及权利的影子价格。请允许我说得直接一点,就是你还该去补经济学课。当一个无特殊能力的北京人就因他有北京户口,可找到北京企业正式工作,收入+各方面福利+子女上正式中学+上好大学=年收益6万元,而同样能力的湖南农民在北京只能做保姆,每年收益才一万,“户口”权利就是稀缺资源,影子价格=每年5万元收益流的贴现总值。 当选择权(如,自由工会权)受限时,就可能存在剥削,因为那违背自由选择原则。如果企业给工人的价格低于边际生产率,工人靠什么将其纠正?当然可选另一家,但另一家也只给低于边际生产率的工资呢?再跑另家?如果所有企业都在缺乏结社自由下谈价,就可能出现普遍低工资。 靠户口制度、靠城乡差限制不同背景、不同身份人的选择空间,不仅违背自由原则,而且使农村人只能去工资低于边际生产率的企业打工,那是制度强制下的非自由选择,制度性剥削。从数理模型上能证明这点。富士康的条件比许多其他企业优越,所以,局部而言它没有剥削,但很难说那不是制度性剥削的体现。  这里志武所说的“这家、那家、家家企业都给出了低于劳动生产率工资”的情况,以我的理解能力而言,是匪夷所思的。在我的认识里,劳动生产率工资是市场通过无数交易反映出来的,而不是谁通过数理模型算出来的。如果到处都是这个价,那这就是市场价,而不是志武教授说的,如果到处都是这个价,那就是普遍低于“应该”的价格。 同样地,志武所说的“富士康的条件比较优越,虽然没有局部剥削,但仍然体现了制度性剥削”的情况,也是匪夷所思的。一个企业没有剥削,但还是反映了剥削,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来解释他为什么这么说。我先问,我们已经有抢、偷、骗和博弈的概念,为什么需要“剥削”这个概念?这是要给企业家加罪,在即使工人自愿签约、找不到暴力证据、工厂条件不错的情况下,都需要证明罪成。 为了把“剥削如何可能”说得通,马克思颇费了些周折,办法是说资本能夺走剩余价值,即资本对劳动力具有天然强势。而陈志武教授则从“影子价格”出发,推断了“结构性剥削”的存在。志武教授看问题的整个视角是:既然“富士康的条件比许多企业优越”,所以就不能仅仅在企业内部找理由,那样找不到,结果要找到“户口制度、城乡差别”上,辅以数理模型,从而说明虽然富士康局部没有剥削,但还是体现了“制度性剥削”,然后再以此作为他支持工会和罢工的理由。 志武教授的另一段话可以用以对照: 这要作为一个社会、制度改革问题来解决,而不是简单地让企业承担所有这些成本。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这也说明企业的确成了低人权的受益者,尽管如果中国经济整体更自由,企业家也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机会和发展潜力。 这句话的本意也是难以理解的。到底企业对它的外部条件是否具有责任?究竟有还是没有?治安不好的城市,防盗门当然热销。能不能说虽然治安问题不是防盗门厂造成的,但防盗门厂的确是治安不好的受益者,所以要对它进行价格或利润压制呢?旱灾地区的水特别贵,是不是应该根据“影子价格”推断商人敲诈(price gauging)从而施以管制呢?确实,如何看待旱灾地区以高价售水的行为,确实是衡量一个人的“经济观”的试金石。 这里再让我引述梁文道先生较早前的一段话(见 这里 ): 我还听说有人为那些年轻工人的“短视”不值,说他们大可东家不打打西家,何必寻死?这也令我相当吃惊,毕竟这个国家人人都念过点马克思,知道个体和结构的分别吧。当马克思说“工人被迫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时”,他说的可不是个别工人,而是一整个阶级。如果你把自由理解为个体的事,你甚至可以说工人还有选择什么工都不干然后饿死的自由呢。富士康的工人当然有选择去其他工厂打工的自由。但那是种什么样的自由?其他的选择又会有多大的不同呢?在今天的中国竟然要辨析无产阶级的自由问题,连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读者不难看出马克思和陈志武的“剥削论”的共同点。这种“剥削论”在今天中国流行,是无中生有和不分青红皂白地挑拨劳资憎恨,是极其不利于劳资双方协商和有的放矢地解决问题的。 四、结语 尽管我与志武教授存在“共同点”,但他有三个问题,一是不清楚工会和罢工的特征,以为是一般的结社和谈判,所以一直声称它们是基本权利;二是看不到工会和罢工的全局效应,而只看到会员待遇改善而没看到非会员待遇恶化;三是从“影子价格”出发看世界,断定了“结构性剥削”的存在,为给企业家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并提出了危害自由和适得其反的反剥削主张。 我很赞同志武教授能够指出今天中国存在的诸多症结,如户籍制度、城乡差别、国企腐败等,但他至今没有说明为什么工会和罢工这种非常特殊的协会和协商方式,有助于解决那些企业外部的社会问题。 要强调的是,我绝不反对工人组织起来维护权益,我反对的只是工会和罢工这种特定的方式;我也主张尽快解决户籍制度和国企腐败等问题,我反对的是在企业内搞工会和罢工,毕竟户籍制度和城乡差别这些社会问题,不仅不是企业家造成的,反而是企业家大力缓解了的。 维护自由和市场,不能只靠直觉,而需要专门的知识。如果对市场运行机制的经典而关键的部件,包括贸易保护、价格管制、反垄断、民主投票、工会罢工、社会福利、刺激经济、最低工资等政策,缺乏否定性的认识,那么对自由和市场的支持就是不可靠和有漏洞的。 我希望更多的朋友,能够在阅读本文之余,进一步阅读本文赖以写就的基础文献,包括哈耶克的《自由宪章》第十八章“工会和就业”( http://sinaurl.cn/7vtzu )、弗里德曼夫妇的《自由选择:个人声明》的“谁在保护工人”( http://sinaurl.cn/hFNZP )、和《简明经济学百科全书》“工会”条目( http://sinaurl.cn/hsAgY )等内容。   相关阅读: 《简明经济学百科全书》“工会”条目( https://docs.google.com/View?id=dffm5fgx_360fskcv9g2 ) 哈耶克,《自由宪章》第18章“工会和就业”( http://sinaurl.cn/7vtzu ) 弗里德曼,《自由选择:个人声明》“谁在保护工人”( http://sinaurl.cn/hFNZP ) Epstein, Richard A. “A Common Law for Labor Relations: A Critique of the New Deal Labor Legislation.”  Yale Law Journal  92 (July 1983): 1357–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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