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晖

北斗 | <天玑>散宜诗话(三):怀想大学师生的“鱼水情”

自从被 “ 万人歌颂 ” 的朱镕基总理把扩招后的学校推给了市场,大学城的建设从此遍地开花,学校不仅脱离了社会,而且也脱离了老师 …… 反正每节课五六十块钱,尽管不很值当,老师们也还是要憋着一肚子气来上课,打开 ppt 课件用红外线一张一张地“放电影”。“鸳鸯绣出凭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这还算是肚内有点货的,有些肥肠满脑的“衮衮诸公”,连糊弄学生的鸳鸯都需要去剽窃别人的!     怀想大学师生的“鱼水情”   文/袁依(山东师大) 遥想八十年代的大学,气象何其恢弘绚烂!指点江山,激昂文字;身无半文,心忧天下。那时候的大学生,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更没有苹果,玩的是扑克,看的是武侠,踢的是足球,体魄很野蛮,精神很文明。半新半旧的时代,古今交融,中西荟萃,阅读中国的李泽厚,研讨西方的弗洛伊德,春风得意马蹄急,思想飞入百姓家。 而在大学校园内,不仅是革命的激情阵地,也是宁静的象牙宝塔。老一辈有良知的学者,感慨浪费的时光太久,剩下的日子无多,忧患的是“人亡道衰”,对下一代的教诲是苦口复婆心;新一辈的学人是荒废过来的一代,十年间除了毛选、《鲁迅全集》和《红楼梦》,再无其他的阅读选择,一旦开放了书禁报禁,他们学习起来就是拼着玩命的劲。新上市的各色书籍尽管稂莠不齐,可凌晨在新华书店门口排长队买书的热情丝毫不减,他们求知的渴望,胜于对金钱的追逐。这两代人一旦相遇,那真个是金风玉露的相逢,胜却了人间无数。老一辈的学者有程千帆、钱仲联、钱钟书、唐弢、王瑶、宗白华、朱光潜、张岱年、洪谦、季羡林、周一良、罗荣渠、朱东润、林庚等等,新一代的俊杰有汪晖、钱理群、陈平原、莫砺锋、甘阳、陈来、李零、罗志田、许纪霖、刘小枫、陈嘉映、王晓明、骆玉明、张隆溪(至于那些名气大于成就的诸如陈思和等人不在此列)等等,而后者业已成为当代人文学术界的中流砥柱,这既要归功于他们老师的厚德以及自己的勤奋,也要归功于那样一个风云激荡的八十年代。 而如今的大学师生之间,根本就是市场交易的商业联系,鱼儿离开了水,水里也找不到鱼了。自从被“万人歌颂”的朱镕基总理把扩招后的学校推给了市场,大学城的建设从此遍地开花,学校不仅脱离了社会,而且也脱离了老师。从前是小鱼跟着大鱼游,现在客观主观上都不被允许,大鱼们都要去赶校车了!反正每节课五六十块钱,尽管不很值当,老师们也还是要憋着一肚子气来上课,打开ppt课件用红外线一张一张地“放电影”。“鸳鸯绣出凭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这还算是肚内有点货的,有些肥肠满脑的“衮衮诸公”,连糊弄学生的鸳鸯都需要去剽窃别人的!话说回来,大学的这碗饭尽管吃不太饱,倒也不必担心会有饥饿的威胁,反正你我皆是体制内的一员,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而已。于是学生们也大胆地“改革开放”起来,“狠斗公字一闪念”,将自幼学习的那些道德律令斥之为“党的洗脑政策”,于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私自利,于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堕落腐化,让中国的大好青年——这一民族的未来希望,回复到一个世纪前“东亚病夫”的状态,回复到那种一盘散沙的状态。有人也许要争辩,当下的很多青年不也很有思想吗?可我要说他们的思想其实只是章诒和、易中天、贺卫方等人的“常识”,与他们自己切身的生存经历并无太多生命关怀之上的实质联系。中国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首先最基础的便是要能够挺起自己民族的脊梁来,尽管我们也可以适当接收外来的西化甚至于奴化而不自觉的思维方式。 大学师生的“鱼水情”,如雾亦如梦;然而缘生缘灭之间,它一定会再来,它一定能够再来! (采编:黄理罡   责编:黄理罡) 您还可能想阅读…… <天权>巨流成伤 ——《巨流河》读后小感 <天枢>理性从未缺席 <天璇>与这个世界和解 认识你自己 一个赶着80末班车人眼中的中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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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早报 | 蔡孟翰:辛亥革命现代中国政治的合法性问题

蔡孟翰:辛亥革命现代中国政治的合法性问题 (2011-10-17) 早报导读 [卓越校友奖] 林任君:南大与早报彼此共鸣 [中国早点] 温州病与企业转型之困 [人物面对面] 学者庄钦永 到咖啡山做学问 [中国政情] 中共全会开幕 外媒关注如何博弈 ● 蔡孟翰   辛亥革命百年,两岸政府及全球华人都以不同的形式庆祝纪念。没有人质疑孙中山及当时的革命党人推翻统治了中国267年的满清朝廷的正当性,所以,借这个百年纪念,审视辛亥革命本身的正当性,以及它所引发的现代中国政治的合法性问题,也不失为一个恰当的时机。   距离武昌起义到清宣统帝退位,前后只有四个月的时间。对比60年前的太平天国横扫大半个中国,武昌革命军对清廷简直不算是严重的威胁。可是,为何1851年爆发的“长毛之乱”,历时13年,波及最富庶的苏、浙、皖、赣、闽五省,直接死亡人口7000万人,最终无法推翻清朝;但军饷不足,准备不够的革命党,却能在短短的四个月就结束了中国两千年的帝制,建立亚洲第一个共和国?   帝制的结束及共和的建立,都被今天的中国人及海外华人普遍视为历史的进步。但是,辛亥革命是否经得起理智上、道德上及政治上的检验?辛亥革命本身,对于现代中国政治的合法性到底有什么关系?解答上述问题,其实也有助于促进对中国现代性的理解。 帝制为何一推就倒?   虽然说清廷是被实力强大的北洋军首领,朝廷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出卖,与南京革命党合谋逼迫宣统帝退位,但抛弃清廷的,还包括构成当时中国政治、社会、经济中流砥柱的“体制内”成员:乡绅地主、科举士人、朝廷官员——这些人都没有同情主要由社会边缘人组成的革命党的理由,但却还是终止了对朝廷的效忠,并与革命党达至废除帝制,建立共和的政治共识。   颠覆中国主流史观对辛亥革命的肯定最有力者,当属美国史学家列文森(Joseph Levenson)。其1965年的巨著《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下简称《儒教》),对辛亥革命的深刻批判,某种意义上也是对现代中国政治的问罪。《儒教》认为,辛亥革命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中国文明已经死亡。在他看来,中国人从对传统文化的效忠,转变为对民族国家的认同,意味着中国文化已经沦为失去生命力的古典文明,如同古希腊、古罗马一样,属于博物馆的展物。   列文森分析,袁世凯1916年称帝失败,只是中国文明已死的佐证。袁世凯试图恢复帝制之所以成为闹剧,是因为支撑中国传统文化的两大支柱:帝制与儒教分崩离析了。因此,袁世凯称帝的作为是“传统主义的”(traditionalistic),而非“传统的”(traditional),基本上只是个没有号召力的赝品。换句话说,中华文化作为一种政治的、道德的与理智的理想,因为辛亥革命及其倡导的民族主义的“弑君”而彻底断裂、崩溃。   列文森认为,面对“现代”的西方的挑战,“传统”的中国无力招架。他认知里的传统中国是中庸的、审美的、业余的,绝对不是理性的、经济主义的、专业分工的“现代化”的对手。按照这套逻辑,辛亥革命只是传统中国道德与政治溃败的表征,是西风东渐的必然结果。中国人在1911—1912年废除帝制,只是文化中国应对现代化的历史轶事。这个对辛亥革命的解释,我且称之为“列文森挑战”。   在后来的众多研究者当中,我认为《读书》杂志主编汪晖对“列文森挑战”的回应最为高明。他的四册《现代中国思想的兴起》,几乎全面而系统地处理了中国现代性及合理化现代中国革命的大小问题。汪晖用了三组概念:帝国vs国家、封建vs郡县、礼乐vs制度,从北宋一路论述到晚清,驳斥了列文森把“传统中国”与“现代西方”二分对立,把中国形容为被动面对西方挑战,以西方中心观点建立起来的“挑战—回应”的解释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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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品 | 在爱丁堡重看鸦片战争

作者: 吕品  |  评论(1)  | 标签: 爱丁堡图书节 , 鸦片战争 , 毕可思 , 蓝诗玲 在《深圳特区报》上发表时有所删节,这是全文。 爱丁堡图书节不是书展,而是一个读书节,目的主要不是售书,而是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交流。与在爱丁堡艺术节期间同时举行的其它艺术节相比,爱丁堡图书节就没有那么大的气势,论场景的华丽气派比不上爱丁堡国际艺术节,论场次规模比不上爱丁堡边缘艺术节。图书节的场地,不过是爱丁堡被列为联合国文化遗产的“新城”西端名叫夏洛特花园的一块大草坪,演讲厅是一座座临时搭建的帐篷,每年8月,读者、作者、记者和工作人员就一起挤在这一块草坪上。 然而就是在这简陋的场地,却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作者,从知名小说家到初出茅庐的年轻作者、从诺贝尔奖获得者到退休政客、从科学家到记者,都愿意来这里和读者面对面的交流。今年的图书节就有来自40多个国家的近800名作者参加,吸引了19万观众。 爱丁堡有着深厚的文学传统,所以不仅讲座几乎场场爆满,观众也相当有层次。今年我去参加《卫报》政治记者西蒙•霍加特的讲座时,发现坐在我前面的白发老人,原来是自由民主党前领袖坎贝尔。夏洛特花园中,常常能看到一些风雅的老者,手中拿着好几个场次的门票,看了一场又赶下一场。那么图书节的观众是不是有年龄偏大的问题?我向图书节的新闻官弗朗西丝•萨顿女士提出这个问题。她回答说这和我参加的讲座有关,不同的题材、不同的作者会吸引不同年龄段的听众。 确实,爱丁堡图书节不仅没有忘记年轻观众,而且还在培养下一代的读者。与针对成年读者的讲座同时举行的,是以未成年人为对象的节目,从3岁到15岁,每个节目都标注了适合读者的年龄段。夏洛特广场上,不仅有专门的童车停放区,还有儿童书店。 作为一个面向世界的图书节,中国、印度、拉美、俄罗斯、中东一直是这些年爱丁堡图书节的热点题材。参加今年图书节的中国作家就有高行健、毕飞宇、陈晋年和汪晖等人。除了中国作家之外,图书节上还常常有以中国为题材写作的西方作者。今年图书节上有两本特别值得介绍的有关中国历史的新书,作者分别是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讲师蓝诗玲(茱莉亚•洛弗尔,Julia Lovell)和布里斯托大学教授毕可思(罗伯特•毕克斯, Robert Bickers)。两本书的主题,都是170年前那场被看作是中国近代史起点的鸦片战争。 毕可思是资深的历史学家,重点研究英国殖民史与中国近代史。他的作品《争夺中国》(The Scrambles for China: Foreign Devils in the Qing Empire, 1832-1914)在历史时期上覆盖较广,从鸦片战争开始,叙述了英国炮舰打开中国国门之后,西方列强争先恐后对中国进行瓜分掠夺的历史,这正是满清王朝崩溃的最后80多年,本书把第一次世界大战作为这段历史的终点。蓝诗玲更关注的则是文化发展与中国历史之间的关系,她本人精通汉语,是鲁迅小说的英译者,她的《鸦片战争》(The Opium War: Drugs, Dreams and the Making of China)集中于第一次鸦片战争,同时花了相当的篇幅论述鸦片战争是如何影响了中国人的世界观的。 在爱丁堡图书节上,两位作者同时登台,不约而同地指出鸦片战争在中英两国的地位是如此的不同。在中国,鸦片战争是中国屈辱苦难的近代史的开端。然而在英国,很少有人知道这场遥远的战争,更不用说了解鸦片战争对中国人的意义了。蓝诗玲开玩笑说恐怕在苏格兰都没有多少人知道鸦片战争的积极推动者威廉•渣甸就是爱丁堡大学医学院的毕业生。 在研究这段历史的过程中,两位学者都采用来自中英两方的材料,试图展现争端双方的立场与偏见。蓝诗玲更感兴趣的,是鸦片战争对后世的影响。为了解当代中国人是如何看待鸦片战争的,她在中国呆了相当一段时间,采访了许多年轻人,发现他们往往处于既向往西方,同时却又容易相信西方遏制中国的阴谋论。再看西方国家,对中国社会也存在偏见,中国人“顽固”、“不讲理”的形象,很大程度上建立于鸦片战争期间,至今依然没有完全消褪。两位作者一致认为在与中国打交道时,西方人必须好好了解一下这段历史,特别是要理解为什么中国人念念不忘鸦片战争,这才能很好地避免与中国发生冲突。 这两本好书虽然取材严谨、文笔生动,面向普通读者,但还是很难成为非常畅销的作品。爱丁堡图书节的意义,正是帮助这些作者找到更多的读者,同时也让有好奇求知的读者更好地了解世界。 原文连接: http://taohuawu.net/2011/09/24/the-opium-war/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1 个评论 吕品的最新更新: 上周英国图书出版动态 / 2011-10-02 23:18 / 评论数( 0 ) 基辛格 @ China / 2011-09-11 02:53 / 评论数( 0 ) 如何打造一个成功的艺术节 / 2011-09-08 07:15 / 评论数( 0 ) 管制社会媒体之争体现社会制衡力 / 2011-09-01 06:36 / 评论数( 0 ) 伦敦骚乱的起因 / 2011-08-10 16:33 / 评论数(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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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宇宽 | 防治精英民粹化 须建设有教养的社会

作者: 郭宇宽  |  评论(1)  | 标签: 接受时代周报专访 防治精英民粹化 须建设有教养的社会   普通老百姓有自己的弱点、欲望,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他愿意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是他个人的事;但是如果他自诩“精英”,在媒体发表公开言论宣扬他的这套价值观,或者要追求成为精英,那么他就要遵守更高的道德标准。   (一)社会信任体系瓦解是精英污名化主因   时代周报:现在有一种精英污名化的趋势,“精英”、“专家”这些在过去很耀眼的词,现在却成了很多人用来调侃和讽刺的符号;许多精英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精英,更愿意把自己定位为草根,出现这样一种反智的潮流,其原因是什么?   郭宇宽:首先是因为在中国“精英”的概念不清晰,有的人自封“精英”,这些伪精英把精英的名声搞坏了。真正的精英,他们的精英意识跟责任感是结合在一起的,他们有比普通人更多的社会担当,比如说英国的贵族,有统计资料显示,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贵族家庭的孩子死亡率比普通家庭的孩子高出很多。而中国出现的很多都只是自诩为“精英”的特权阶层,无论是道德风范还是智商都不足以让社会信服,比如有的高尔夫球场、会所,自称“高尚社区”,好像有钱有势就高尚了,让人很反感。   还有一个原因是社会信任系统的瓦解,当代德国最有影响的社会学家尼克拉斯·卢曼指出,社会的系统分化得越细,社会形式就越高级。传统社会的分层并不明显,工业化和后工业化社会,专业分工越来越细,社会的职业分层也越来越细,真正是“隔行如隔山”。过去说一个人学问大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现在大家都是大学教授,但教计算机的教不了文学,教文学的教不了法律,即便在每个专业内部,又有很多派别、支系。这个时候,维持社会的纽带跟过去就不一样了,更加需要卢曼所说的“制度化信任”(institutional trust)作为维系,它区别于过去的“人际化信任”(personnal trust),即靠熟人社会的关系。   制度化信任是借助于制度媒介形成的一种信任,这种信任是超越个人关系的,比如说我们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爱因斯坦,也都不懂相对论,但是有一套机制让大家相信爱因斯坦是大物理学家。制度化信任就是使每一个被分割的专业领域,产生可以进行合作的制度平台,这样虽然隔行如隔山,但是人们相信每个专业领域里面都有自己的规范,而从中推选出来的被认为是精英的人物,全社会都会认可。被一个专业系统认可的专家,即使普通老百姓不了解这个专业,也相信他在这个专业领域内说的话是靠谱的。   现在中国的信任网络被摧毁了,比较有符号性意义的是汪晖事件。他有没有抄袭,就算绝大多数专业外人士讲不清楚,那么在他的专业领域内,应该要有把这个问题弄清楚的机制。但是,搞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弄清楚,它的专业系统自我净化机制失灵了,系统信任也就基本瓦解,就算政府还拨款,优厚地养着几个教授,但这个专业系统的生命力已经不存在了。   时代周报:这套系统的失灵某种程度上也是学术体制的失败,如何重构信任体系?   郭宇宽:构建信任系统,不同领域需要不同领域的特殊规范,比如说在学术领域,特别需要有学术共同体,用关系网络的方式来发展出来。但是现在中国的学术领域,用的是权力的规则、科层制的规则,谁官大,谁就有发言权,院长比系主任有发言权,系主任比普通教授有发言权,教授又比副教授有发言权,这一套完全是克隆政府系统。而政府系统反倒抄袭市场的规则和社会网络的规则,比如卖官鬻爵、拉关系,这是一种严重的错位,相当于社会肌体功能紊乱,内分泌失调了。不能构建让公众认可的信任系统,那么标榜出来的“精英”,其合法性就必然会受到质疑。 (二)精英的责任跟权力和荣耀相对等   时代周报:所以,也就出现了学术精英和政治精英的精神肌理和诉求趋同的现象,他们最终都导向“权力-资源”的博弈中,“专家教授”就被讥讽为“砖家叫兽”,大众不再信任你了。   郭宇宽:是的。就目前来看,商业精英一般不会否认自己是商业精英,有钱就是有钱,装孙子也没用。而比较多的是政治精英和知识精英的自我否认精英身份。政治精英的自我否认,是为了便于和民众进行联合,“团结大多数”。比如林彪就说,他是最大的人民,为他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他还打击其他的精英,这样无论在政治界还是文化学术界只剩下他一个超级精英,他一拍脑袋,就搞出个顶峰论,一句顶一万句,这种强权式的精英主义与民粹联合起来是最可怕的。   而知识精英多是“理念人”,容易活在理念之中,比如有的知识分子明明就是资产阶级,但是他跑到延安去参加革命,这是比较真诚的;但也有很多知识精英忘记了自身应该坚持的规则,而运用政治精英的那套话语系统和游戏规则来行事,大量的知识分子有民粹的倾向或者反精英的倾向,是为了博取喝彩,骗取社会认同,整天装得跟劳苦大众一样。但其捞钱手段非常下作,完全是巧取豪夺,嘴上谈良知,糊弄工农群众,私下闷声大发财,把知识分子的规范跟政治家的投机混在一起。政治家投机不好说,因为政治常是这种玩法,但知识分子不能这样,这是我所看到的最普遍的精英民粹化或者反精英的状况。   时代周报:其实社会对精英人物有比一般人更高的要求和期许,但是被污名化之后,一些精英为了逃避应该要承担的社会责任而说自己不是精英。   郭宇宽:对,这就是一方面要得实惠,另一方面又不想承担道德责任和接受系统规范。精英的责任跟权力和荣耀是对等的,无论对政治精英、文化精英和经济精英都一样。如果你是精英,社会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用更高的责任标准来要求你。   在国外,一个卡车司机去跳脱衣舞的地方看看,不算太大问题,劳动人民有这种权利享受生活,但如果你是一个议员、法官或教授,那别人就会对你进行谴责。中国现在是颠倒过来的,责任和义务包括道德都是要求老百姓的,抓卖淫嫖娼的,踹门进去就拍照,而当领导干部犯类似问题,常被认为是小节。   时代周报:有两件类似的事情可以对比一下,一个是“捉奸门”男主角陈青蓝在微博上说:“道德永远是一个个人的选择,而不存在集体的道德,请不要挥舞道德大棒来打人。”而早前香港一个知名文化人的婚外恋被曝光,他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非常坦诚地承认了自己已婚状况下对太太撒谎是错的,并很诚恳地认为作为公众人物应当承担道德责任,即便是隐私被曝光。同是精英,前者表现出道德虚无,后者却体现出很强的道德感知力。也就是说,精英可以有人性的脆弱,但是却不该在公共领域混淆是非判断、道德一般准则,比如唐骏被披露学历造假之后,公然宣称“能骗倒所有人就是成功”,看起来,中国大陆的所谓精英更不愿意承担社会责任、道德责任?   郭宇宽:当他说不承认集体道德的时候,他其实也就否认了自己是精英。如果他把自己当一个普通老百姓,普通老百姓有自己的弱点、欲望,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他愿意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是他个人的事;但是如果他自诩“精英”,在媒体发表公开言论宣扬他的这套价值观,或者要追求成为精英,那么他就要遵守更高的道德标准。作为原子化的个人,是没有统一标准的,但是做精英,就是有统一的标准。比如说普通老百姓家里夫妻闹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别瞎掺和,但是奥巴马要是在家里和老婆打架那就会是极大的丑闻,你连家都管不好,还怎么治理国家,讲什么大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一直认为,做知识分子跟做和尚类似,做和尚要受戒,做知识分子也要受戒,而这种戒不是别人逼你受的,而是你自己选择的,但是一旦你选择了它,你就不能犯戒,不能剃了光头,点了香疤,又出去喝酒吃肉。产生精英的土壤是系统信任,如果你要做精英,就要遵守这个系统的规则。不忠于家庭、撒谎、贪财、滥色,甚至于在公众场合抽烟,这都是不符合社会系统标准的,如果你要做精英,那你就要遵守这些标准,做一个表率,如果你说你不要这些,你就是社会的平民百姓,那就跟陈青蓝说的一样,道德标准是自己选的。   在国外,有很多身居要职的人出了这种丑闻以后,觉得自己的道德表率消失,已经不适宜再担任这个职务,就主动辞职。你辞职了,别人也就不拿这个标准要求你了。 (三)要懂得界定精英与民粹各自的场域   时代周报:近年,国家主义有些抬头,比如出现了《中国不高兴》《中国站起来》这样一些作品,国家主义是否也是精英民粹化的一个表现?   郭宇宽:国家主义不见得是民粹的表现,它既不是单纯的民粹化,也不是单纯的精英化,有的精英也提倡国家主义。从哲学层面,我不简单地反对国家主义,而要看它的具体语境是什么。   国家主义最早成为系统的现代理论体系是在德国,像马克思·韦伯这些人都有国家主义倾向,它最初是相对于种族主义或者皇权专制来说的,因此它的理论背景中是有一定的现代意义的。国家主义的好与坏要看它的参照对象,跟民主、宪政相比,国家主义坏;但是跟“家天下”或者种族主义相比,它就要好一些,这个不能用简单的一两句话来讲好坏。   摩罗(《中国站起来》的作者)的表现并不是典型的精英民粹化,他其实是自我的回归,因为摩罗本来就缺乏精英传统的熏陶,原本民粹的气质就比较强,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想朝知识精英的方向走,搞一些所谓俄罗斯传统,但是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到最后不是很成功,再加上俄罗斯传统中,一些文化精英就有民粹倾向,所以现在他彻底回归了。虽然他受过不错的教育,读了很多书,但是现在他似乎是系统性地反精英,走反智的道路,现在我还不能把他看明白。   时代周报:你曾经讲过,要懂得去界定精英和民粹各自的场域,既不能盲从精英,也不能迷信“人民群众”,而应各安其所,相互尊重,建立一个有教养的社会,这样一个社会应如何构建?   郭宇宽:我说的“教养”,英文叫“cultivate(培养、养育)”,它的前提就是每个系统都要先形成规范,哪怕规范有问题,它都会不断进行修正、调整;然后,要有哈贝马斯所说的“公共空间”,公共空间里面会有一些公共力量,对系统的行为进行矫正,这样就能良性发展。中国是一种大一统体制,尤其是“文革”期间表现得很明显,它摧毁了各个系统的自治,而同时公共空间又被权力所垄断,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系统的规范和系统信任都难以构建,要培养出各个系统之间有教养的社会,就比较困难。   没有一个有教养的社会,也就没有一个个成熟的子系统,那样就不会有真正合法的子系统的精英。但是它的发展也不是一片漆黑,中国还是能够看到一些系统性在发育的迹象,尤其是在一些公共性比较强的领域,比如说新闻行业就在形成一套同行业共识,比如这个人虽然没有主任、总编之类的行政头衔,但是行业内的圈子都认可他是一个卓越的新闻工作者,社会上也接受这种评价。这些东西慢慢成长以后,会渐渐地形成自己的子系统,当自治的子系统形成的时候,一个行业的规范和有公共合法性的精英群体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   期望未来的中国有更多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理直气壮的精英。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1 个评论 郭宇宽的最新更新: 慈善的钱该有多“干净”? / 2011-10-03 23:30 / 评论数( 10 ) 坚守“完整的良知”, 抗拒“成魔的螺旋” / 2011-09-26 12:19 / 评论数( 16 ) “有钱人”要和“公募”基金有距离 / 2011-09-19 10:56 / 评论数( 3 ) 北京打工子弟学校——恶政之花 / 2011-09-06 22:49 / 评论数( 2 ) 至今犹忆“袁大头” / 2011-09-04 17:58 / 评论数(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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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以来的欧美社会运动

六十年代以来的欧美社会运动 作者:康纳里 来源:东方早报 来源日期:2011-9-25 本站发布时间:2011-9-25 8:16:18 阅读量:2次   克里斯托弗·康纳里(ChristopherConnery)教授长着一头很酷的白发,很像某个摇滚歌手,又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任何人见他第一眼,都会觉得,为了革命而努力不息的左翼斗士,就该是这样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席卷全球的左翼革命风暴那一抹红,在他身上永远定格下来,不曾因为岁月的淘洗而黯淡、褪色。这从一件小事就可见一斑:为了表示尊敬,我叫他“康老师”,他对此并不满意,说“叫我Chris就好”,接着又补充一句,“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他的中文是极好的。在这个辛亥革命一百周年纪念日快要到来的节骨眼儿上,身处老康复旦那间堆满左翼文献的办公室,听这位UCLA的著名教授谈革命、谈六十年代,不同的时空仿佛叠加在了一起,这感觉真是奇妙。   谈谈您对“六十年代”的理解吧,我们知道您当年也曾是“积极分子”。   康纳里:我把“六十年代”作为“长期的六十年代”来看,从五十年代开始一直到1976年左右结束,这是一个意识形态、政治上的转变时期。总的来说它有两个背景:一方面美国黑人解放运动,抵抗美国主流民族歧视;另一方面反对美国帝国主义侵略,支持第三世界解放。美国的国力在那期间高速增长,与当下很多中国人在经济崛起后对“中国站起来”的认同相反,我们当时觉得美国越强大,其种种行为就危害越大,认为美国当时在国际上的所作所为及其主流意识形态百分之百都是错的。所以,我们在各个方面都要探索一些新的路线、新的生活方式,于是就有了我们在六十年代的种种解放性行为。   我属于“六十年代”这代人中的后一代。1968年,我十五岁,当时也参与了一些游行示威,还有嬉皮士做的一些事情。1970年,我一边读高中,一边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上课。尼克松在1970年宣布入侵柬埔寨,所以这年春天学生运动达到鼎盛,之后又因为美军杀了运动的学生,导致运动更甚。记得这年5月中旬,几千学生聚集在洛杉矶大学的广场,面对六七百个手持警棍的警察。后来事态升级,学生和警察开始互殴,我也被一个警察拿着棍子追。我爸爸当时在洛杉矶大学教书,当我逃到我爸爸办公室的那幢楼时,本可以去那里躲着,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最后由于我对学校的地形很熟悉,没让警察追上。那天我走到一幢主要是黑人学生和拉美学生上课的楼。警察一直对“有色”学生最暴力。走进门后,我鞋底黏黏的,因为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红色。这简直不可想象,我走出来之后人完全呆住了。之后,我来到被四五千个学生占领的学生活动中心,这个占领大概持续了两天,因为事先没有详细计划,也就没有带食物,我那天就和一小队人偷偷到外面去找食物。我们来到一个超市,表明身份,对方就免费提供了很多食物。   如果你问我这些示威占领有什么具体效果,我说不上来。校方没有丝毫让步,没有任何许诺。可是每个亲身参与过的人都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个世界是可以有另外一种方式的,一种可以和原来的组织、生活完全不同的方式。像我从超市背了十二个很重的西瓜带回去,可是我心里感觉很好。因为这让我感觉,在一个好的社会里你不用买东西,你做好事,人家就把东西给你了。到学期末年轻人纷纷开始“上路”了,搭便车,和其他年轻人一起生活。那个夏天,我走西岸,到加拿大,到东岸,一路上遇见了很多人,一起讲故事一起讲理想。   “六十年代”是如何戛然而止的?   康纳里:“六十年代”的结束,我觉得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越战结束了。越战结束后,作为整个全盘批判的关注点失去了,运动自然就逐渐平息了。此外,六十年代很多人过着主流社会之外的试验性的生活,老实说这些极端的生活试验还是很累人的,比如有人在森林住了六个月后就住不下去了。对于“六十年代”而言,你不能说没有维持多久,就表示它失败了。历史的每一刻都有很多不同的未来,我们活在的当下并不是“六十年代”唯一必然的未来。推动人类历史发展的因素是复杂多样的,“六十年代”不一定结束了,过几年可能还有运动,那次说不定会成功。说不定百年后写美国社会革命史,人们会说那个革命是自1950年代开始的,期间经历了一段低迷期,就像从巴黎公社到俄国革命的间隔期一样。所以“六十年代”意识也是一种时间感的意识,是对当下、对未来的重视。   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制度就像一个吸血鬼,历来需要依靠吸收在它之外的力量来生存。“六十年代”精神被资本主义吸纳,可以说这是资本主义的胜利,也可以说是资本主义的妥协。资本主义吸纳了那些力量后能够更长地活下去,但它有改变,而这些改变对美国社会影响深刻。比如妇女和同性恋者明显获得了更多的权利,比如相较于六十年代前美国大学的批判精神大增。当然“六十年代”不可能完全被收编,1976年后的“后六十年代”时期,美国里根政府、英国撒切尔政府,这些保守派都是全面否定“六十年代”的。   前一段时间伦敦发生了大规模的街头暴力,这让您想起了“六十年代”么?   康纳里:从2008年起,欧美相继爆发了经济危机。而“六十年代”结束的另一因素就是在1974年爆发的一场经济危机。有的学者认为,1974年经济危机所蕴含的一些基本矛盾长期存在,根本没有解决,一直持续到今天。有一点在西方很明显,尤其是美国,就是1974年的危机之后,工人阶层的生活水平并没有大的改善。二战刚结束的几年,白人社会中向上的社会阶层流动是非常大的,可是到1974年后就几乎逐渐停滞了。简单概括来说,从1970年代中期起,欧美国家的经济发展重心集中在金融等行业,也就是说发展的是社会上层的富人。中下层则被金融资本所控制,大量借贷,可基本上工人阶层的地位没有多少变化。到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了,很多观点觉得这代表了那种比较纯粹的市场价值的资本主义的挫败,也意识到这是因为社会的内在矛盾没有解决,要克服这种危机,就要重新思考一种经济社会制度。   2008年的时候,资本主义内部的一些反思还是认为只有一个方向是合理的,就是搞绿色经济,发展信息产业,促进社会福利,强化民主政策。当时,很多人对奥巴马解决经济问题抱有很大希望,但两次经济刺激计划之后问题并没有解决。虽然奥巴马政府的一些政策是好的,但由于美国政治制度的限制,其政策还是倾向于金融业这样的上层阶级,一般人受益很少。这点在2008年之后的欧洲更为显著,英国卡梅伦政府处理经济危机的唯一方式就是减少对下层的福利教育开支,金融高层并不受影响。伦敦那些地方的暴动,也是因为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地步了。   对这个事件,左翼有几种看法。有一种说法,就认为这是马克思的幽灵再度现身。因为不同于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地运动频发,英国类似的运动是非常少见的。有人说伦敦的事件就是英国反抗力量兴起的开端。当然也有人说,伦敦的暴力行为并没有什么具体要求,也不是一个有组织的运动,仅仅是一些攻击社会的行为,并不会引起大部分群众的认同,反而恰恰会给统治者以口实,加强国家机器的力量。   伦敦事件以及之前在中东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网络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可惜六十年代还没有网络。   康纳里:关于网络与社交媒体,我自己是不太用那个东西,我对它的作用是有怀疑的。毫无疑问,网络自然是一个十分有用的工具和平台,可那是一个真的共同体吗?我很怀疑。首先,它很容易被利用、被操控。其次,它让你想象你在做事情,其实你什么都没做。要是有十万人在一个广场游行,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力量,有一百万人在网上讲讲话,那没多大所谓吧。我还是觉得,关键不在网络,而是在人。我觉得眼下的埃及还是能让我们有一定的想象空间的。埃及人出来示威游行过,占领过那个广场,他们就有了一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经验。我还听说,有一批参加过运动的人,要组织起来,但是他们不要组党,而是做一个党外的批判者,来监督权力。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是很积极的一件事。当然现在埃及的一些保守派、军队、伊斯兰兄弟会试图恢复原来体制的权力,并且他们可能会成功。可是民间所经历的事情是忘不了的,而且一些民间组织可能会越来越强,到下一次就有成功的可能性了。虽然还不能在我们目前的社会与我们希望的社会之间找到一个路线图,可是我还是觉得有希望。因为我觉得“六十年代”运动所抵抗的权力制度虽还没有被打败,但越来越明显的是这个制度是维持不下去的,它越来越无法满足各种不同的需求。“六十年代”的关键口号是“另一个世界,有可能”。只要我们能保留这信仰,人类还能呈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您认为伦敦事件算是一场“革命”么?   康纳里:我个人对这一事件和“六十年代”的态度其实是一致的,我觉得对其不应妄下结论。不同于“六十年代”,伦敦事件的参与者大都并没有表示要改造这个社会,而仅仅是恨这个社会。那些在伦敦焚车烧店的破坏行为并没有跑到富人区,我觉得这是一种临时性的极度愤怒,还没有变成一个革命活动。所以,我同意伦敦事件当下是看不到什么“好的后果”,它可能就是这样了,但是这个“不会有好的后果”却是在另一种意味上而言的。我大体上同意汪晖《去政治化的政治、霸权的多重构成与六十年代的消逝》这篇文章的观点,即在七十年代中期之后,全世界范围都处于一个去政治化的时期,欧美民主社会主义的成果不能维持下去。由于去政治化的关系,导致我们没有一种具体的位置来为我们的立场辩护,所以我还是在找一个再政治化的机会。当然去政治化的时代也会有一些人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是有历史影响力的,我觉得这很难说,说什么都言之过早。就像伦敦事件,虽然它体现了社会矛盾的积聚,但目前它还没有达到“再政治化”的高度,因为社会矛盾之深并不表示一定会发生革命,可是反之,当年谁也没有预测到“六十年代”的种种会这么快就发生。我觉得这就是“六十年代”给我们的一个很重要的教训:我们并不知道何时何地为什么会发生真正的革命。   您觉得当下欧美的社会运动和“六十年代”有什么区别?是不是从全球范围看当下更多秉持一种虚无主义,而没有崇高的理想?   康纳里:当下和“六十年代”的区别是我常常想的一个问题,必须承认“六十年代”已经过去了。七十年代末兴起了朋克音乐,朋克运动也是一种反抗的力量,他们反主流文化,但是同时他们反嬉皮士、反“六十年代”,他们觉得整个社会改变不了,所以我们只能逃逸,自己去过集体性的生活。其实我觉得,欧美有理想的人现在不一定比六十年代少,但他们对世界的看法、期望发生了变化。现在他们更多应该算是无政府主义者,他们批判的对象和六十年代差不多,也是这个资本主义体制,但是他们不想要改造社会,不要建构什么东西,他们就拒绝一切体制,就要逃,要自己生活,一群人组织互帮互助的合作体,其他都无所谓了。因为我是马克思主义者,所以我一向就对无政府主义有看法,像列宁就说无政府主义是幼稚病。可是最近六七年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觉得对无政府主义应该包容一些吧。显然他们不能组织起来有什么建构性的作为,他们不可能面对当下世界各种复杂的大问题。我也依然相信,这个世界要有什么切实的改善,必须有全面的替代性方案,虽然当下的这种想象依然十分困难。于是我想,他们可能就是当下的历史阶段所需要的吧。因为我觉得他们的生活方式可以让更多人或多或少地感觉到:嗯,对的,我的日子可以有另外一种过法。   您之前提到“六十年代”年轻人认为美国在国际上的所作所为以及其主流意识形态百分之百都是错的,现在的年轻人好像不一样,在得知本·拉登被击毙的消息之后,很多大学生都去白宫狂欢。   康纳里:本·拉登被杀的时候,我虽然没有庆祝,但是对此我一点也不感到这有什么惋惜的。当然我还反对美国的帝国主义行为,也希望美军尽快退出阿富汗。可是我觉得本·拉登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坏人。这就让我想到“六十年代”和现在的另一个不同。“六十年代”有越战,我们不但是反对美国政府,而且我们更认同越南人、越共的军队,我们觉得他们是正义的。但对像本·拉登这样的人,在欧美也没有多少人会认同的,我也觉得他没什么好被认同的。这就像毛主席说的,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六十年代”事情比较清楚。现在,我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我的朋友。   您觉得当下应该怎么看“革命”,对于左翼而言这是一个大时代么?   康纳里:这个问题很复杂。回到巴黎1968年的五月风暴来说,五月风暴要攻击的一个对象是法国的共产党。1968年前法国共产党是很有力量的,他们要维持自己在工会里的影响,要组织全盘性的罢工,而反对那种在组织外的自发罢工。所以作为一种组织机构,法国共产党在当时也被视作运动的对象。在1968年之后,法国共产党就再没什么力量了。从今天来看,这是好事吗?不完全是。法国共产党也是五月风暴的受害者,而这对后来左翼的发展并非有十分积极的影响。我想说的是,因为当下面临的各种问题规模巨大,如生态破坏、社会不平等、“贫民窟星球”等,社会转变还是需要一种机制、一种表达形式。但这要从哪里来?具体是什么?这很难说,我相信迟早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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